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诈欺》睡仔

4、第 4 章

　　王瑞德下午到学校了。

　　廖仲铭已经将他的位置清理乾淨，包括原先在裡面的垃圾。王瑞德坐下来，模样倦怠，教室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很安静。

　　他下意识想逗弄一下养在抽屉裡的仓鼠，一把摸空后才想起了老鼠罐的事情，于是瞧了廖仲铭一眼。

　　王瑞德话不多，他身材胖壮，有一对极微细长的眼睛，就像七龙珠裡的胖布欧。
　　可那双眼总可以让廖仲铭变得畏畏缩缩，肢体僵硬。「德哥，你要看看那个罐子裡面的东西吗？」

　　王瑞德没出声，但廖仲铭可以读出他有何不可的态度，拿了一包透着腐烂甜味的报纸过来，当着他的面拆开。

　　「超你妈怎麽办事的，这麽噁心的东西也敢往我桌子上放?」王瑞德拍开廖仲铭，将尸体直接从报纸上抖到倒楣的隔壁桌。

　　隔壁桌的同学:……

　　「小白没在裡面？」王瑞德扫了这五六隻老鼠，没看到自己那隻乖巧听话的小仓鼠。

　　「没有，这人估计没种杀真老鼠。」

　　王瑞德看了眼纸卡,冷笑。
　　「这次放抽屉,呵，那下次要放哪裡？甚麽狗屁东西。」

　　「有!有蛆…爬出来了。」隔壁桌同学站得远远,看着密密麻麻的蛆从老鼠身上掉到桌面,吓得满脸苍白。

　　两千年左右的网路还没有禁制一些血腥暴力的图片在网路上游览,不少标榜猎奇的知名网站裡面有着极为惊人藏量的真实血腥照片供人随意点阅。

　　王瑞德有个朋友特别喜欢看,还看出了心得,可以明确地说出尸体死了多久。
　　王瑞德没兴趣,但抵不住对方唠叨,所以知道蛆是先吃软组织的。如果身体裡面还没烂光就长到了表面上,那只会从有洞的地方跑出来。

　　这几隻老鼠肚子鼓得跟甚麽一样,怎麽可能有洞。

　　王瑞德彷彿忘记了臭味,他仔细凑前观察这些老鼠尸。

　　老鼠的口鼻都被三秒胶给封起来了,双眼爆凸,看起来是活活憋死的。

　　王瑞德拿起一支铅笔戳了一下老鼠的腹部,拨开蛆虫,空隙裡露出缝纫的针脚。
　　翻过其中一隻才注意到牠多长了第三条腿，看来写卡纸的傢伙有把尸体重组过。

　　真他妈閒得有病。

　　将这几具尸体翻来复去看了几遍,王瑞德觉得三条腿最为古怪。
　　他拿笔拨了一下，露出老鼠缝过的肚皮,看见第三条腿是从肚子裡跑出来的。

　　那第三条腿带着点白毛。

　　王瑞德对廖仲铭招了招手。

　　「德哥,怎麽了?」

　　王瑞德拿了一隻美工刀给他,没吭声。

　　廖仲铭一脸错愕,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王瑞德,再三确定指令是自己想的那个吗?

　　周围的同学没人敢聚上来,但全部都看着这一边,都想知道王瑞德到底想做甚麽。

　　廖仲铭隔着卫生纸来触碰老鼠的尸身,卫生纸薄薄一张,掩盖不住蛆爬行起伏的触感,吓得他没拿好美工刀,竟弄掉到了地上。

　　呵,就这点胆子。白安易心裡乐呵。

　　王瑞德这下火了,他狠狠踹了廖仲铭一脚。
　　同样是跟班的施国辉看王瑞德有发飙的徵兆,立刻毛逐自荐。

　　施国辉对廖仲铭不客气地骂了句：无路用的咖洨，直接夺过对方手里的美工刀。

　　草略切开后，里面一刹那露出白色皮毛，仓鼠小白已经在里面僵硬许久，脑袋则被切了一半。

　　施国辉扭头看王瑞德,他跟王瑞德身边很久了,从表情裡感觉到暴风雨前的徵兆。

　　「裡面还有东西。」王瑞德说。

　　施国辉按照吩咐,从肚子不规律的形状裡,掏出揉烂的纸张。
　　摊开是一张湿搭搭，被血跟组织液弄得黏呼呼的卡片。

　　上面是大小不一的报纸贴字：下次放嘴巴。

　　—这次放抽屉，下次放嘴巴。
　　这才是放罐子的人想表达的讯息。

　　没人敢靠近看,只有王瑞德的跟班们看见了。

　　这才是这封信的真正恐吓意味。

　　施国辉退到了一旁,因为他看见王瑞德涨红脸了,德哥每次发火前,都是这样子的。

　　王瑞德是真的火了。
　　他被人家给恐吓了,我超。
　　对于看不见的敌人充满了难以忍耐的愤怒。

　　他的拳头很痒,却找不到目标。

　　他吼了一声，踢飞桌子，那堆老鼠尸体又一次在班上飞得到处都是,酿出接连的尖叫声。
　　吴嘉承差些被丢中,噁心得不行。

　　是谁干的？他暴怒地吼着。

　　每个班上同学瞧着这裡,却一脸呆傻样,无疑更惹怒了王瑞德,他将椅子抬起来。

　　看见这幕的在场同学,绝对不会傻站在班上,立刻跑了出去。

　　被大灰狼逼出教室的羊群学生围聚在外，看着破坏力十足的王瑞德，多数当然是乖乖禁声，少数难免也嘀嘀咕咕着什么真是个疯子…

　　吴嘉承站走廊角落处，没有看教室里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正确来说，是他不想多看王瑞德一眼，连听见他的咆啸都觉得难受。

　　没什麽脑子，只用暴力处理事情，成天满嘴念着要替社会讨公道，摆着这样的嘴脸跟自己讨钱花。

　　吴嘉承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听见名字都反胃。
　　真希望这人哪天把自己搞死…

　　一只手忽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

　　幻想瞬间扫空，一股头皮发麻，吴嘉承用僵硬的姿势转头，只看见常思纬神色正常地盯着自己看。

　　「吴嘉承，你的脸受伤了,有去保健室擦药吗?」常思纬身后的女生转向这边看，对着吴嘉承今天仍旧鼻青脸肿来上课的模样，又一次暗地嘲笑。

　　吴嘉承没回应，想推开，却感觉到放在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捏着，刻意不放，吴嘉承脸色是越来越差，彷佛很多隻虫子顺着对方的手，爬到自己身上来。

　　如果说他对王瑞德的厌恶是反胃,那对常思玮,根本是渗入骨子裡的噁心。

　　「让开！让开！」

　　导师孙贤明的嗓音很少有这么大的时候，但这次身后带着怒气冲冲的教官和几个老师，他没什么理由不能大声嚷嚷，只是一进入教室，王瑞德这种仍旧狂怒爆冲的模样，让他姿态很快就焉了下去，连体型壮硕的教官都有点不知如何下手。

　　不提王瑞德自己干的阴损事。
　　他家人也是麻烦人物,王瑞德的父亲檯面上是开当铺的，但大家都知道就是放高利贷的，学生晓得，老师们更清楚，这孩子就是烫手山芋，没有人想要倒大楣。

　　「王瑞德，你在这样下去，我们就将你勒令退学！」廖兴旺终归是教官，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王瑞德停下手，看向廖兴旺，像是冷静了。

　　施国辉知道这只是刚好颳到了颱风眼。

　　「退啊。」还不等对方开口，王瑞德一把将椅子摔出去。「干！先把我爸母捐的钱交给我！恁爸欠钱花欠得凶！」

　　趁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住，连常思玮的注意力都放在裡面的状况,吴嘉承赶紧抽开身，窜到了人多的地方去。

　　常思玮没再搭理他,而是走进教室内。

　　说起来，这也是符合班上同学的期待，因为比起怕事的孙贤明，大家更习惯他来处理事情。

　　从窗外看进去，几个教职员中站着一个国三的学生，并且很快就融入讨论中，没有人认为这是什么突兀的事情，那是这两年来校园的一道熟悉风景，连老师们也很早就习惯了常思纬介入任何事情。

　　跟班上大部分期待事件发展的同学不一样，一片吱吱喳喳的小声讨论中，白安易只是背靠墙壁，埋头玩手机。

　　「王瑞德家里捐了不少钱，学校是不会退他学的,明天还是得看到他出现在这裡。」

　　白安易抬起头来，露出有些不自在的眼神，他虽然私底下不介意加深跟吴嘉承的交情，但在学校裡，还是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有些距离，以防惹祸上身。

　　吴嘉承似乎也了解白安易的心态，两人间隔一段不小的距离。

　　「再看也只剩下五个月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白安易看着吴嘉承，那一脸的伤看起来比昨天还好了一些，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吴嘉承在对方的碰触中放松了。

　　他还是有朋友的,儘管不怎麽可靠。

　　孙贤明这时走出了教室，对班上同学宣布：要搜查书包。
　　王瑞德的宠物被杀害，还有人留了恶作剧的纸条，王瑞德虽然要受惩戒，但班上同学也要接受检查。

　　在教室后方站着，王瑞德双手交叉在胸前,细细的双眼透着阴狠。

　　「德哥这是气消了?」

　　施国辉看廖仲铭就像看着一个白痴。「是这人被捉到就死定了的意思,现在不要随便跟德哥搭话,不然就是送死。」

　　然后还真有一个送死的来了。

　　「王瑞德，老师们也是真心想抓出这个人，你不如让他们试看看?」

　　王瑞德转头,冷冷盯着主动攀谈的常思玮。

　　「搞不好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常思玮就像没看见那双充满威胁的双眼,神色如常。

　　王瑞德靠近他,压低嗓音:不关你事,滚。

　　常思玮装作没听见。

　　不少人为班长打抱不平,小声嘀咕。
　　但看见常思玮吃憋的吴嘉承却是很爽。

　　见状况被安抚下来。学生们一改先前的态度，开始明目张胆地讨论着，只有吴嘉承隐隐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常思玮怎麽会突然提议搜查书包?

　　他是不是有甚麽盘算?

　　当想起了自己上一堂课的休息时间，正好有一段上厕所的空档时期，吴嘉承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一个老师在吴嘉承的书包内搜出了剪过的报纸残骸。
　　然后一道道的视线慢慢聚集在这个满身冷汗，浑身紧绷的男孩身上。

　　吴嘉承甚至不需要转头,也能猜到白安易会用甚麽眼神看待他。

　　教官走到了吴嘉承的面前,认真地请他去训导处一趟。

　　他没有动。

　　吴嘉承的视线穿过教官身后,盯着站在窗口的常思纬,他是那样不动声色,不得意不张扬,没有把任何一点得逞的滋味洩漏在表情上。

　　直到他抬脚离开时,王瑞德的咆啸还在教室裡挥散不去。

　　常思纬注视着吴嘉承渐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快感像潮流，顺着胸腔汇聚到下腹部，他起了生理反应，很单纯的因为这种感觉，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