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39、突然忙碌起来的人生

　　李归海并不是一个需要陪伴和朋友的人，他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不受打扰的做自己的事。所以他的朋友并不多，因为往往聊了几句他就消失不见了。其实是忘记回复，又或是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放在一边了。
　　也有可能他的大脑是一台单核处理器，无法同时处理太多人际关系和事情，所以当同时有超过两三个人密切的和他保持联系的时候，他就会开始感觉到超负荷和疲惫，并诞生出从这个世界毫无预兆的，静悄悄的消失的想法来。
　　而有时他确实会这么做：某一天突然人们会发现联系不上他了。直到他感觉自己消失的足够久了，人们已经把他遗忘了的时候，他才会重新回到社交圈里。
　　晚上，李归海拎着一碗馄饨回到出租屋里，想着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了。他中午最后还是幸运的回去睡了个午觉：在核验第二套房子的时候，艾绮丝接了个电话。有客户要看房，她要去带客户了，于是只能无奈地放李归海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他下达了“下午至少要去核验5套房子的任务。”
　　下午，李归海一个人骑着车子，晃悠在江汉路附近的大街小巷上，最后又不知不觉地开到了江边，看到了晚霞。没了艾绮丝的催促，他心情愉悦而轻松，寒冬的阳光和炎夏的雨是这世上最惬意的事情之一。他一边骑，一边观察着来往的行人，路边追逐的野猫，还有四周热闹的街景。
　　那个狗东西总是催促他骑快点，说老爷爷开电动轮椅都比他快。
　　他总是能在这平凡的世界中观察到许多有趣的事情：老爷爷和老太太操着大嗓门，说着响亮的武汉话，在脏兮兮的街道上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在隔壁的街道上，穿着油乎乎的军绿大衣，戴着深蓝袖套的胖妇女在遮蔽天空的杂乱电线下炸着面窝和包子，旁边小卖店里的中年男人双眼呆滞地望着门外；而又仅仅只是穿过一条小巷，便能看见偌大的热闹广场，干净整洁的大理石地面和复古的欧式红砖房屋，外墙上挂着有趣的装饰物，穿着时髦又漂亮的姑娘们，浑身闪耀着青春气息，在雕塑下摆好动作等着同伴拍照。
　　三条紧密相邻的街道，却仿若三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三个截然不同的年代中，生活着截然不同的人。李归海就好像穿梭在无缝衔接的游戏世界中一样，他决定晚上回去后将这些有趣的事情都写下来。
　　回到出租屋里，他坐在了那张并不舒服的椅子上，打开了电脑，李归海感觉到一阵轻松和开心：他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啊！一想到可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再玩上两盘游戏，他便不由得开心了起来。手机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住在左右两边的三个姑娘也都没回来，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哪知他打开了游戏，刚玩了几分钟，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老虎打来的。
　　“喂。”李归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啥事？”
　　“明天出来玩不？我开车带你去东湖逛逛。”老虎问道。
　　老虎是做装修的，自己带着一个小装修队，由于现在市场不好，经济环境也不行，所以他也好久都没什么生意了，整天闲的要死。
　　“不去不去，明天还要上班。”
　　“你那工作不是不用打卡坐班什么的么？”
　　“废话，那也要认真工作啊，我又不是来武汉旅游的，上班第二天就跑出去玩。”
　　“唉，那行吧那行吧。”老虎顿了顿，他听到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哦对了，我那个朋友说你们加了好友，但你没和别人聊天啊？”
　　“你那个朋友？”李归海歪着脑袋想了想。“什么朋友？”
　　“你踏马...前两天你刚加了别人微信的，你忘了？”
　　“哦哦，想起来了。这两天有点忙，事多，没顾得上闲聊。”
　　“你和别人聊聊呗，别加了别人就不管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李归海没好气地说道，“没啥事我就挂了啊。”
　　他挂上电话，这才想起来前两天加的那个姑娘，好像叫小岚的？当时他们只是友好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没说啥了。
　　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交谈是李归海最讨厌的事情，所以他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馄饨很快吃完了，李归海叹了口气，这游戏玩的他十分无聊。他感觉自己现在也开始电子阳痿了，无论玩什么游戏都找不到曾经的那种激情了。似乎人到中年，生理阳痿和电子阳痿总要有一个。
　　还好他只是电子阳痿。
　　他关掉了游戏，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看会书好了，这几天难得有这么安静无人打扰的好时光。
　　李归海坐到了沙发上——这个破沙发也坐的不是很舒服，比他家里的差远了。打开了那本《堂吉诃德》，他点了根烟，刚刚看了几页，就听到隔壁上学的姑娘回来了，关门时发出重重的“砰”的一声。
　　“应该是又在学校里生气了。”他暗暗猜测。
　　果不其然，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小姑娘似乎是在放书包，收拾桌子。然后他听到了水壶倒水的声音——隔断墙就是这么夸张，甚至连倒水的声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接着，又是一声“咚”的巨响，似乎是水杯狠狠砸在了靠墙摆放的书桌上。
　　“喂！”隔壁的姑娘打起了电话，语气非常凶狠。“你今天下午什么意思？什么叫迫不得已？”
　　李归海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关注隔壁，而是专注地看起了自己的书。他又翻了几页，然后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艾绮丝的消息。
　　“好兄弟！！”艾绮丝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发了几个开心的表情包。“又开单了！”
　　“真不错。”李归海也笑了起来，为她感到开心。“下午那个客户带成了？”
　　“对，带她看了五六个房子，遛死我了。还好最后签了。”
　　“收上来中介费没？”
　　“没收足，1200元的房子，本来中介费是600的，给她打了个折，就收了300。看她也是个没啥钱的找工作的大学生，挺不容易的。”
　　“挣了多少？”
　　“租了半年，房东那边给了700的佣金，加上中介费300，今天挣了1000。”
　　“不错，该请吃饭了。”
　　“凭啥请你。”艾绮丝还是那副抠搜小气的模样。“我要请也是请我老婆。嘿嘿，过几天请我老婆去吃大餐。”
　　“真是个十足的舔狗。”李归海鄙夷地说道，他没想到原来拉拉里也是会有舔狗的。
　　“你下午核了几套？”艾绮丝又问道。
　　“跑了5套房子，结果有2套进不去，最后就核了3套。”
　　公司的许多房源都是在那种看守严密的小区，特别是越高档的小区，看守越严密。好不容易通过了大门保安那关，结果到了楼栋底下，却发现根本没进楼栋的门禁卡。又或是好不容易等了半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进了楼栋，却发现根本坐不了电梯：电梯也要刷卡才行！
　　“嘻嘻，不错，真乖。”艾绮丝笑嘻嘻地表扬道，“明天我教你怎么进那些进不去的小区。”
　　“好。”不知怎的，被艾绮丝表扬了一下，李归海突然有些开心和得意。
　　“你吃饭了没？”
　　“吃了啊，买了一碗馄饨。”
　　“好吧，我忙到现在还没吃饭，饿死了。那我就自己去吃了。”
　　“你又不按时吃饭！”
　　“忙啊！一直在带客户，哪有时间？”
　　“你今天胃疼没？”
　　“还好，没疼。”
　　“行吧，那你快去吃饭吧。”
　　放下手机，李归海叹了口气，他大脑放空了一会儿，旁边的姑娘似乎哭了起来，正一边啜泣一边讲着什么。走道上又传来了更加吵闹的声音，是那两个矮矮胖胖，每天晚上都活力十足的姑娘回来了。
　　她们就像是有多动症，永远安静不下来似的。那个高中女孩只是在打电话时会很吵，打完电话就安静了。而这两个矮胖的姑娘呢，一回到屋子里就开始大呼小叫，叮叮咣咣，然后不停开门关门，在走道上走来走去，不停往返于洗手间、厨房和自己的房间里。
　　李归海感觉到有点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点了一根烟，然后再次翻起了书。
　　刚刚翻了两页，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秦羽芊发来的视频邀请。李归海无奈地接通了。
　　“在干嘛呢？”
　　秦羽芊应该是刚下班回到家里，脸上还画着淡妆，她微笑着，看起来有一股成熟的知性美，然而恐怕任谁都想不到她真实的精神状况有多么糟糕和可怕。
　　“看书。”
　　“你在看啥书啊？”她好奇地问道。李归海调转镜头，给她看了看书的封面：“堂吉诃德。”
　　“好吧。”她脱下外套，将名贵的包包挂在了落地架上，换上厚重的睡衣，坐到了电脑桌前。“要不要来打会游戏？”
　　“又是LOL？”
　　秦羽芊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呃......”李归海挠了挠头，有点为难地说道：“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有点累，不太想玩那么对抗激烈的游戏。”
　　“好吧。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咋样？”
　　“还行，挺有趣的。上午她带我去核了两套房子，然后她就去带客户了。我下午又自己跑了几套房子。”
　　“咦哟？不错，挺勤快的嘛。”她笑着说道，李归海也跟着笑了起来。然而她后面的一句话却立刻让李归海愣住了。“你今天是不是惹艾绮丝生气了？”
　　李归海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个狗东西都跟你说啥了？她这都要跟你告状？”
　　“哎呀，没说啥，就说你不听话，还和她闹脾气。”秦羽芊好笑地看着李归海因生气而涨红的脸。“你就说是不是这样的吧。”
　　“根本不是！她还恶狗先告状！！”李归海气愤地说道。“我根本就没有不听她的，是她对我的态度太差了，动不动就吼我！我才不爽的！！”
　　“哎呀，她有时候确实是心情不好脾气又急，我们也经常吵架拉黑啊。”
　　“你是她老婆，我又不是她老婆，她凭啥对我这样！？”
　　秦羽芊咯咯直笑，又劝解道：“毕竟是她叫你来干这行，怕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了，结果又挣不到钱，所以她心里压力也很大。而且她怎么说也算你的师父，在这行懂得也多，你要跟她好好学，她说啥你就听呗。”
　　“我不可能叫那狗东西师父的。”李归海不屑地哼了一声。
　　“好啦，不叫就不叫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时艾绮丝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她在一个人吃小火锅的照片。
　　“超好吃的自助小火锅，而且只要三十块钱。本来想带你来吃的，可惜你吃过饭了。”她故意炫耀道。
　　李归海没好气地回复道：“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去和秦羽芊告状了？”
　　“咋？你乱发脾气还不让别人说？”
　　“到底是谁乱发脾气？”
　　“不是你先生气的？”
　　“你不总是吼我我能生气？”
　　“你自己太小心眼了，我跟谁说话都那样。”
　　李归海气笑了，他最讨厌她这副死犟又双标的样子。秦羽芊发现李归海没说话了，她看了眼屏幕，好奇道：“你咋了？这个表情？”
　　“没啥。”李归海摇了摇头，隔壁又传来那两个姑娘哈哈大笑和吵闹的声音，让他十分心烦。“就是隔壁太吵了。”
　　秦羽芊皱起了眉头，她俏面含霜，声音也同样冰冷：“是不是住你隔壁的那两个矮矮胖胖的女的？她们又开始吵了么？”
　　“咦？你咋知道？”
　　“哦，我忘了把你拉进租户群了，等会拉你进去。”秦羽芊说道。“已经有租客投诉过她们了，我上次也已警告过她们了，让她们再吵就滚蛋。你去敲敲她们的门，让她们安静点。”
　　“哎呀，蒜鸟蒜鸟，没事的。”李归海倒是不忍心这么做，他笑了笑；“大家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我也没那么娇气。”
　　“随你了，你能忍得了就行。”秦羽芊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说实话，她板起面孔来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俩人继续聊着，更多的时候是手机开着视频，秦羽芊打着游戏，而李归海则翻着书，两人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挂断视频后，李归海感觉到手脚冰凉，浑身发冷。他拿上洗漱用品和浴巾去好好冲了个热水澡，直到浑身暖和起来才回到屋里。
　　他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十点多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使他早早的困倦了，现在只想钻到被窝里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干了。
　　“唉。”
　　李归海躺在床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还想着记录下今天看见的有趣事情，还想看会书，更新下自己的小说...然而现在他实在是太困倦了，实在是没足够的精力了。
　　李归海又冒出了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段时间的想法来。他觉得已经有太多人参与进自己的生活了...这让他感到很麻烦很累。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地打着架。然而就在睡着前一刻，他突然又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还没做：和那个新认识的姑娘打个招呼。这好像确实不太礼貌。
　　“打个招呼，不咸不淡地聊两句，然后就说太累了，明天再继续聊就行了。”他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摸到了手机，打开了微信，找到了小岚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抱歉抱歉，这几天刚到武汉事太多，今天一直忙到现在才终于消停下来。”
　　小岚很快回复了：“哈哈，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刚回来，这几天一样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