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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果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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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的铃声刚落,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前排同学翻动书页的轻响。宋衎奂摊开数学练习册,视线落在最后一道几何证明题上,可脑子里像生了锈的齿轮,怎么都转不动,满是小卖部冰柜前碰喻慕手的瞬间——当时他慌慌张张去拿最上层的橘子汽水,指尖不小心擦过喻慕微凉的手背,那点触感像沾了蜜的糖丝,缠在指缝里,连握笔时都觉得指腹发烫。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喻慕,对方正低头写物理卷子,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阳光透过窗户斜斜落进来,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连握笔时微微弯曲的指节都好看得紧。宋衎奂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盯着练习册上的辅助线,可注意力却全被旁边人写字的动静勾着,连对方轻轻咬着笔杆思考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鬼使神差地,宋衎奂摸过旁边的草稿纸,笔尖在墨水瓶里轻轻蘸了点墨水,又怕动静太大被发现,手腕悬在纸页上方顿了好一会儿,才在最角落偷偷画了起来。他没学过画画,铅笔线条歪歪扭扭,连圆滚滚的脑袋都画得有点扁,却格外认真地勾勒细节:小人儿穿着蓝白校服,手里举着半瓶橘子味汽水,瓶口还冒着两缕弯弯曲曲的“白气”,嘴角特意画了道小弧线,旁边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汽水沫——正是刚才在小卖部仰着头喝汽水的喻慕,当时汽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喻慕慌得直眨眼的样子,早被他悄悄记在了心里。
画完最后一笔,宋衎奂自己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小人儿的脸,又赶紧把草稿纸往胳膊底下藏,胳膊肘死死压住纸边,生怕被喻慕瞥见。他偷偷抬眼又看了喻慕一眼,对方还在埋头写题,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一点眼睛,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把草稿纸往胳膊底下塞得更紧了些,像是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喻慕突然停下笔,大概是写完了一道大题,转头想跟他借橡皮,肩膀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眼角刚好扫到他胳膊底下露出来的草稿纸边角,那道歪歪扭扭的“小弧线”刚好落在喻慕眼里。“你在画什么?”喻慕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好奇,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宋衎奂的耳廓,让他瞬间僵住了身子。
宋衎奂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把纸往桌子底下塞,胳膊肘却撞翻了旁边的铅笔,铅笔滚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他脸瞬间涨红,更慌了,伸手去捂草稿纸,可喻慕已经轻轻抽走了那张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赶紧移开了手。
宋衎奂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手指紧紧攥着校服下摆,眼睛死死盯着喻慕的侧脸,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直打鼓:完了完了,画得这么丑,他会不会觉得奇怪?会不会觉得我无聊?早知道就不画了……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喻慕盯着草稿纸,肩膀轻轻抖了两下,连带着睫毛都颤了颤,嘴角慢慢扬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是我?”喻慕指着那个举着汽水的小人儿,转头看向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全是笑意,连声音都比平时软了些。宋衎奂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就是刚才做题累了,随便画画,线条都歪了,不好看你别笑……”
话还没说完,就见喻慕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笔,指尖捏着笔杆,在草稿纸旁边也画了起来。喻慕的笔触比他规整些,寥寥几笔就画出一个翘着嘴角的小人儿:这个小人儿头发比“汽水小人”短一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正朝着“汽水小人”伸着手,旁边还认认真真写了三个字:“擦汽水”。
宋衎奂一看就懂了,这画的是刚才在小卖部的样子——当时喻慕嘴角沾了汽水,他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摸出纸巾,还没展开就递了过去,结果纸巾被攥得皱巴巴的,喻慕接过时还笑他“手比我还慌”。他抬头看向喻慕,正好撞进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双平时清清冷冷的眼睛,此刻盛着细碎的阳光,暖得像揣了颗橘子糖。两人对视着,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还在轻轻抖,怕打扰到周围做题的同学。
喻慕把草稿纸推回他面前,用笔尖轻轻点了点那个“擦汽水”的小人儿,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两人能听见:“画得挺好的,比我画得像,刚才你递纸巾的时候,嘴角就是翘着的。”宋衎奂的心瞬间像灌了蜜,甜得发慌,他赶紧把草稿纸叠了又叠,叠成小小的方块,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校服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份小欢喜捂得更暖些——这可是他和喻慕的小秘密,得好好收着,连折痕都不能乱了。
他拿起笔,终于有心思看数学题了,可写着写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连草稿纸上的辅助线都画得比刚才工整。旁边的喻慕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笔尖顿了顿,悄悄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糖纸是橘子味的,橙黄色的包装纸上印着小小的汽水图案,跟刚才喝的汽水一模一样。喻慕趁周围同学不注意,飞快地把糖放在他的练习册上,还轻轻推了推,糖纸蹭过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在说“给你的”。
宋衎奂低头看着那块糖,又抬头看了眼喻慕,对方已经转回头去写题了,可耳朵尖却悄悄红了,连握笔的手都比刚才紧了点。他偷偷把糖攥在手心,糖纸的纹路硌着手心,却暖得发烫,橘子味的甜香好像透过糖纸飘了出来,混着教室里淡淡的墨水味,成了这个午后最特别的味道。他咬了咬嘴唇,在草稿纸的空白处轻轻写了个“谢”字,又赶紧画了个小小的橘子,才重新拿起笔,这一次,连最难的几何题,好像都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