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卷毛》一醉到橙

3、第 3 章

　　校门口人来人往，空气里那股新书本混合着塑胶跑道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吵嚷声浪一样拍过来，全是陌生的面孔，带着点兴奋又有点紧张的劲儿。我忍不住往哥哥身边缩了缩。
　　哥哥这家伙，简直不讲道理。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我身上，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可落在他身上，那肩线笔挺得跟量过似的，衬得脖颈又长又白。晨光跳跃着落在他蓬松柔软的黑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金。更要命的是那张脸，老天爷造他的时候绝对开了八百倍滤镜。鼻梁挺得像用尺子比着刻出来的，嘴唇不笑也微微弯着点温柔的弧度。整张脸，完美得让人连嫉妒都提不起劲儿毕竟差得太远，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怎么会有人美成这个样子？
　　我几乎能听到空气里那些倒抽冷气的声音。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惊艳的、好奇的、探究的，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身上。小学时大家还懵懂，初中那会儿……啧，那些被“特别关照”的记忆涌上来，胃里有点泛酸。我悄悄抬眼看他。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手臂还松松地环着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对周围那些灼热的视线浑然不觉。也是，从小被这么看到大，大概早就免疫了。心里那点涩涩的感觉，像颗没熟透的青葡萄，又酸又胀。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了我的目光，低下头，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眸里漾着细碎的光，声音压低，带着点惯有的促狭，“害怕了？要不要躲到哥哥怀里来？哥哥保护你啊~”
　　那熟悉的不着调的语气像一阵温吞的风，神奇地把心里那点酸涩吹散了些。我佯装恼怒，用手肘给了他肋下不轻不重的一下：“少来！”
　　“哎哟！”他立刻配合地弯下腰，夸张地抽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小谋杀亲哥啊！好痛好痛……”
　　这副做作的样子，总算让我绷不住，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请问……你是新来的吗？”
　　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女生，站在我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水灵灵的没什么攻击性的漂亮，皮肤很白，眉眼弯弯的，像画里的人。她身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个子很高，气质沉静温和，手臂上规规矩矩地别着个红袖章，上面印着“学生会纪检”几个字。
　　哦，学生会的。我恍然。
　　哥哥显然也看到了袖章。他直起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把我往身边带了带，仔细打量了我一遍，仿佛在确认我们有没有哪里不合规矩。随即，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声音清澈：“学长学姐好。我们没有哪里违反了校规吧？”
　　我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白痴哥哥！人家那眼神，那语气，明显是冲着你那张脸来的搭讪啊！没看人家学姐脸都红了吗？还有旁边那位学长，虽然还维持着温和的表情，但眼神明显不像刚才那么纯粹了。
　　果然，那个叫江雪的学姐脸更红了，像染了层薄薄的胭脂。她身后的学长蒋言，耳根也悄悄漫上一点红晕。
　　唉，又是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叹气。这张脸，真是男女通杀，无差别攻击。看着周围越来越多悄悄驻足蠢蠢欲动的目光，我几乎能预见到未来三年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江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但那份羞涩还是藏不住：“没……没有违反校规。就是……看你是新面孔，想问问。”她飞快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又指了指旁边的男生，“他是蒋言，我们高二的，学生会纪检部的。”
　　蒋言对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掠过哥哥时，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一瞬。
　　场面有点微妙的安静。哥哥似乎没打算接茬，只是礼貌地保持着微笑。江雪的目光胶着在苏祈脸上，脸颊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蒋言的视线则在我们兄妹之间不动声色地逡巡。
　　我无聊地开始放空，盯着哥哥校服领口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皙的锁骨发呆。再这么“深情对视”下去，早自习铃响了我们估计还杵在这儿呢。迟到？开学的第一天？那可太“完美”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干燥的掌心，带着他惯有的冰凉。
　　我诧异地抬头。
　　哥哥不知何时靠得更近了，几乎把我半圈在他身侧。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家里沐浴露的清爽气息，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和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距离带来的安全感，微妙地驱散了被陌生人围观的些许不自在。
　　江雪和蒋言显然也因为这突然的靠近和亲昵动作而愣了一下。江雪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哥哥脸上移开，落到了我身上，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恍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啊，不好意思啊，妹妹，”江雪立刻换上了更亲和的笑容，声音柔柔的，“刚才没太注意到你。”她的视线落在我的眼睛上，真诚地赞叹了一句，“你的眼睛颜色好特别，真漂亮。”
　　“谢谢学姐。”我扯出一个笑容，礼貌回应。
　　“我叫苏愿。”我补充道。
　　“苏愿？真好听！”江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旁边的蒋言也适时开口，声音温和有礼：“苏祈，苏愿……祈愿，你们兄妹的名字真是配，一听就知道是一家人。”
　　我含糊地点点头，心里那点不耐烦像小火苗一样又往上窜了窜。这种没营养的寒暄到底还要持续多久？早自习的铃声仿佛已经在我脑子里预响了。手腕上那只手似乎感知到了我的焦躁，指腹无意识地在我腕骨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哥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那是一种非常得体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漂亮笑容，却带着明确的结束意味。
　　“学长学姐，”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谢谢你们关照。不过第一天就迟到的话，好像不太合适？”他手上微微用力，带着我就准备绕过他们往前走，“我们先去报到了。”
　　他拉着我走了两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倏地停下，回过头。
　　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那双漂亮紫色眼眸，像两颗剔透的紫水晶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看着江雪和蒋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每一个字都敲在我的耳膜上：
　　“不过名字不对。”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然后才落回对面两人脸上，轻笑着，一字一句：
　　“是我在心里祈求她的愿望能够实现哦~”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我看见江雪的眼睛猛地睁大，脸上血色褪去又涌上，变得通红。蒋言温和的表情也彻底僵住，眼神瞬间复杂起来，像是惊讶，又像是不解。
　　而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咚咚咚，撞得胸腔都在发麻。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口直冲上脸颊和耳根。那句带着温柔笑意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脑子里激荡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祈求……我的愿望？
　　手腕上的力道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哥哥没再停留，拉着还在发懵的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喧嚣的校园，把那些凝固的目光和无声的惊愕都甩在了身后。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他挺拔的背影就在眼前，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可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句带着回音的话，还有他回头时，那双只深不见底的紫眸。
　　教学楼像个巨大的蜂巢，被开学第一天的兴奋和混乱填得满满当当。高一（3）班的牌子挂在走廊尽头。哥哥松开我的手腕，极其自然地抬手，指尖拂过我额前被风吹得有点翘的卷发，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到了，小小。”他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调子，仿佛刚才在校门口投下那颗“炸弹”的人不是他，“紧张吗？”
　　我甩甩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硬邦邦地回：“紧张什么？又不是没上过学。”话是这么说，但踏进教室门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几十道陌生视线还是让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利落的中年女老师，姓李，戴着细框眼镜，正站在讲台边整理花名册。看到我们进来，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先落在了苏祈身上，停顿了足有□□秒，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艳，随即才看向我，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