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二三事》水寒风似刀

32、女朋友

　　一
　　北京迎来了一场小雨，徐元嘉出高铁站时雨还没停，他穿了件连帽衫，把帽子盖过头顶，专车司机这时候打来电话：“徐先生是么？我已经到了西1号出站口等车点等您了，尾号7774，黑色比亚迪，打着双闪。”
　　北京高铁站外因为下雨的缘故堵得水泄不通，黑色比亚迪挤在车流之中，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拥堵。
　　徐元嘉快步过去，司机下车帮他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等他上了车，徐乐嘉打来电话，“元元，下雨了，你带伞没有？”
　　“没带，我已经上车了，没淋湿。”徐元嘉系好安全带。
　　“那就好，今晚到姐姐这里来吗？”
　　“不了，我去同学家，已经说好了这段时间周末住在他家。”徐元嘉说完，手机提示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罗毅，他便说：“姐，我不和你聊了，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徐元嘉接起罗毅电话：“喂，罗毅。”
　　“喂，你上车了吗？”
　　“上车了，刚上。”
　　罗毅说：“那行，家里阿姨做好了晚餐，记得吃，挂了。”
　　说罢不等徐元嘉回应，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徐元嘉把手机放在兜里，从车里的纸巾盒里扯下几张纸。
　　专车司机开口：“徐先生，以后您在高铁的接送都是我负责，方便加您一个微信么？”
　　徐元嘉用卫生纸擦身上的雨水，闻言没弄明白：“啊？”
　　专车司机说：“罗先生没跟您说吗?他在每周五的7点和每周天的五点半预定了我的车。还有这两天您的出行也由我负责。”
　　徐元嘉听了，顿时觉得不妥当，连忙说：“不用了，取消吧，我不需要用车。”
　　专车司机笑道：“这个只怕不能取消，罗先生已经帮您付过钱了。”
　　到罗毅家时人不在，厨房里多了个多层的保温饭盒，徐元嘉打开时，饭菜还很热乎。
　　徐元嘉把饭盒拿到小吧台上，发现小吧台上多了一个白色瓷杯，瓷杯旁有两瓶矿泉水，矿泉水旁有一瓶全新的鼻炎喷雾。沙发上放着枕头和毛毯，阳台上多了一套桌椅，旁边甚至还有个落地的护眼灯。
　　做饭阿姨的手艺不输徐凤，红烧大虾，糖醋排骨，清蒸鲈鱼，丝瓜炒鸡蛋，每一样菜都是徐元嘉高中时候最爱吃的。
　　徐元嘉吃了饭，把饭盒拿进厨房洗干净了，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堆了很多食品，徐元嘉带过来的东西几乎堆不下。
　　某些人的心思几乎到了昭然若揭的程度。
　　徐元嘉看书看到了十一点，罗毅还没有回家，期间徐元嘉给罗毅打去电话，对方似乎真的很忙，回复两个字“加班”便匆匆挂了电话。
　　夜里直到徐元嘉睡了都没有看到罗毅，周六一早，玄关上有个小饭盒，司机等在了楼下，而罗毅不见人影。
　　如果不是沙发上凌乱的的毛毯和枕头，徐元嘉都要怀疑罗毅根本没有回来过。
　　一整个周末，罗毅都没有出现，徐元嘉打电话过去，那头电话没接，微信回了个“在工作”，这样打了两轮，徐元嘉便不好意思再打了。
　　徐元嘉许多的问题都堵在了胸腔。
　　回去南城的高铁上，徐元嘉都感觉有些不真切。
　　好像上周两人刚破了冰，这周罗毅又把冰给冻上了。
　　好像他体贴关怀到让人毛骨悚然，转眼又冷漠如初，仿佛冰箱里徐元嘉爱喝的牛奶，阳台上他需要的学习桌，以及小吧台为他准备的鼻炎药，都纯粹只是客气而已。
　　徐元嘉被弄懵了。
　　二
　　源福社区医院又忙了起来，天气渐暖，春季一到，流行感冒高发，周一至周五，诊室里挤满了感冒的老人小孩。
　　外科大夫徐元嘉又被调到了内科，现在不止老人喜欢小嘉医生，小孩也喜欢小嘉医生。
　　小嘉医生有耐性，打针的时候还会讲小故事。
　　徐元嘉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中午休息时诊室都被人给挤满了。
　　换了别人，肯定要把患者赶出去，要他们下午再来。
　　可小嘉医生性格好，说不出拒绝的话，拿着检查结果过来看复诊的，他一一开药，这样忙到了一点半，最后一个病人才走。
　　食堂里面没有饭了，徐元嘉在社区医院旁边的蛋糕店买一盒三明治，坐在蛋糕店的小桌子上吃。
　　店员也都认识他，开玩笑说：“小嘉医生，女朋友没给你送饭来吃呀？”
　　徐元嘉笑着说：“没有女朋友。”
　　两个女生便凑在一起偷笑，说一些悄悄话。
　　蛋糕店里来了客人，店员收起笑容工作起来。
　　徐元嘉坐着看到窗外那辆共享电动车，想起了罗毅。
　　那次载着罗毅回电力局宿舍，他记得罗毅态度挺温和的，还一个劲地问他是不是第一次载人，结果后来，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回北京了。
　　这次回北京，罗毅会出现吗？
　　徐元嘉这几天想到罗毅的频率特别高，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知道他有男朋友，他不会多想什么，喜欢就喜欢，压在心底并不影响什么。等北京和他接触了几次，这点喜欢跟会生根发芽般长了起来，他期待着周末到北京能见到罗毅，希望能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
　　但他又非常怵罗毅。怕他莫名其妙又生气了骂人，莫名其妙又冷若冰霜不理人，莫名其妙地又关怀体贴到让人瘆得慌。
　　啊.......
　　啊........
　　啊........
　　喜欢果然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徐元嘉都想打电话给张胖子连矮子他们咨询咨询情感问题了。
　　三
　　晚上回家，饭桌上琳琅满目，徐凤照着徐元嘉高考的标准，每晚都是营养餐。
　　徐元嘉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说：“妈，下次鲈鱼里面切点彩椒丝，很好吃的。”
　　徐凤把鱼放下，和徐正军对视一眼，徐正军摆好三双筷子，指了指徐元嘉，小声说：“等会儿问问。”
　　徐凤憋着笑，说：“我看是要开窍了。”
　　三个人，五道菜，在徐元嘉不爱吃排骨和大虾了，徐凤给做了炸鸡翅，小炒黄牛肉，还炖了肉片墨鱼汤。
　　徐凤盛了小碗汤放在徐元嘉面前，问：“元元，鲈鱼上放彩椒你在哪里吃的？”
　　墨鱼汤烫嘴，徐元嘉吹着汤，说：“北京朋友家。”
　　徐凤拿起筷子和碗，接着说：“哦，你朋友还会做饭呢？”
　　“他不会，阿姨做的。”徐元嘉抬眼，看到徐正军没端碗吃饭，笑眯眯看着他。
　　徐凤盯着徐元嘉说：“就你去北京借住的朋友啊？”
　　徐元嘉心虚喝汤，碗盖着脸，不看徐凤。
　　“我包的饺子，你爸卤的牛肉，每次大包小包地往北京带，就是带去这位朋友家吧？”
　　“上次违章，喊我给你去交的罚款，就是载的这位朋友吧？”
　　徐凤手指敲了敲桌子：“问你话呢。”
　　徐元嘉放下碗，心虚地说：“嗯，就是这个朋友。”
　　徐凤“哼”了一声，露出个了然的笑，眨了眨眼，说：“徐元嘉，谈恋爱了吧。”
　　徐元嘉连忙反驳：“妈！我没有。”
　　“没有你急什么。”徐凤好整以暇地笑着说：“还说没谈恋爱，这周回来，要么看看手机，要么对着外头的歪脖子树唉声叹气，怎么，和人家吵架了？”
　　徐元嘉心更虚了：“妈，你越说越离谱了。”
　　徐凤挑了块牛肉放徐元嘉饭碗里：“妈是过来人，当年你姐谈恋爱也是你这样子，魂不守舍的。爸妈面前，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大不小了，该谈恋爱了。”
　　徐正军问道：“是不是就是上次给你发消息的女孩儿，给你介绍导师的。”
　　徐凤补充：“叫沈琳，前两天两人还打电话来着。”
　　徐元嘉听父母越猜越离谱，便说：“爸妈，我和沈琳就是普通同学，我和她没谈恋爱。”
　　徐凤立马接话：“那你和谁谈恋爱呢？”
　　“我——”徐元嘉认真道：“我郑重声明，我没谈恋爱。”
　　徐元嘉从小到大从没在父母面前撒过谎，他说没谈恋爱那就是没有谈恋爱。
　　徐凤闻言，轻飘飘地说：“就算现在没谈，也离谈不远了，”
　　徐元嘉急了：“妈——！”
　　徐正军呵呵笑起来，说：“算了，别逗他了，这事儿等他考完试再说。”
　　四月底笔试，徐元嘉的确很忙。
　　徐凤说：“考试也快了，元元，你是男孩子，可不能占别人便宜，住到一起了....要有措施。”
　　徐元嘉整个人都不好了：“妈.........”
　　徐正军却说：“没有措施也没关系，老徐家就你一根独苗，是要早点生孩子了，现在政策开放了，你妈又有时间，你生两个三个都给你带。”
　　徐元嘉：“爸！你添什么乱啊。”
　　徐凤接话：“你爸说得对，现在博士生结婚生孩子的多得是。真有孩子了，你安心读你的书，妈去北京给你带孩子也成。”
　　徐凤徐正军催婚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徐元嘉一个头两个大。
　　徐正军虽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心思，但给徐家传宗接代的观念却根深蒂固。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徐凤头胎是女儿，后来政策没那么紧了，她拼着不要工作也要二胎，生下个男孩来。
　　徐元嘉想到这一层，更加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