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19、回武汉前一天

　　幸好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凌晨四点，也可能是五点的时候，秦羽芊突然给他和艾绮丝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嘿嘿。”她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包。

　　“睡着了？”

　　“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以后别再说这么吓人的话了知道吗？我和艾绮丝都一晚上没睡。”李归海又气又无奈。

　　“以后保证不会啦。”她又发了个可爱的猫猫道歉的表情包。

　　“嗯，我去睡了，困死了。”

　　“快去吧，我也要接着睡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在一眨眼间便过去。临行前的一天晚上，李归海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steam游戏库，确认已经下好了自己所有可能会玩的游戏——去武汉住的出租屋里，就别指望什么很快的网速了，所以要提前把游戏都下好。

　　“你在发什么呆呢？”视频里，秦羽芊啃着一个苹果，当她心情不错时，好看的大眼睛会显得神采奕奕，非常迷人。

　　“在想自己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李归海摸着下巴，努力思索着。“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了？主要就是电脑、身份证、手机、充电器和衣服鞋子？”

　　“你的衣服都带齐了没？”秦羽芊又不放心地问道。“不仅要带冬天的衣服，还要带夏天的衣服哦，武汉很快就要热了。”

　　“带啦带啦，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准备了，”李归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箱子装不下，很多衣服今天都寄走了。”

　　“你寄的哪里？”她一个劲追问的样子就像是不放心的老母亲一般，让李归海觉得啰嗦又无奈：拜托，自己又不是小孩了。
　　“寄到艾绮丝那里去了，到时候去她那里拿。”

　　“好吧。”她又问道。“你准备在武汉呆多久呢？”

　　“谁知道了。”李归海摇了摇头：“看看到时候中介这行赚不赚钱吧。如果能赚钱，呆的也挺舒服，那说不定就要呆很久很久了，可能呆到过年，没什么生意了再回海南休息两个月，然后过完年再继续回武汉。”

　　“好啊好啊！！”秦羽芊的大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光芒，她笑着，看起来开心极了。“到时候年底了我们公司也没啥事了，我还有艾绮丝，我们可以一起去海南玩！”

　　李归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觉得秦羽芊好像每天上班都没啥事：或者说她似乎就没正常去上过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打个卡就溜了，然后回家看电视或是玩手机。

　　“你笑啥啊。”秦羽芊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没啥啊，可以啊。”李归海说道，“反正屋子也够地方住，我到时候睡客卧就行了。如果你们俩又吵架撕逼了的话，我还可以去睡书房。”

　　“嗯嗯。”秦羽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每个月挣多少算挣钱你才会留在武汉呢？”

　　“艾绮丝那狗东西总跟我吹她一个月又吃又喝又玩的还能挣一两万，我看看是不是真能挣那么多。”

　　“一两万？”秦羽芊脸上的笑容一滞。“那你...可能会失望哦。这个是根据行情来的，行情好的时候一个月确实能挣挺多...但...”

　　李归海好笑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我当然知道啦，拜托，我又不是第一天出社会的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那狗东西肯定会捡着行情好，每个月挣得多的时候跟我说，特意来气我。如果一个行业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又没什么准入门槛，也没有什么核心技术，然后还能每个月固定一两万，那这个行业早就被挤爆了，哪还轮得到我。”

　　“好吧，你明白就好，而且艾绮丝也算是行业老人了，人脉很广，所以她能挣得多。不过那你每个月挣多少就会留在武汉呢？”

　　“嗯...现实一点，平均下来每个月五六千，而且在那呆的挺开心，我就会留下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那还是很容易的！”秦羽芊满意地笑了起来：“反正你也是湖北人，这边生活肯定很快就会习惯的！”
　　“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热干面、三鲜豆皮还有鲍师傅。”
　　“这边好吃的可多了，你说的那些早都吃腻了。到时候你来了，我们去吃其他好吃的。”
　　“行。”
　　“那你收拾吧，我要去追剧了。”
　　“去吧，我今天也要早点睡了。”

　　挂上视频，李归海看着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然后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有没有落下什么。哦！对了，他突然一拍手，忘了带书了。

　　这是他的习惯，无论离开家去哪里，一定要带上一本书。可是带什么书呢？他在书架上寻摸了一圈，然后去卧室拿起了放在床头地上的那本《堂吉诃德》。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这本大部头放在这里很久了，他一直没耐心看完。

　　他仔细擦去了上面的灰，将其塞进了行李箱的空当中。做完这一切后，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己心爱的小家：马上就要离开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他此刻心里既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又有对家的不舍。

　　屋子里很安静，外头也是一片漆黑，月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洗漱完毕后，李归海躺在了床上，他仍旧抱有一丝期望地望向了窗外，然而月亮还是不见踪影，就连星星也没有，奇怪了...它们去哪了呢？他感觉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失落，他是那么的喜欢月亮和雨天，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东西就像是他的恋人一般，若是好几天见不到月亮和下雨天，他就会开始变得暴躁和烦闷，就仿佛是爱上了一个总是突然失踪，也不回消息的人。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入睡，然而失眠还是找上了他。他的睡眠一直很差，白天多喝了一点咖啡，或者是睡前看了什么让他精神亢奋的东西，都会让他失眠一整晚。“明天可是要赶一天路呢！可千万别失眠了。”他苦苦哀求着自己，然而越是这样，他心里越加紧张和烦躁，反而让他更加难以入睡了起来。

　　他坚持闭着眼，终于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似乎是睡着了。他晃悠在入睡和清醒的交界处，感觉自己脑子里还在飞速闪过乱七八糟的事情，然而却又并非清醒的状态。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昏昏沉沉地醒着，突然间，他的心脏猛地一抽，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他瞬间深吸一口气，就像是缺氧了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归海脑袋发懵，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离自己躺下究竟过去了多久。他呆呆地看着卧室的墙壁，愣着神。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了窗外：

　　夜幕之上，如疝气车灯般明亮昏黄的月亮，低垂在滚烫的夜风中如太阳一样燃烧。

　　他被深深的震撼住了，他凝视着月亮，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他的幻觉。那滚烫寂静的月亮震慑着世间一切生灵，包括他那高傲疯癫的灵魂。

　　这时，莫名其妙的，李归海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但这股无源之悲却让他十分困惑：这既不属于悲悯天人，也不是顾影自怜，更不是壮志未酬怀才不遇。而是一股纯粹的，不夹杂任何原因的悲哀。犹如不含任何杂质的无源之水，它突然凭空出现，缓缓流过他的身体，然后又凭空消失。

　　这是为什么呢？他喘着粗气想到，或许是某种预兆？又可能是一种习惯？也有可能是某种补偿机制？他过着平静愉悦的生活太久了，所以身体需要悲伤刺激一下？

　　李归海试图探索这股巨大悲哀的根源，但就如凝视着虚空一样，毫无作用。它让他感到身上奇冷无比，心中怀揣着空荡荡的失落，但转瞬间这股失落低沉又转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暴怒。混沌的情绪在这两者之间来回变幻形状，然后又被撕扯成一条紧绷的线。这一切莫名的情绪变化都是毫无根源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失落，也不知道为什么悲哀，更不知道该去对谁愤怒。

　　他突然感觉到浑身充满了疲倦，就像是刚结束了一天劳累的工作，下班回家时又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一样。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很快便昏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李归海在候机厅听着音乐，他刚刚结束了和秦羽芊的视频，她似乎很不放心，一直看到李归海通过安检，在205号登机口前的椅子上坐下，才终于笑眯眯地挂断了电话。他听着歌发着呆，同时仍在回想着昨夜那轮震撼的月亮。他现在还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他在做梦还是真实看见的。

　　而如果是真实的，这一切，包括那突然悲伤暴怒的情绪，又究竟预示着什么？他坚信一切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是命运在向他隐晦地预示着，只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

　　而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微信的提示音，李归海拿起手机，略微有些惊讶：竟然是符薇芸发来的。

　　“你今天的飞机吧？”她问道。
　　“对啊，已经在登机口了。”
　　“嗯，可能过两个月我会和朋友去武汉玩哦，到时候带我吃好吃的嘛？”
　　“哈哈，行啊没问题，来了跟我说。”
　　“那就说好了哦，一路顺风~”
　　“嗯。”

　　关上手机后，李归海叹了口气。他感觉有些棘手，也不知道这可爱的姑娘有没有听懂那天晚上他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他认为现在这种相处状态是最合适惬意的，两个人在一起时放松愉快，聊天，吃饭，就像朋友一般，或许也可以给无聊又烦闷的生活增添一些激情。

　　而若是再进一步，那就会破坏掉这种平衡，会产生占有欲和更强烈的爱，从此便会带来无尽的争吵和烦恼。同时占有欲和爱也是锁链，会将他紧紧捆绑在一个人身边，束缚在一个地方不得离开。可他又怎么可能被锁在某个人身边呢？

　　李归海有些无奈地想着，为什么人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一定想去占有呢？就像看到公园里有一朵很喜欢的花，为什么一定要铲下来带回家里呢？这世上多少本可以长久持续的，微妙又愉悦的感情，都是在产生占有欲后被毁掉的啊！

　　提示登机的声音打断了李归海的沉思，他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杂念一扫而空，他又隐隐期待和兴奋起来，即将去到的那座吵闹、散发着热干面和豆皮香味，同时也满是他朋友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