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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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尾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将夏季最后的炎热钉在 A 市的每一个角落。
凌文一中校门口，刘文羽单手插兜站在树荫下，眯眼看着这座被父母称为"能改变他人生"的监狱。
"羽哥！这边！"周晓的声音从校门对面的便利店传来，他挥动着手臂，像只兴奋的猴子。
刘文羽慢悠悠地走过去，接过周晓递来的冰可乐，铝罐上的水珠立刻沾湿了他的手指。"不是说不用来送我吗？"他拉开拉环，碳酸气泡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那哪行啊！"周晓夸张地瞪大眼睛，"羽哥第一次转学，小弟必须来壮行！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听说凌文一中的学生会特别变态，专门抓抽烟打架的，你可得小心点。"
刘文羽嗤笑一声，仰头灌下半罐可乐，喉结上下滚动。"抓我？"他抹了抹嘴角，"他们最好有那个本事。"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十七岁的刘文羽已经有一米八三的个头，深褐色眼眸里总带着几分不耐烦和挑衅。
在原来的普通高中，他是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是校园里无人敢惹的存在。直到三个月前那场群架，让他的父母终于下定决心把他塞进这所重点高中。
"刘文羽！"一个严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第一天报到就迟到？"
刘文羽转身，看见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教师正皱眉看着他。他认得这个女人——高二年级主任张平，父母特意"打点"过的重点关照对象。
"张老师好。"他扯出一个假笑，把可乐罐塞给周晓，"我朋友来送点东西，马上进去。"
张平的目光在周晓身上停留了两秒，显然认出了这个附近网吧的常客。
"五分钟内到我办公室。"她说完转身离开，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敲出不容置疑的节奏。
周晓做了个鬼脸："这老师一看就不好惹。羽哥，你确定要在这破学校待下去？"
"待个屁。"刘文羽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回去，"老头说了，再被退学就断我生活费。"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了，晚上老地方见。"
"翻墙？”
"废话。"
刘文羽大步走向校门，背后传来周晓的喊声："羽哥威武！"
校园里的景象和他想象中差不多。
整齐的教学楼，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还有无处不在的校规标语。几个女生从他身边经过，偷偷打量着他，小声议论着什么。刘文羽故意对她们抛了抛媚眼，引得一阵惊呼和笑声。
咚咚咚——
"进。”
刘文羽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空调冷风扑面而来。张平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翻看一份文件。
"报告，张老师好。"他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道。
张平抬头看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镜："刘文羽，我希望你明白，凌文一中不是你以前那种混混学校。这里每个学生都有明确的目标——考上好大学。"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这是校规和学生手册，今天背完，明天抽查。"
刘文羽接过那叠纸，随手翻了翻："这么多？"
"这只是开始。"张平意味深长地说，"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学校安排了一位同学帮助你适应环境。"她对旁边的一个同学说，"让宋禾熹过来一下。"
宋禾熹？刘文羽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无聊地打量着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奖状和优秀学生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特别显眼——有一个清瘦的男生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奖状，表情冷淡得像块冰。
"报告。"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刘文羽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照片里的男生就站在门口，白色校服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衬得他的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像被一层无形的冰包裹着，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降低了温度。
"禾熹，这是新转来的刘文羽同学，你带他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张平说。
宋禾熹的目光在刘文羽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像扫描仪般迅速移开。"好的，张老师。"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上的学生自动让出一条路。刘文羽注意到不少人对着宋禾熹指指点点，眼神里混合着敬畏和崇拜。
"喂，那是宋禾熹诶！"
"学生会会长居然亲自带新生？"
"那个转学生好帅啊！"
……
刘文羽加快脚步，一把拉住宋禾熹的手腕："喂，走这边，人少。"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猛地抽回手。
"别碰我。"宋禾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还有，我不叫'喂'。"
刘文羽挑眉："那叫你什么？'会长大人'?"他故意拖长音调，"还是'学霸哥哥'?”
宋禾熹的眼神暗了暗："你可以选择不说话。"他转身走向另一条走廊，"跟上。"
这条走廊明显安静许多，两侧是各种社团活动室。走到拐角处时，刘文羽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他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一对学生情侣正在角落里接吻，男生把女生压在墙上，动作激烈得像是要把对方吞下去。
"我靠…"刘文羽瞪大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遮住了他的眼睛。"非礼勿视。"宋禾熹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拂过他的鬓角，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
刘文羽猛地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他的耳根莫名其妙地发热。
宋禾熹已经恢复了那副冰山表情："校规第十七条，禁止在校园内做出亲密行为。作为学生会会长，我有义务制止这种违纪现象。"他拿出手机，"我已经拍照记录，明天会上报德育处。"
那对小情侣这才发现有人，惊慌失措地分开。女生红着脸跑开了，男生则恶狠狠地瞪着宋禾熹："宋禾熹，你他妈——"
"三次警告，李铭。"宋禾熹平静地打断他，"按照校规，再有一次违纪，你将面临留校察看处分。"
李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转向刘文羽："新来的，离这个告密狂远点，除非你想每天被监视。"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刘文羽吹了声口哨："厉害啊会长大人，一个眼神就把人吓跑了。"
宋禾熹收起手机："你不必讽刺我。在凌文一中，规则就是一切。"他直视刘文羽的眼睛，"特别是对那些习惯破坏规则的人。"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刘文羽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冷漠的优等生。
宋禾熹虽然比他矮了一公分，但站姿笔直得像棵青松，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像是能把人所有的秘密都吸进去。
"所以，"刘文羽慢慢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你是专门被派来监视我的？"
宋禾熹没有否认："张老师认为我能帮助你'改邪归正'。"他特别强调了最后四个字，"现在，我们去教室高二八班。”
高二八班在四楼最东侧。
正是最朝阳的那侧。
当宋禾熹带着刘文羽出现在门口时，整个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新转来的刘文羽同学。"宋禾熹简短地介绍道，"他的座位在…"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第一排倒数靠窗。"
刘文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靠窗的那个座位旁边已经放了一个书包——正是宋禾熹本人的。桌上整齐地摆着两摞书，左边那摞明显是新的。
全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刘文羽甚至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莫名其妙地走到那个座位旁，把书包甩在桌上："所以，你是我同桌？"
宋禾熹没有回答，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在上课时睡觉；第二，不准碰我的东西；第三，保持至少三十厘米的距离。"
刘文羽盯着那张打印工整的"条约"，突然笑出了声："你认真的？"
他凑近宋禾熹，故意压低声音，"如果我偏不呢？"
宋禾熹的眼睛微微眯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刘文羽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气息，冷冽而干净，和这个人的性格如出一辙。
"那就试试看。"宋禾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下课铃适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个圆脸戴眼镜的男生从前排转过身，热情地向刘文羽伸手："嗨，我是陈浩杰，班里的副班长！"
刘文羽敷衍地握了握手："刘文羽。"
陈浩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知道宋禾熹是谁吗？他不仅是学生会会长，还是年级第一，去年全国物理竞赛金牌得主，校长亲自保送的清华预备生！"
刘文羽瞥了一眼正在安静看书的宋禾熹，故意提高音量："哦，就是那种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宋禾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宋禾熹连头都没抬，只是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至少我不会因为打架斗殴被三所学校劝退。"
刘文羽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怎么知道？
陈浩杰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个…文羽，你要不要去看看社团招新？明天就开始报名了。”
刘文羽收回盯着宋禾熹的视线："有什么好玩的社团吗？"
"有啊！篮球社、街舞社、电竞社…"陈浩杰如数家珍，"对了，宋禾熹是音乐社的钢琴手，去年市里比赛拿了一等奖呢！"
刘文羽惊讶地看向宋禾熹："你还会弹钢琴？"他实在无法把这个冰山脸和优雅的艺术联系在一起。
宋禾熹终于抬起头，眼神冷淡："与你无关。"
放学铃声响起时，刘文羽已经快被无聊的课程逼疯了。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宋禾熹有条不紊地整理书本和笔记本。
"喂，会长大人，"他趴在桌上，歪头看着宋禾熹，"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不带新同学参观下社团什么的？"
宋禾熹拉上书包拉链："我有学生会会议。"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文羽，"另外，建议你认真完成今天的作业。张老师特别交代，要重点检查你的。"
刘文羽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您老慢走。"
等宋禾熹离开后，陈浩杰立刻凑过来："天啊，你居然敢这么跟宋禾熹说话！你知道全校有多少人怕他吗？"
"怕他什么？他又不会吃人。"刘文羽满不在乎地说。
"不是怕，是敬畏！"陈浩杰夸张地挥舞双手，"他爸爸是市教育局局长，妈妈是著名钢琴家，他自己又那么优秀…据说去年有个高三的学长在背后说他坏话，第二天就被发现考试作弊，直接开除了！"
刘文羽皱眉："他干的？
陈浩杰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从那以后没人敢惹他。"他拍拍刘文羽的肩膀，"不过你也挺厉害的，居然没被他冻死。"
刘文羽哼了一声，拎起书包："走了，明天见。"
走出校门时，刘文羽本想直接去网吧找周晓，但鬼使神差地，他绕到了学校后面的艺术楼。
根据陈浩杰的说法，音乐社的活动室在三楼。艺术楼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了。
刘文羽轻手轻脚地上到三楼，隐约听到一阵钢琴声从尽头的大教室里传来。他悄悄靠近，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宋禾熹独自一人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舞动。夕阳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与白天那个冷若冰霜的学生会会长不同。
此刻的宋禾熹眉头微蹙，眼神专注而柔软，整个人沉浸在音乐中。
刘文羽屏住呼吸，认出了这首曲子——肖邦的《雨滴前奏曲》。
他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钢琴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讲述一个无人知晓的悲伤故事。
有那么一瞬间，刘文羽觉得他看到了宋禾熹坚硬外壳下的一丝裂缝。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宋禾熹的手悬在空中，久久没有放下。刘文羽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周晓打来的电话。
钢琴声戛然而止，宋禾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刘文羽来不及躲闪，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窗相遇了。
宋禾熹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又变回了那个不可接近的学生会会长。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刘文羽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