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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跨年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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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被按下了复制粘贴键,唰唰地翻得飞快。转眼间,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又落,光秃秃的枝桠在冷风里打着颤,而练习室里的景象却仿佛恒定不变。
阿卡、徐柏和峰年,这三人组仿佛成了公司里一道固定的背景板,每日准时出现在弥漫着汗水与地板蜡混合气味的练舞室里。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宿舍、练舞室、食堂。如果非要再加一点,那就是去各个直播间充当“飞行嘉宾”,或者去蹭别的团播镜头。
时间在他们重复着同一个八拍的动作时,从抬起的胳膊肘下溜走。
没错就单单这一首路西法阿卡几乎花费了数月的时间去熟悉去精炼,他仔细观察过郭蕊蕊的舞蹈视频那不是简简单单的舞动而是简称郎的诱惑。重头戏永远都是藏在肢体表达之后的情绪,那种浑然天成的诱惑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至于三人的业绩嘛……只能用“十分稳定”来形容——稳定地难看。数据曲线平缓得能当飞机跑道,粉丝增长慢得像蜗牛散步,打赏收入更是长期在温饱线以下反复横跳,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互联网创业(乞讨)的艰辛”。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名为“低谷”的漩涡,努力扑腾,却总在原地转圈,像三匹拉着破磨的倔驴,只是这磨盘上刻着的不是粮食,而是“人气”和“业绩”。
叮当响女士的脸色,也随着报表上的数字,日渐阴沉,仿佛随时都能拧出苦瓜汁。她出现在练舞室的频率增高了,但话却变少了,常常只是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混合着“思考如何人道毁灭”的复杂眼神盯着他们,直到三人后背发凉,动作变形。
大大则是坦然采取放养模式几乎把三人的培养任务都交到了叮当响的头上,没办法能力越强责任越强。
“卡哥,我昨天做梦,梦见我们的业绩条变成了一条死掉的蚯蚓……”峰年一边拉伸,一边有气无力地吐槽。
徐柏默默递给他一瓶水:“少做梦,多流汗。虽然流汗也不能保证有票。”
阿卡则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着那个总被说“力道不对”的转身,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洗得领口松垮的老头背心,眼神里却还憋着一股不肯熄灭的火苗。
无聊吗?是真无聊。艰难吗?也是真艰难。
但是在排除所有人都不是清理人之后,阿卡倒是松了一口气,最近的日子也算过得安稳。但是阿卡心中想要出道的执念又在蠢蠢欲动了,阿卡觉得他的执念已经不算是出道,而是当c位?毕竟他现在应该也算是出道了吧,要不然为什么内心没有一点满足感。难道出道只是执念的第一步,他倒是有些羡慕徐柏的执念了,自由多么虚无的执念啊!
岁末的寒风像一把钝刀子,刮在脸上不算太疼,但那股子无孔不入的冷意却能轻易穿透并不厚实的棉服。城市却仿佛感受不到这份严寒,早早地披上了节日的盛装。
街道两旁的树干上缠绕着星星点点的小彩灯,商铺的橱窗里贴满了雪花和圣诞老人的贴纸——虽然圣诞已过,但喜庆的气氛依旧顽强地延续着,只为迎接更重要的跨年。
与室外的喧嚣璀璨相比,SOT公司提供给这三个穷光蛋的狭小宿舍,则显得格外……接地气,甚至有点寒酸。不过,此刻这里却被一种温暖的氛围包裹着。
“左边!左边再高一点!歪了歪了!”阿卡踮着脚,指挥着正站在摇晃的椅子上挂一串劣质塑料彩灯的峰年。那彩灯忽明忽暗,接触不良似的,映得峰年那张认真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徐柏则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张还算稳固的小方桌,正以一种进行科学实验般的严谨态度,摆放着三人凑钱买来的跨年大餐食材:几盒肥牛卷和羊肉卷(徐柏严正声明他只负责涮,不吃同类),一堆品相普通的蔬菜,一小盘冻虾,还有几包口味各异的火锅底料。他甚至试图将肉卷摆成对称的螺旋形,被阿卡吐槽“强迫症晚期没救了”。
“哎呀,差不多就行啦!”峰年从椅子上跳下来,满意地看着那串歪歪扭扭、但总算挂上去的彩灯,拍了拍手上的灰,“气氛到了就可以!重点是吃!”
小小的电磁炉上,鸳鸯锅里的汤底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红油锅辛辣诱人,菌菇锅鲜香扑鼻,浓郁的热气蒸腾而上,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白雾,也将窗外繁华的夜景模糊成了斑斓的背景板。
“完美!就等我的秘制蘸料了!”阿卡深吸一口这充满幸福感的空气,熟练地开始调配油碟,蒜末、香油、蚝油、香菜……“嗯?醋呢?我昨天明明买了一瓶的!”
三人面面相觑,在狭小的宿舍里翻箱倒柜,最终确认——醋,确实不见了。
“我去买!”峰年自告奋勇,一把抓起椅子上那件印着“全场最帅”的厚外套套上,还把连帽衫的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好,遮住了他那头引人注目的发型,“楼下便利店就有!五分钟回来!”
“快点啊!肉都要老了!”阿卡冲着门口喊了一句。
徐柏默默地把肥牛卷往离锅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
峰年比了个“OK”的手势,身影消失在门后,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他蹦蹦跳跳地走出公司后门,满脑子都是热腾腾的火锅。就在峰年盘算着要不要用私藏的小饼干钱加包花生米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肯定是粉丝!”峰年美滋滋地想着,正准备露出职业微笑,突然一个散发着怪味的麻袋精准地套在了他头上,嘴巴里被塞满了一个破抹布。
“唔?!”峰年震惊地瞪大眼睛,在麻袋里拼命挣扎:“现在的粉丝都这么热情吗?”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以一种搬冰箱的姿势拦腰抱起,两条大长腿在空中无助地晃动。
“砰!”一声闷响,他被扔进了一个狭小坚硬的空间里。凭着丰富的“后备箱体验经验”,峰年立即判断出自己又被塞进了某个车的后备箱。
“怎么又是后备箱!”他在麻袋里委屈地撇嘴,“这次的环境比卡哥的跑车还差!”
车子在颠簸中前行,峰年在后备箱里滚来滚去,活像一颗在滚筒洗衣机里翻滚的土豆。他悲伤地想:“我的醋肯定洒了......不对,我根本还没买到醋!火锅要凉了!不对!这人不会是清理人吧。那我岂不是要被清理了。”
“老实点!”车外传来一声粗哑的呵斥,还用力拍了下后备箱盖。峰年瞬间怂了,乖乖蜷缩起来,小声嘀咕:“比响姐扣钱时的眼神还凶......”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峰年被人扛出来,扔在一个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麻袋被扯开,他眯着眼打量四周:破旧的房屋,漏风的窗户,墙上还有诡异的涂鸦。面前站着一个蒙面人,这人身形纤瘦靠近点似乎还能闻到身上沐浴露的清爽气息,他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峰年拼命回想是否曾在何处见过这双眼睛,但一时间什么都没想起来。
蒙面人掏出一部老年机,充满威胁的语气地说:“大个子!给你同伴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地址!”他报出一串城郊的偏僻地名。
蒙面人似乎对这次绑架还不太熟练,又立即补充:“叫他们单独来!不许报警!要是敢报警......”他挥舞着一根像是从椅子上拆下来的木棍,摇摇晃晃差点打着自己的脑袋。
“就这?”峰年眨眨眼,想起当年做导盲犬时见过的凶恶藏獒都比他们有气势。
他乖乖接过手机,拨通阿卡的电话。在等待接通的间隙,他还在操心:“卡哥肯定急坏了,那盘肥牛卷怕是要煮老了......”
传达完地址和“不许报警”的要求后,峰年把手机递回去,还忍不住小声建议:“那个......清理人,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毕竟也不是死对头对吧?用麻袋不太礼貌......”
宿舍门被“砰”地甩上,震得墙上那串劣质彩灯又闪烁了几下。阿卡和徐柏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居家服——阿卡还穿着他那件领口松垮的老头背心,外面胡乱套了件羽绒服;徐柏则是一身深色运动装,表情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
“地址!地址记住了吗?”阿卡一边狂奔向停车场,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城西郊,废弃的第七木材加工厂。”徐柏的声音异常冷静,但脚下速度丝毫不慢,他甚至已经掏出了车钥匙,“导航显示至少四十分钟车程。”
那辆饱经风霜的二手跑车发出了仿佛垂死挣扎般的轰鸣,在寂静的午夜街头猛地窜了出去。徐柏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平日里总是慵懒半眯着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阿卡坐在副驾,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抓着安全带,眼睛不断在手机导航和窗外飞逝的景物间切换。
“再快一点!徐柏!那绑匪看着就不聪明!万一对峰年用刑怎么办?严刑逼供他都不知道该招什么!”阿卡的声音带着哭腔,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八百种峰年被虐待的悲惨画面。
“坐稳。”徐柏只回了两个字,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跑车发出更凄厉的咆哮,在空旷的跨年夜晚街道上,划出一道略显悲壮的流光。
笔直的柏油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水泥路,然后是颠簸的土路。只有车灯是这片黑暗天地里唯一的光源,照亮前方飞扬的尘土和路边枯败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野草。
远处是连绵的、如同蹲伏巨兽般沉默的山的剪影。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如同鬼魅般在旷野上呼啸,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野物的怪异啼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这里吗?”阿卡看着导航上那个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终点标记,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徐柏缓缓将车停在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附近。他熄了火,世界瞬间被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和黑暗包裹。只有远处城市上空隐约残留的、庆祝跨年的微弱光晕,提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阿卡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眼前这片如同被世界遗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