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紫苏芸香

18、城主

　　马车早在外面候着了。
　　等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流水用着这点时间换了套相对体面的衣裳，翩然公子的气韵尽显。略微打理，君墨亦还没出门，流水靠在马车，无聊地打着哈欠。君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流水道：“走吧。”
　　流水仔细地看着君墨的脸，却没有蛛丝马迹可循。流水无趣地跳上车：“走吧。”
　　上了车，君墨便闭目养神，不曾开口。流水又留意了一下，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能让他在意一下，便也闭了眼。
　　一路无话。

　　行了许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白凌家贵为城主，钱财权利样样皆有，可是府邸却修得极其低调。
　　普普通通的朱门，两尊普通的石狮，一块黑色木匾写着“白凌府”三个字，并不夸张的院落，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普通家族的排场。
　　可是，这白凌家，若不想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那可是要有将自己脑袋放在刀刃上的勇气，和把别人的脑袋放在刀刃下的能力才能够办得到的。

　　他们的马车刚停下来，便有人迎了上来。
　　那人一身灰蓝长衣，不华贵，却可以看出地位也不低，他而立年纪，相貌出众，儒雅风范，一看便知学识不浅。他负手而立：“萧先生，您来了。”
　　流水掀帘而出，一脸笑意：“廷斓，别来无恙。”
　　廷斓见到流水，语气却不变的恭敬：“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流水忍不住调侃：“呵呵，张口一个老爷，闭口一个老爷，你果然别来无恙。”
　　君墨亦跳下马车。廷斓一见便道：“这定然是君墨公子了。”
　　君墨一个恭恭敬敬地大礼：“见过廷斓先生。”他自然知道廷斓就是白凌家的大管家，这番礼仪定然是不可少的。
　　流水却是拦住他俯下的身，笑道：“你还是别行这大礼了，廷斓亦还没到你父辈的年纪，这大礼行下去，他可是会折寿的。”
　　廷斓轻笑，这一回，却是带着真实的笑意，他咳嗽一声，调整过表情，恭敬道：“两位，这边请。”
　　君墨跟随在流水的身后进了府。
　　他并不是第一次进城主府，只是上一次，离现在，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那时只是一场梦境。那时和现在，他的名字不同，身份也不同。
　　一瞬间，恍若隔世。

　　几个转弯，白凌府的大堂“金麟堂”就在眼前。
　　那一年，还是上任城主的大寿，大宴宾客，君墨只是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现在的白凌家家主，也是这一任的白鹭城的城主，白凌御丰。
　　白凌御丰坐在“金麟堂”的主坐上，一脸风轻云淡地品着香茗。
　　君墨略微诧异，印象中十多年前的那个白凌御丰与现在竟没多大差异。
　　依旧那副风轻云淡间能掌握生死的魄力，在他眼中，一盏茶，一盘棋，天下，风云乍变。
　　流水倒是不客气，也不行礼，径自找了椅子坐下。
　　君墨恭恭敬敬地一个行礼：“晚辈天谷派君墨拜见前辈。”
　　白凌御丰轻轻抬手，言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是锡儿的同门，便无需这么客气。称我一声伯父便好。”
　　君墨微微拜下：“是，白凌伯父。”
　　“都是自家人，坐下吧。”白凌御丰说得清淡，却有一丝别样意味。
　　可惜，君墨并未觉察。
　　君墨在流水旁边坐下，接过送上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流水笑道：“喂，老爷子，好久不见。”
　　君墨一口茶险些点喷出，白凌御丰自然比流水年长些，却也还没到老爷子的年龄吧。何况这张脸，怎么看也不过是刚过不而立之年而已。根据年龄算来，白凌御丰最多也不过是不惑年纪罢了。
　　不过流水这般不客气，也正是说明他与白凌家交情匪浅。
　　白凌御丰涵养极好地端了茶：“萧老二，你也别来无恙嘛。”
　　“咳……”君墨被轻微呛到，不由别过头咳嗽一声。
　　流水全当没看到君墨的反应，嬉笑道：“还好还好，拖您的福，没病没灾过得还算逍遥。”
　　白凌御丰点点头：“不过，看样子，你嬉皮笑脸的性子还没变。”
　　流水一拱手：“承让，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没变啊。”
　　君墨识趣地将茶杯放远点，他可不想再被呛到。
　　廷斓走进大堂，只是对白凌御丰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君墨身旁：“君墨公子，少城主在后院等您。”
　　君墨手轻抖，一丝异样的情绪让他有些不安：“我……”
　　白凌御丰将君墨那丝不安尽收眼底，他轻笑道：“锡儿，定然想和君墨公子你叙叙旧，三年不见，同门师兄弟，定有些话要聊。廷斓，你便带君墨公子过去吧。”
　　主人下令，这下违逆不得了。君墨只得起身，拱手行礼道：“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白凌御丰点点头。

　　君墨跟着廷斓下去了后院，又有小厮上来将茶水换过一轮。转瞬，大堂的人都退下下去，只剩下白凌御丰和流水。
　　流水再端起茶杯时，玩世不恭的表情尽数褪去，收敛出几分严肃：“所以，这次我一到便招我来，所谓何事？”
　　白凌御丰却转了话题：“那位贵人来了？”
　　流水并不否认：“白凌家消息灵通。怎么，你要见他？”
　　白凌御丰抿了口茶：“要见的时候自然会见。你这次进来可有什么发现。”
　　“人源混杂，来者不善。”流水言简意赅。
　　白凌御丰点点头：“不错。是从西边涌进来的人。表明上是难民，不过，如你所知，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没有一个定论。”
　　流水不假颜色：“您是说……”
　　白凌御丰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微微地一声叹息：“雷雨要来了……”
　　流水不语，一双眉渐渐收紧。
　　“砰……咳……咳，咳，咳……”茶杯自白凌御丰手中跌落，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地咳嗽。一丝血痕溢出嘴角。
　　流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白凌御丰，拉起她的手腕便搭脉诊疗，一双眉却越锁越紧：“怎么恶化得这么快？！千叮嘱万嘱咐，让你多休息，不要劳累，你永远只当耳边风。”
　　白凌御丰一个苦笑：“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依你所看，还有多久？”
　　流水扯了扯嘴角：“熬不过明年元宵。”
　　白凌御丰反而释然道：“还好，我还以为我定是过不了今年中秋了。”
　　“那小子知道么？”流水放开手，自袖子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药，连着茶一起递了过去。
　　白凌御丰将药丸吞下，接过茶一饮而尽：“锡儿他当然知道。三年前他回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能处理掉大部分事情了。”
　　“只是有些东西，你还不愿放手。”流水叹了口气，“老爷子，那小东西也长大了，你实在不必这般担忧。”
　　白凌御丰慢慢起身，恢复了那风轻云淡地神色：“我不想让这白鹭城成为绊住锡儿的绳索。”
　　流水换回了那张玩世不恭的笑意：“你实在太宠他了。”
　　“呵呵……”白凌御丰的笑声并不爽朗，却如千年纯酿般醇厚，“你若有了儿子，估计这份心你就能理解了。”
　　流水习惯性摊手，语气颇有些无奈：“这福气，我怕是难享咯～”
　　又是一阵笑声响彻大堂。

作者有话说

　　雷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