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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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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雨滴大概落到了门前栽满离菊的花盆里，那些生命旺盛的蛋黄色小花再过两三日或许会兴致勃勃地绽开了。
离菊淡淡的和土壤及雨水混在一起的香味，与岚的气味一样总是让我意乱情迷。
雨又没完没了地下了一个夜晚，落到地上的时候总会发出啪啦啪啦的好听声音，三月的宸京永远被连绵不休的雨水浸泡着，湿漉漉却绝不惹人厌恶。雨露是仁爱的雨泽娘娘赐给我与岚的国家的礼物，甘露使我们脚下这块黑色的土地变得更加肥沃湿润，秋天到来之时田地里能长出饱满的麦穗，子民不再遭受饥饿之苦。甘露使梁国的万物生灵获得生命，鸟雀能发出悦耳的鸣叫声，牛羊健硕，人们能愉快地写出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故事，传诵美丽的诗篇。虽然可以想象到阳光出来的时候街上乱糟糟的样子。
我们的土地与子民在东陆六国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岚与我，空都日夜盼望着，始终忠诚于这片土地的人们，能够免于修罗神对凡人施加的沉重的责罚。
“雨像是止住了。”我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一边沿袭这么多日子以来的习惯，仰起头吻着岚的嘴角，由于一夜的逝去而有一点点的胡络的下巴与我的相触。
“唔，醒了？”他轻轻地回吻，在殿内仅有一枝即将燃尽的明烛昏暗的光下，眯着眼睛用手慢慢抚平我睡得有些翘起来的头发。
修长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我的脸颊与脖颈，我将手从温暖的被中抽出，握住他的手指。
“嗯。”我漫不经心地揉捏着他有粗糙干燥的纹理的指尖，然后彼此十指交缠。
“是吗。”岚的语气有一点点的挪揄，却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声音。他想是对我清晨一贯敷衍的态度表示嫌弃与不满，加重了手指相缠的力度，再度消去了我仅存的半分的睡意。
“一直都没睡着。你偷看？”习惯两人度过清晨昏暗无光的时刻，我们低声地交谈，驱走两人都有的苦闷的起床气。
“是啊。我啊，真的好奇到不得了呢。”他闭起眼睛低头嗅着我衣襟上的味道，在肩膀最柔软的地方用嘴唇轻轻地咬了一口。
“骗人，我闭着眼睛的。”我也闭起眼睛，感受着细致的触碰。
“喔，被你拆穿了。”
“嘘，让我靠一会。”我靠在岚的肩窝，闭着眼睛。两人的身体都暖融融，即便是微小的动作也能传来热度，比挽苑的温泉还要暖些。我打量他闭着眼睛的侧脸，把覆着的被子微微地掀开，丝丝潮湿的凉气袭来。
但顷刻，岚伸出搭在我腰间的手，那掀开的一角便又盖了回来。
“不可贪凉。”他故意用死板的语气地说着，那只手随即环回我的腰间。
“规矩真多。”
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垂，有吻覆在脸颊，胡络刮到皮肤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搂紧他的腰。
“唤人来沐浴吧。”
岚松开我们彼此紧紧缠绕的双腿，我跟着起身，他轻轻拍了三下手掌，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头靠着头坐了一会，几十步外的殿门无声地被推开，月亮的清辉洒落一地，还有红灯笼幽幽的光。
六个宫女低着头鱼贯而入，前头是福公公。排在前面的两个手上捧着柔软的衣服，杏黄色的，我和岚一人一件。我从一个宫女手上执起自己那件，轻轻披上，岚也有条不紊地扣上扣子，绕过那张宽大的床，执起我的手，向殿那头的浴间走去。
四四方方的浴池里放了一半的热水，室中不甚明亮，平静的水面有反射窗外月亮光辉碎碎的银光。
领头的福公公躬身行礼，带着宫女退到室外。
温暖的水包裹住身体，总是让人感到特别心安，我深深地呼吸着随水汽袅袅升起的芬芳的香气，也许也包括岚那熟悉的气息。
岚靠在对面的池壁，微微歪着头，带着满意的神情看着我。我们俩一人一边，按照我们的惯例都不说话。
“小空……”
暖融融的水轻轻拍打着身体，困意也如同潮水般袭来，脑袋沉沉的，热乎乎的，我感觉身子在滑过池壁，就要向左边歪去。幸而仅存的理智还在起作用，双手在水中挣扎了几下令身子平衡了些，岚也适时地稳住了我。
我含糊地点了下头，任他将我抱着。但我确信他刚才想说些什么来着。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现在没什么了，我想让你过来我那边罢了，”岚笑了笑，紧紧地环着我的肩膀 “下回还是让她们在旁边伺候着，数着好像是第四回了。”
“还真数着。”我带了惩罚性地小小地咬着他环在我胸前的小臂。
他抱着我，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顺着我被水湿润的头发，“滴答”有水珠缓缓滴落。
“我刚才梦见你了，空。”
“喔。”
“不想知道梦的内容吗？”
“那你梦了些什么。”
声音比预料的低得多，我合上了眼睛。
他温暖的右手覆上我的眼睛，眼前变得暗淡无光，像窗外漫长的黑夜。吻落在肩上，缓慢地，顺着颈一路到耳际，最后轻轻地在额边落下一吻。
耳边有潮热的气息，一切的声音都好像悉数被身处的这一池水吸去，只听见岚低沉的声音，就像喃喃的自言自语。
我的心绪随之如同被秋天的北风吹落的白云，纷纷乱。
“岚，我们的骨会葬在同一处吧。”
“嗯，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岚总是知晓我的心意。
“要有海，像天空一样深。”我用做梦一般的声音说道。只是梁国，从来没有过海，我也从来没到达过有海的国家。
“开玩笑罢了，刚才的不算。”我匆匆地说。
“那么，在辽阔无边的森林中如何，美丽的，白色的云雾，轻飘飘地笼罩在上空。”说完，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梁国中部有壮阔的乌木森林，许多百姓依赖其中的物产为生，假若皇族占据作为修建陵墓的地方，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因失去了生计而陪葬。
“我希望，那是一个安静的山脚，四季永不停歇地开着灿烂的小花。”我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一口温暖潮湿的空气“这样就很好了，真的。”
梁国皇族的墓，大抵都是那样建造的，长眠在慕山脚下，伴随着庇护梁国的神灵，保佑梁国风调雨顺，幸福安乐。
他身上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一瞬间有两个人无声无息地溶为一体的错觉。
感觉水凉了起来，岚移开了我眼前的手，水面已经不再有袅袅的水汽。
“回去吧。”
他点点头，依旧拍了三下手，门从外面被拉开，衣服顷刻便能送上。我能想象那些温暖干燥的布料与肌肤接触的感觉。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大步向前走去，我拉紧了衣襟，红红的灯笼照着前方的路，那张大床的轮廓渐渐显出，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要躺回去了，希望这回梦神公公能为我编织一个梦。
风透过小窗上的缝隙呜呜地吹着，如泣如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