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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精神病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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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王宇睡得昏天黑地,脑袋歪在车窗上,随着颠簸一下下轻磕着玻璃,也毫无知觉。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总算平稳悠长了些,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只是眉心还微微蹙着。
王宙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林琅正对着平板电脑屏幕蹙眉,指尖飞快滑动,处理着刚才采集到的数据和影像。而思烬,依旧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头偏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色,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也格外寂寥。
王宙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招来的都是些什么神仙人物?一个比一个神秘,一个比一个能惹事。她这公司别说上市了,能不能在下次“异常事件”里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但看着王宇那副惨样,又看看思烬沉默的侧影,她那颗向来以利益计算为先的心脏,某块地方还是莫名软了一下。
“喂,林顾问,”她压低声音,打破车内的沉寂,“今天搞到的那些证据,够劲爆不?能锤死思家那群王八蛋吗?”
林琅从屏幕上抬起眼,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从学术和超自然研究角度,我们获得了思家进行禁忌烛瞳人体实验的直接影像与环境能量数据证据,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潜在的指控效力。但若想凭借这些,在常规法律或社会层面锤死一个隐藏能量未知的古老家族,可行性无限趋近于零。”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会让我们,尤其是思烬,彻底暴露在思家的对立面,危险性将呈指数级上升。”
王宙撇撇嘴,有些不甘,但也知道林琅说的是事实。跟这种隐藏在世界阴影里的家族玩常规手段,无异于以卵击石。“那就先留着当底牌!总有一天能用上!”她悻悻道,用力握了握方向盘。
车子最终停在了冥途轩的后巷。王宙和林琅费了些力气,才把睡得死沉的王宇从车里架出来。这小子看着瘦,瘫软了死沉死沉的。
思烬早已下车,站在冥途轩的后门口,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直到王宙和林琅踉跄着把王宇弄进店里,安置在他那张专属藤编垫子上,盖了条薄毯,她才无声地跟了进去。
冥途轩内,香宛的纸脑袋转向他们进来的方向,描画的眼眸在昏暗中似乎“看”了一眼瘫着的王宇和气息冰冷的思烬,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可怜儿,又被掏空了?啧啧”
没人回应她。王宙累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揉着发酸的肩膀。林琅则迅速将采集到的数据和证据进行加密备份,动作一丝不苟。
思烬走到柜台边,拿起她平日里常用的那个粗陶杯,倒了半杯冷水。她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粗糙的缺口,目光落在垫子上蜷缩着的王宇身上。
少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将薄毯裹紧了些,寻求温暖的本能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有些脆弱。
思烬的指尖微微收紧。
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回放出废弃医院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不管不顾扑上来的拥抱,手臂擦过她带血眼罩的触感,以及他瞬间虚弱倒地鼻血长流的惨状。
那种源自他血液和触碰的净化与安抚效果。
还有他这明显超出常规的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的副作用。
这绝不仅仅是“蚀光绝缘体”那么简单。
思家的计划,养父的失踪,王宇的出现和他这诡异的能力,还有她自己这不断被清空记忆,循环使用的“兵器”身份。
这些碎片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看清的的关联。
王宇,你到底是什么?你出现在我身边,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你也是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
一颗专门用来针对我的棋子?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思烬的心底,带来一阵冰寒刺骨的战栗。如果真是这样,那养父思明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烦躁地放下水杯,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声响动惊动了正在整理数据的林琅。他抬起头,看向思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思烬,关于王宇的净蚀能力,以及它对你产生的影响,我这边有一些初步的基于数据的推测。”
思烬猛地转头锐利地看向他:“说。”
王宙也立刻竖起了耳朵。
林琅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解释:“根据仪器记录,在王宇接触到你的血泪,并爆发净蚀效应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被捕捉到。一种,是针对环境中那些怨念蚀光体的,范围性的压制与净化,效果强烈,但似乎受他自身精神力和体力限制,无法持久,并会引发严重透支。”
他顿了顿,指尖在平板上调出另一组更复杂的波形图:“而另一种,则是作用在你身上的,一种极其微弱的频率独特的调和波动。它并非强行净化你本身的蚀光之力,更像是一种安抚或稳定,暂时平复了你因外部共鸣而引发的能量暴走。这种调和效应消耗的能量似乎远小于前者,但同样会引发他的虚弱,原理未知。”
“调和?安抚?”王宙听得一愣一愣的,“意思是,小宇这小子,还是个行走的思烬专用镇定剂?”
这个粗俗的比喻让林琅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这只是基于有限数据的推测。他能力的根源,运作机制,尤其是对你产生特化效果的原理,目前完全是个谜。而且,这种‘调和’是否具有其他副作用,或者是否存在上限,都是未知数。”
思烬沉默地听着。
行走的镇定剂?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她这具被诅咒的身体,这双被家族刑罚和禁术玷污的眼睛,竟然会被这样一个胆小,废柴,却拥有着莫名纯净能力的少年所“安抚”?
这是命运的讽刺,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看向王宇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疑虑,有冰冷,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这种莫名的“连接”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烦躁与依赖?
她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厌恶自己的状态被另一个人所影响。
但另一方面,如果这种“安抚”是真实的,可控的,那是否意味着,在她未来面对思家,甚至面对自身那五十年的记忆清空周期时,多了一丝变数?
“他的能力,需要控制。”思烬最终开口,声音低沉,“不能每次都这样透支。”
这话听起来像是命令,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样的意味。
王宙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必须控制!不然次次都这样,我这当姐的还得给他准备后事吗?医药费营养费都亏死了!”她永远能用最现实的角度理解问题。
林琅也表示同意:“我会尝试设计一些更安全的测试方案,逐步摸清他能力的边界和触发条件。但前提是,需要他本人的配合,以及思烬,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
思烬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沉睡的王宇。
就在这时,王宇放在垫子边的登山包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塑料摩擦的声音。
众人看去,只见拉链缝隙里,慢吞吞地钻出来一个东西,是那个在怀表事件中被王宇的血意外“净化”缩小的,巴掌大的Q版军官蚀光体!
这小家伙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点,穿着迷你军官制服,脸上那茫然的表情也生动了些。它笨拙地爬出来,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朝着王宇的方向走去。
它似乎对王宇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爬到王宇枕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起来,不动了。
“这,这玩意儿怎么跟出来了?”王宙指着那小东西,一脸诧异。
林琅迅速用仪器扫描了一下:“能量体征稳定,处于无害的休眠状态。似乎与王宇之间建立了某种微弱的共生联系?”
思烬看着那蜷缩在王宇枕边的小小蚀光体,又看了看沉睡中对此一无所知的王宇。
这个少年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自己常坐的窗边位置。夜色深沉,窗外只有零星灯火。
“证据保管好。”她背对着众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那些遗骨妥善安葬。”
王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废弃医院里那些实验失败品的遗骸。她神色一正,收起了之前的嬉笑,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这事儿交给我。我会找块好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这点人道主义精神和“商业信誉”,她王宙还是有的。
林琅也点了点头:“我会将相关证据分类归档,加密保存。”
王宇在垫子上睡得无知无觉,枕边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来自过去的执念。王宙开始盘算着联系殡葬公司和林地,林琅继续埋头于他的数据海洋。
而思烬,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冰冷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