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她开口追妻》一瓶椅子

20、第 20 章

　　沈星余闻言皱眉，和向往对了个眼神。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让人一头雾水。

　　两人将门打开一个小口，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村民，此刻头发已经全被淋湿，身后还跟着乌泱泱好几个人。

　　更让人心惊的是，民宿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积满了水流，随着雨势加快，竟然隐隐有变成水涡的趋势。

　　对方见两人终于肯露脸，加大音量道：“外面发山洪了，快跟我们上山！”

　　向往的心脏瞬间悬空。她听母亲讲过，好多年前郊区山上也发过山洪，当时因为防汛技术一般，死了挺多人。

　　但，两人明明只是来拍个照，也看好了天气预告……为什么还会碰上自然灾害？

　　来不及缓和剧烈波动的情绪，沈星余和她对视一眼，立刻说：“拿上最重要的东西，我们马上走。”

　　向往重重点头，以最快速度回到二楼，拿起随身的背包和相机，等开门时，才发现水深早就已经没过了膝盖。

　　她们不敢耽搁，跟着前来催促的村民，一头扎进狂风暴雨之中。

　　手电光柱在漆黑雨幕中艰难划开一条光路，在一行人身后，是倾盆而下的大雨和隐约传来的轰隆声——那是山体与洪水爆发的前奏。

　　向往沿着泥泞湿滑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在密集的雨幕中，手电光柱也显得微弱，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雨水浸泡下，原本平坦的山路变得松软不堪，每一步都像踩进了海绵上，泥浆瞬间没过脚踝，稍有不慎便容易滑倒。

　　身旁时不时有人踏空，发出短促的惊叫，又被身旁的人一把拉起。

　　向往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怀里抱着自己的宝贝家当，心惊胆战地往前走着。

　　就在此时，脚下踩到一片松软，她忽然往前一滑。

　　“小心！”旁边村民瞧见，瞬间惊呼出声。

　　沈星余被这一声惊醒，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被带得也晃了下，这才稳住身形。

　　路太滑了，向往好不容易站稳，内心还残留着刚刚的惊吓，一时没有动作。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沈星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前走着。

　　她下意识看向对方，却并看不清她的表情。

　　“路上有很多被落叶覆盖的坑洞，要小心。”旁边的村民也在缓慢移动，见两人险些摔跤，好心叮嘱道。

　　远处，山体隐隐的轰隆声愈发清晰。

　　暴雨极大地干扰了人们的感官，能见度降到最低，就连熟悉地形的老村民也时常需要停下来，艰难地辨认方向。

　　雨水不断带走体温，刺骨的寒意和急剧消耗的体力开始折磨每一个人，孩子们冷的嘴唇发紫，不时发出啜泣，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向往感觉到沈星余握住她的手似乎在轻颤。
　　她张了张嘴，断续问出一句：“你，你冷吗？”

　　沈星余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出声，没说话，只是轻轻往她的方向又靠拢了一些。

　　向往将另一只一直放在口袋的手也伸出，握住沈星余的手指，给她传递着微弱的温暖。

　　两人就这么跟随大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手臂和腿都被路边树枝划破了不少伤痕。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趋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的安全高地。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半，天边逐渐有了一丝白。

　　经过一晚上的跋山涉水，大多数人已经筋疲力尽，就地在完全濡湿的草地上坐着。

　　沈星余不愧是在养尊处优环境里长大的，尽管处境狼狈，仍然保留着得体的姿态。她的目光落在山腰下缭绕的白雾之间，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大雨切断了网络电缆，大家的手机都丢了信号。向往试图往外发送信息，也全都失败告终，只能将设备收起来，来到沈星余身边。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沈星余回头看了她一眼。

　　向往的头发此刻还有点湿，几缕黑发贴在脸颊。经过连夜的跋涉，她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原本活力满满的小太阳此刻就像是熄了火，蔫了吧唧的。

　　沈星余轻声：“冷吗？”
　　向往摇了摇头。

　　沈星余看了她一眼，从随身包里拿出张纸巾递给她：“脸上有泥巴。”

　　向往依言接过，沈星余的目光在她脸上专注，像是羽毛轻轻拂过。
　　她的手在脸上胡乱一擦，心跳莫名快，索性垂下眼睫，没去和对方对视。

　　就在此时，一位当地村民拨开人群，高声喊道：“信号基站被冲垮了！电话打不通，但短信还能发，大家抓紧给家里报个平安！”

　　沈星余立刻给最亲近的几人发了短信，沈母的回复来得很快：“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先在安全地方等着，我马上联系消防队问问情况。”

　　几乎同时，那村民又补充道：“我们用卫星电话联系上救援队了，但现在路全断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大家还得在山上再等等！”

　　听完，沈星余将村民的话重新编辑，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母亲。

　　一来一回之间，村民们不知从何处搬来些旧铁架和防水布，叮叮当当在现场敲打起来，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休息处。

　　沈星余上山后，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几分，向往一直留意着，见状立刻拉着她，钻进棚子寻找相对干燥的角落。

　　但，毕竟是临时搭建的棚子，尽管做过处理，上边还是滴滴答答地漏着雨。

　　向往忧心忡忡地看着沈星余。
　　她自己倒还好，从小在院子里摸爬滚打，按母亲的话来说，这属于是“从小接触众多微生物群，百毒不侵”。

　　但沈星余从小都是精细养大的，连吃饭的营养都要经过精心搭配，别说是待在这种时不时漏水吹风，还没有食物的地方……

　　向往目光扫过拥挤的棚内，没发现周静一行人的身影，她们应该是在前一天下山了，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棚子里挤了不少避难的村民，最初的恐慌渐渐缓和，大家互相唠嗑着，逐渐比之前熟络不少。

　　村长从外面勘查回来，一边抖落外套上积的雨水，一边大嗓门说道：“今天是没有吃的了，大家看看身边有什么零食，先紧着孩子们分一分，明天天一亮，就会有无人机空投过来，到时候就有热乎饭吃了！”

　　话音刚落，向往看向沈星余，用气音问了句：“饿不饿？”
　　沈星余摇头。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翻找口袋，向往在包里摸索片刻，也拿出一些小饼干、肉干出来，递给了旁边一个蜷缩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愣了一下，接过零食，仰起脸，奶声奶气地说：“蟹蟹姐姐。”

　　向往终于舒展开眉眼，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雨声淅沥，棚内空气湿冷，混杂着泥土和人群拥挤的气息。

　　沈星余倚在角落，原本就白皙的脸庞在夜色映衬下，更透出一种不祥的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这地方没有睡觉设施，大家只能就着村民搬过来的铁架和硬板凳休息。低低的咳嗽声、压抑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更添了几分不安。

　　向往强撑着几乎要粘合在一起的眼皮，一直留意着身侧人的动静。

　　直到确认沈星余的呼吸终于平稳，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动，极度的疲惫瞬间袭来，几乎瞬间陷入浅睡眠。

　　棚隙透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每一个淋过雨的人身上，向往下意识往身边让人心安的气息里靠了靠。

　　半梦半醒间，一阵急促的吸气声，突然从身旁传来。
　　向往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

　　借着夜间微弱的自然光，她看见沈星余蜷缩着，眉心紧蹙，一只手无意识抵在胸前，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

　　是呼吸不畅！

　　向往脑海里警铃大作，立刻撑起身子，扶住沈星余不停颤抖的肩膀，用气音唤了句：“……星余？”

　　沈星余无力回应，目光艰难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手指勉力指向自己的外套。

　　向往立刻领会，在她外套口袋里翻找，摸到一个陌生的蓝色小瓶。

　　她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沈星余一直随身带着这个？

　　来不及多想，她一手环着沈星余的肩膀，将她支撑起来，另一只手将小瓶递到她唇边，嗓子里勉强挤出一句：“吸……”

　　药物起效，沈星余紧绷的身体终于逐渐松弛，脱力般向后倒去，陷进向往的怀抱里。

　　向往下意识收紧手臂。

　　然而，几秒钟过后，当呼吸稍稍顺畅，向往清晰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轻微僵硬了一下。

　　她低头，发现沈星余正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里面映着她的影子。

　　视线在空中轻轻相撞，随后，沈星余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微微偏过头，像是想拉开点这过于亲近的距离，然而却还没有力气从向往怀里挪开。

　　向往没有点破，只是默默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安稳。

　　过了会儿，沈星余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她本来狂奔不安的心脏才稍微落回实处。

　　另一种细微而高频的跳动在胸腔蔓延开来，让脸颊微微发热。

　　向往的视线在空中飘忽了一会，无意识看到手中的蓝色药瓶，忽然，之前学过的急救知识涌进脑海。

　　她就着微光看了眼药剂说明：
　　“必要时使用，若症状未缓解，20分钟后重复一次。”

　　她的脑海空白了一瞬，一个隐隐的担忧忽然出现。
　　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

　　这瓶药，撑不到救援的到来。
　　它甚至有可能撑不到天亮。

　　她匆忙摸出手机，单手打字后，放在沈星余面前：【还有别的药吗？在哪里？】

　　沈星余还没完全恢复，声音很轻：“民宿……”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虚弱的呛咳打断，等到气息勉强平复，她才摇了摇头：“别想了。”

　　山洪还在肆虐，天气也没有放晴的迹象，想去回去取药显然是天方夜谭。

　　向往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任由情绪翻涌。

　　时间缓缓流逝，沈星余再次入睡，因为寒冷和不适，眉心始终微微蹙着。

　　向往守在一旁，目光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等到天光乍破，她的眼皮下已经出现了一片沉重的乌青，整个人都笼罩在挥之不去的疲惫中。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歇。

　　身旁有几个村民焦急地望向山腰的方向，朝村长喊道：“哎，村长，这水位看起来退了点啊，我们能回去拿点东西吗？”

　　“一整天没吃饭，又冷又饿，大人孩子都快撑不住了！”

　　村长走到崖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片刻：“水位是退了点，但这天谁敢保证？要下去的，动作必须快，拿到就赶紧上来，绝对不能耽搁！”

　　紧接着，他像是为了安抚大家，又扯着嗓子补充：“大家别慌，救援队说了，今天无人机就会想办法给大家空投食物和水。除非是救命的急事，否则都尽量别冒险！”

　　向往闻言，跟个小炮弹似地从椅子上弹起，作势就要朝着下山的路口冲去。

　　“哎，小姑娘！”村长眼疾手快，立刻侧身拦住她，语气严厉：“你不要命了？”

　　向往猛地顿住脚步，拿出手机，飞快打下：【我朋友病得很重，有生命危险，我必须下去拿药】

　　村长看完，又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行，这路大男人都难走，你一个人下去，万一出事，谁来负这个责？”

　　向往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像是努力压着情绪，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没再打字，只是转过身，指向身后虚弱躺在椅子上的，意识模糊的沈星余。

　　村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撞见沈星余那副明显病得不轻的模样时，顿时陷入沉默，连脸上的皱纹都似乎深了几分。

　　几秒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沉重地叹了口气：“……不行，要么把你朋友叫醒，她自己同意你去，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他说着，转身就要朝沈星余的方向走，衣服却蓦地被人拉住。

　　村长愕然回头，对上了向往的视线。
　　那双总是温温柔柔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

　　她举起手机，上面只有五个字：【别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