《喜欢》樱桃（cherry)

4、倾心

　　清晨醒来，风十四发现小书生已经不在地上的柴草上了。跨过厚厚的柴草，推门而出，走下台阶来，看到了柴房上空炊烟袅袅。
　　走过那棵枣树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竟然抬头看了一眼，七月的天，枣子才刚刚结了果子，青翠的可爱，跟碧绿的枝叶和在一起，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柴房的门开着，风十四老远就看到了小书生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走近了，倚在门边，双手环胸，静静看着。
　　只见那小书生，一会儿顾着药锅，一会儿顾着粥锅，这边吹吹，那边搅搅，时不时的还要蹲下加一加柴草，忙的真是不亦乐乎。风十四心里默念，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眼前这书呆子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没用嘛。想起前几日浓稠爽滑的粥，竟然心情大好，“早啊！”
　　问出这句早的时候，连风十四自己也愣了一下，她可从来没有主动跟别人问安的习惯，奇怪，今儿是怎么了。
　　小书生正在尝粥，闻言一下子被粥勺里面滚烫的热粥给着实的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也没缓过神来。
　　风十四好心上前来，帮他拍背，“你可真是没用！”
　　哪知小书生忙伸手推开放在他背上的手，“风……咳咳，风姑娘……咳咳，书上说……”
　　“书上说你个头！”风十四一听到“书上说”三个字，现在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上力道加重，狠狠的照着小书生的背上猛一拍，便不再管他。
　　小书生被拍的向前一踉跄，所幸双手扶膝，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直起身子。
　　“风……姑娘今儿可起的早啊，早饭和药都快好了，姑娘不如到院子里等着。”小书生正眼都不敢看风十四，一大清早，就弄个满脸通红。
　　风十四看着小书生直顺气的样子，想起如果她执意留下帮忙，说不定会有多少个“书上说”等着她呢，索性应了声“恩”，便退了出来。
　　早饭是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的，小书生将药和粥端了来，转身就要匆匆离开。
　　“你去哪儿？”风十四问。
　　“晚生去灶房吃些就好，马上就要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了。”小书生礼貌的回答。
　　“一起吃！”熟悉的命令语气让小书生紧张的不得了，他可没忘了昨天同室而眠的事，今天躲都来不及，谁知她竟然跑到柴房来，现在……还要同桌吃饭？
　　小书生想着的当儿，风十四已经不由分说的盛了粥，往小书生的面前一推，“坐下吃！”说着起身自己进了柴房，又翻出了一个陶土的粗碗，取来，也给自己盛了，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小书生不好意思推脱风十四的好意便坐了下来，只顾埋头喝粥，连佐餐的小菜都没有夹上一块。
　　“你家人呢？”风十四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埋头吃粥的小书生问道，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只看到他一个人进进出出。
　　“晚生，晚生没有家人了。”小书生闻问一怔，手上的汤匙定在了半空。
　　“抱歉。”风十四感到了自己的失语。
　　“这都没什么的，风姑娘不必在意。”小书生将头一偏，唇角微扬，轻笑一声，继续吃粥，风十四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碗粥喝罢，他站起身来，“风姑娘慢吃，莫凡要去学堂了。”说罢径自取了书装在袋子里出了院子。
　　看着小书生的背影，风十四忽然觉得心里有丝凉意划过，就像春汛的冰凌划过身体般，虽然泛着粼粼波光，但却也让人心头一寒。看着眼前的空碗发了会儿呆，又将已经温热的药拿过来喝了，想起方才小书生说要去学堂。
　　学堂……不如，去看看好了。
　　走在村子里，浣洗的村妇包着颜色鲜艳的头巾，手窝处夹着上了年纪的木头盆子，里面堆满了湿漉漉的干净衣服。看到风十四从她们身边走过，会将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会儿，然后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毕竟这个村子太闭塞了，难得有陌生人来，难免引起众人的关注，不过风十四看得出，她们全无恶意，也就一点儿都不在意的自顾自向前走着。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顺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风十四寻到了在这座村子东头林子里面的小学堂。
　　学堂不大，茅草和木头搭起的简易房子，透过撑起的窗子往里面看，竹制的小桌子，小凳子煞是质朴可爱。房子虽然简易，但在这炎炎夏日却是通风、采光都很好的。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风十四边小声嘟囔着边轻灵的跃上了学堂旁一棵老树粗壮的枝桠。调整了一下坐姿，背靠着树干，一条腿踩着枝桠，另一条腿悬空，双手环胸，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风十四，你这个样子，将来很难嫁出去！”小时候，每当她没规没距的这样坐着时，娘亲总会抚额头痛的叨念她，而她向来是满不在乎的，切，“我还懒得嫁呢！”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这诗歌又重复响起在耳边，妈的，念了一百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小书生还真是有趣，以前她也因为好奇去看人家的学堂，可是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长着长长的白胡子老翁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振振有词，不外乎就是“人之初，性本善”之类嘛，很久以后，不学无术的风十四，才晓得那是三字经来的，那现在这四个字的又是些什么？哎呀，伸手抓了抓头发，她果然不适合读书。
　　“孩子们，四月维夏，六月徂暑。是诗经小雅中的篇目，讲的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过的夏天的故事，一年的夏天，通常都是从四月天开始的，那个时候，我们叫做初夏，然后最热的天气，就是所谓的酷暑呢，通常都是从六月天开始的，像我们现在的七月天，也还是暑天来的，所以你们都会觉得闷闷地，很不舒服，对不对呀？”
　　“对！”孩子们伸手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异口同声。
　　“恩，通过今天的学习，先生要你们学会用自己的生活体会去理解我们背诵的诗文，这样才能做到不仅仅是会背了，还能够真的理解了，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
　　风十四坐在树上，透过窗子，看着那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男子，很难把他和清晨在灶房里面红耳赤，紧张至极的无用书生联系在一起。仔细的瞧着，他长得，也不是那么平凡嘛。粗重的眉毛，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在笑容的催动下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圆圆的鼻子，还有脸颊上两个大大的酒窝，憨憨的笑弯了的嘴角，真是个老实的傻子样！
　　扑哧，想到此，风十四不禁笑出了声，而后又是一惊，今儿是怎么了，因为这个书呆子屡次失态。
　　“好了，孩子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大家去玩儿吧！”
　　“哦，下课喽！”孩子们欢欢喜喜的收拾着书本，叫着跑出了学堂。
　　风十四来不及多想，腾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可不想被那书呆子看到她来“偷听”他上课。
　　“风姑娘。”双脚才刚触到土地，就被走出学堂的小书生撞个正着。风十四一个激灵，差点儿没站稳。
　　咳……佯装镇定，转过身来，又是那副死样子，“恩。”
　　“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小书生很没眼眉的追问。
　　“路过。”风十四也不多说其他，走过小书生身旁，快步向前走着。
　　“风姑娘要去哪儿？是不是迷路了，姑娘你别乱走，大夫说姑娘的伤很重，得多休养才是，那不如下次姑娘想去哪儿，提前跟晚生说，晚生下了课，陪姑娘一起去可好？……”
　　风十四充耳不闻，脚步加快，后面紧跟着生怕她摔着的小书生，边走边喊着，“风姑娘慢点儿走，晚生，晚生跟不上了。”
　　这两个人可真是有意思，在晌午的村子里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无论走到哪里，但凡瞧见的村民都会惹来哄笑一片。
　　风十四只觉得自己活了一千年，都没像现在这般丢人过，只有小书生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的叫着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