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虫师》守壹

4、虫卵-4

　　***

　　凌晨两点，一个头上戴着兜帽的男人快步走到一个路灯底下。

　　外貌枯瘦的中年人已经在那蹲着了，看到男人来了，伸手把嘴里的烟屁股扔掉，慢慢站了起来。

　　“这，拿着。”老王把手上一个像是针织帽的东西递给唐疏影。

　　唐疏影看了看，发现是劫匪用的那种毛线头套，上面只有两个眼孔。

　　他其实戴了口罩，还特意挑了一件黑色的兜帽衫，不过老王这个头套显然更好。

　　“筹备很久了吧？”唐疏影把头套塞进兜里，和老王在深夜里往医院方向走。

　　“半年前就在想了。”老王声音含着酸涩：“但是觉醒的概率就百分之一……我怕我儿子变成虫子。现在他真要熬不住了，我这当爸的，只能让他搏一把。”

　　唐疏影沉默，心里何尝不害怕，他也恐惧林柔变成巨大的虫子，但那是他妈妈，唯一的妈妈……

　　唐疏影想好了，如果林柔能保留人的记忆，就算变成虫子，他也会悄悄养着她。

　　“王叔，铁笼买了吗？”唐疏影低声询问老王。

　　老王完全知道唐疏影在想什么。

　　“这东西不能网上买，很多虫族的商品都是驱虫师协会挂着钓鱼用的，你得用装修的名义私下找做防盗窗的人做。有些做防盗窗的心里门儿清，会多找你要钱，我回头把给我做笼子的那个人电话发给你。”

　　“谢谢王叔。”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医院东墙，老王筹备了半年，早把路线勘察好了，东墙这里有个大的垃圾站点，为了方便清洁工，到了晚上会打开一盏很亮的照明灯，垃圾站后面就会在大灯的照射下拉出斜长的一段阴影。

　　而那段阴影连接着地下室车库入口。

　　确定了路线，两人互相鼓励了一下，便合力翻过了那个不算很高的医院围墙。

　　他们偷偷摸摸的落到了垃圾站后面，躲在阴影里。

　　“今晚监控室值班的小何是个混子，他这会一定在打游戏，咱们下了车库也不要去瞄监控，就正常走进楼梯间。”老王蹲在那叮嘱唐疏影。

　　唐疏影点头，表示明白，等老王猫着腰身贴着肮脏的墙壁往前走，便立马跟上。

　　两人一路顺利的从墙边的阴影踏入地下车库，又装着模样穿过车库进入了楼梯间。

　　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但心里有鬼的两人已经有些出汗。

　　“走。”老王作为领头的，又鼓励了唐疏影一句，带着他开始爬楼。

　　没想到爬到五楼，忽然出来一个来楼梯间接电话的值班护士，爬楼的两人都是一惊，戴着黑色口罩的唐疏影立即低头。

　　但他还是被那个年轻护士眼尖的认了出来。

　　“唐疏影？”那护士奇怪的叫了唐疏影一声，看着僵在台阶上的两人：“这么晚还在医院呢？”

　　唐疏影漂亮，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标致的像画一样，睫毛又黑又长，眼尾微微上挑，薄薄的眼皮透出淡淡的粉，一眼就能勾走年轻小姑娘的魂。

　　这年轻护士很难不认出这样一双眼睛。

　　唐疏影在短暂的头脑发蒙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戴着口罩淡淡对这年轻护士一笑，眼睛像含了一汪春水。

　　“我妈今天状态不太好，我就没回家留在医院陪她。”唐疏影抬手轻轻拍了下身边老王的背：“这是王叔，他儿子住我妈隔壁，我陪他爬爬楼说说话。”

　　说完扭头对老王低声说道：“王叔，你儿子才9岁，水花筹一定能过，按我的经验，筹到二十万还是没问题的，你多拍拍你儿子的照片发网上。”

　　老王反应过来，立即哎呀哎呀的叹气，和唐疏影一起继续往上爬楼，差点哭出来：“这钱还差的很远……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我……”

　　“别难过了。”

　　那值班护士没有起疑，就是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唐疏影上楼，直到看不见他了才转身，继续和闺蜜讲电话了。

　　两人走到六楼了也没敢停对话，直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9楼，才相继闭上嘴巴。

　　医院的楼梯间不算昏暗，两人站在那对视，都因为刚才撞到那个值班护士而心情沉重。

　　这意味着如果明天医院发现虫卵失窃，唐疏影和老王会第一时间被那护士指认出来。

　　“偷到虫卵……我就把儿子带出医院。”老王沉重的对唐疏影说道：“你看你是今晚就给你妈喂虫卵，还是也先把她带出去。”

　　唐疏影心里堵的慌，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在犯法，于是沉默良久，才哑着声音道：“我直接回病房，让我妈吃下去，你儿子小，万一变成虫子你还能控制住，但我妈是成年人……”

　　雌虫杀伤力一点都不比雄虫低。

　　“我不想我妈杀人。”唐疏影眼睛有些发红。

　　老王明白了，伸手轻轻拍了拍唐疏影的肩，拿出口袋里的黑头套便要戴上。

　　“别戴了。”唐疏影制止了他：“反正已经被看到了，不如继续装乱逛。”

　　老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把头套塞回口袋。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楼梯间。

　　9楼，不是住院的楼层，因此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两人都忍不住瞄了一眼上面的监控器，摄像头直直对着他们的脸。

　　有一个药品室亮着灯，唐疏影透过玻璃往里瞄了一眼，一个值班护士站在里头，不知道是在整理还是取药。

　　两人紧张的杵在那儿，也不敢说话，只能互相用眼神示意，然而挤眉弄眼了半天都没弄懂对方的意思，正当唐疏影想退回楼梯间，老王率先一步速度飞快的从那个药品室门口跑过去。

　　唐疏影心中一急，作为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能放轻脚步飞快跟上。

　　低着头看保质期的护士似有所觉的抬头，刚才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口掠过去了黑影，在迟疑几秒后，护士放下手中的药瓶走到了门口。

　　“嘀。”安静的楼层响起了刷门卡的声音。

　　护士探头看过去，只见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房间亮起灯。

　　医院，是个鬼故事很多的地方，但是，这是一名资深的护士，本着认真严谨的态度，护士在忐忑中摁下了保安室的电话。

　　就算是鬼，也得让保安来看看。

　　黑漆漆的房间里，唐疏影和老王躲在暗处大气不敢喘。

　　唐疏影知道老板在这医院地位很高，权限很高，但没想到他给自己的通行卡真的能开虫卵保存室的门。

　　这说明，这个医院的所有药品老板都能取用。

　　想明白这点后，唐疏影忽然有些后悔和老王的这次行动，也许他不应该背着老板用他给的卡偷窃，而是正面向老板请求。

　　光明正大的向老板求虫卵，然后把向他借的90万还给他，老板应该能给他调。

　　又或者……不能？唐疏影又不确定了，毕竟老板自己伤成那副模样，也没有吞虫卵。

　　在唐疏影胡思乱想之际，等不及的老王已经拿出手机，用屏幕的光照射着找到了储存虫卵的冰柜。

　　“小影，要刷卡，快来！”老王着急的在那儿唤唐疏影。

　　唐疏影咽了咽唾沫，无奈的走了过去。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撤退了。

　　储存虫卵的冰柜很小，就小冰箱那么大，但制作的很精密，里头弥漫着森森雾气。

　　唐疏影隔着玻璃探头看了看，里面分上下两层，放着十几个面霜大的瓶子，毫无疑问，虫卵就在瓶子里。

　　一个显示屏嵌在冰柜旁边，上面有刷卡的标识，下面还印着冰柜的制造商：天罗科技。

　　老王急不可耐的伸手推了唐疏影一下，唐疏影心砰砰直跳，赶鸭子上架的拿起手上的通行卡放了上去。

　　“嘀——！”

　　“嘀——！”

　　“嘀——！”

　　巨大的警报声忽然从两人头顶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十分刺耳，冰柜旁的两人瞬间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传来门自动上锁的声音。

　　“妈的！为什么会触发警报！”老王脑袋乱了，也急了，见唐疏影的卡开不了这个冰柜，慌乱之下竟然双手抱起冰柜高高举起，用力砸到了地上！

　　唐疏影本来就心慌意乱，被他这狠狠一摔，更是脸色惨白，怕被砸到脚而往墙边退。

　　老王像疯了魔，抱着冰柜一直狠砸，消瘦的脸上满是戾气。

　　在他的暴力打砸之下，冰柜的玻璃终于碎了，那十几个面霜大的瓶子纷纷滚落出来。

　　老王双眼圆睁，脸上露出喜色，当即捡起一个瓶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却瞬间愣在了那儿。

　　做工精致的瓶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唐疏影贴着墙壁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来这儿的路上老王对自己说的：

　　“很多虫族的商品都是驱虫师协会挂着钓鱼用的。”

　　唐疏影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有病但没钱的人很多，想偷虫卵的绝对不止他和老王两个。

　　这个冰柜是鱼饵，而他和老王是上钩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