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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怜爱 ...

  •   “哎呦!疼死我了!卫锦绣你疯了!你要在宫里杀人吗?!”

      崔进尹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旁边的吕青芝和贾金吓得脸色惨白,却不敢上前。

      就在卫锦绣的指骨即将捏碎崔进尹腕骨的瞬间,怀中的人忽然轻轻动了动。
      许连城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鼻尖在她颈窝处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皮肤,像羽毛般搔动心弦。
      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杀意,竟在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

      卫锦绣猛地回神,看着崔进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又低头看看怀中睡得安稳的公主,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
      她松开手,崔进尹如蒙大赦般跌坐在地,抱着手腕不停地呻吟。

      “滚。”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方才的血腥气。

      夜风吹过,卷起卫锦绣鬓边的碎发,她望着揽月阁方向的灯火,忽然觉得怀中的重量无比安稳。
      方才那瞬间几乎失控的杀意,竟被这人无意识的亲昵轻易抚平。
      她低头,视线落在许连城微抿的唇瓣上,喉轻轻滚动了一下,抱着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更稳了些。
      宫灯的光影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将那抹玄色与藕荷色,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暖色。

      崔进尹痛苦地蜷缩在地,吕、贾二人慌忙架起他往远处去,走时还不忘回头对着卫锦绣的背影恶声叫嚷。

      “卫锦绣,你惹上大麻烦了!明日我便进宫面圣,定要治你的罪!”

      卫锦绣脚下未停,只微微侧过脸,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我等着。”

      话音落,她头也不回地穿过回廊,径直往许连城的寝殿院中行去。
      刚到院门口,便见一名婢女提着灯笼迎面走来,卫锦绣正要开口唤住她,那婢女却像受了极大惊吓,灯笼猛地一晃,转身就快步跑开了,裙角扫过石阶,带起一阵慌乱的风声。

      “唉……”卫锦绣望着婢女消失的方向,轻叹了口气,才转身走向院中那架秋千。

      她将秋千上的人扶稳些,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拂去许连城衣裙上沾着的尘土,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公主,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呢?”

      许连城睫毛颤了颤,偷偷睁开一只眼瞧着她,见被识破,索性坐直了些,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几分娇憨:“嗯?你说什么?我才刚醒呢。”

      卫锦绣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许连城看不清她的表情,殿檐下的宫灯在她肩头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一时竟有些安静。

      过了片刻,许连城终究耐不住这沉默,轻轻碰了碰卫锦绣的胳膊:“你生气了?”

      卫锦绣摇了摇头,声音平淡:“您是公主,臣不敢。”

      “‘不敢’,便是生气了。”许连城语气笃定,指尖又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卫锦绣不应,又过了片刻,许连城忽而垂下眼眸。

      “卫锦绣……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怎的,说出这话时,许连城的声音竟微微发颤。

      卫锦绣闻言,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望着她反问:“那该是如何?”

      许连城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心底都泛起酸涩的潮意。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本应该亲密无间的,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我相知、相惜、相依,纵然有磨难,也满是温暖,那漫长的梦,是我唯一能握紧的花。”

      卫锦绣却错开她的目光,站起身,对着她拱手行礼,语气疏离:“殿下近来许是累着了,才会做这般绵长的梦。”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管如何,多谢殿下方才提醒。若不是您,臣今日怕是真要酿成大祸了。”

      许连城仰着头望她,目光像是要穿透这层疏离的表象,寻出一点前世的影子来。可她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恭谨,像一根细针,狠狠刺进心里。

      她猛地伸手,攥住了卫锦绣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隐忍的不甘:“卫锦绣……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以为重生是天赐的恩赐,能弥补前世的遗憾,可为何偏要走到这般地步?她不甘心!

      卫锦绣试着挣了挣,没能挣脱,只得无奈道:“殿下,松开臣吧。梦终究是梦,臣又不能钻进梦里,怎会明白您说的这些?”

      许连城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捂住心口,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泪眼婆娑地望着卫锦绣:“你走吧,是我多想了。”

      卫锦绣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挣开她的手,转身便走,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许连城仍坐在那架秋千上,夜风吹得秋千绳微微晃动,带起她的衣袂扫过木架,发出细碎的声响。
      方才卫锦绣转身离去的背影,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眼底,拔不出,也磨不掉。

      她记得前世不是这样的。那时卫锦绣哪怕只是去前院取份文书,走三步也要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的不舍几乎要漫出来。

      她总爱趴在廊下的栏杆上笑她:“卫大人再回头,当心脚下拌着石头。”

      卫锦绣便会红着脸停下脚步,隔着老远朝她喊:“臣是怕走快了,殿下的影子就跟不上了。”

      可现在,影子还牢牢粘在地上,追影子的人却连头也不肯回了。

      她想起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相知,相惜,相依”,“漫长的梦中唯一可以握紧的花”,卫锦绣只当是她累极了说的胡话。
      也是,卫锦绣又没做过那个梦,怎会懂她在梦里失去过多少次,又在重生醒来时,抱着“这一次定能圆满”的念头,偷偷笑醒过多少回。

      她以为重生是天赐的机会,她可以提前提醒卫锦绣避开陷阱,可以护着她周全,可到头来,连让卫锦绣多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许连城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她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疼得厉害,像被前世卫锦绣临终前咳在她衣襟上的血,烫得她喘不过气。

      夜空中的残月被云翳遮了大半,漏下的微光落在秋千上,照见许连城眼角滚落的泪。
      她忽然想起前世弥留之际,自己也是这样望着窗外的残月,手里攥着卫锦绣留下的念想,一遍遍地想:若有来生,哪怕只是做个寻常百姓,能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可真的来了来生,她却贪心了,想把前世的遗憾都补回来,想让卫锦绣再像从前那样,走三步回头看她一眼,想让她眼里的疏离变成熟悉的温柔。

      风更凉了,吹得院角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许连城慢慢站起身,秋千在她身后轻轻晃着,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望着卫锦绣离去的方向,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是啊……”她对着那片浓墨似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泪水终于决堤:“前世你都不肯入梦来看我,这一世,又怎会回头呢……”

      时光安静了一段日子,卫锦绣跟着几位兄长往返于城郊军营,铠甲上的铁锈味渐渐盖过了往日的墨香,她再没踏进宫门半步,那夜在许连城寝殿院里的争执,像被风吹散的烟,仿佛从未发生过。
      凉国皇族的枝脉里,当朝皇帝膝下只有许修颜与许连城两个孩子,可宗室王爷们的子嗣却繁茂得很。
      也正因如此,宗亲们才默许了许铮放为了亡妻终身不续弦的荒唐。
      换做旁人家,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淹了。

      从祖皇帝起便传下规矩,每年新年前,皇室宗亲里的公主、郡主们都要去天衡山的永寿寺祈福,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今年因边境战乱耽搁了些时日,如今战事稍歇,这规矩自然要拾起来。

      一行女眷的安危干系重大,卫家被皇命委以护卫之责。
      卫胜将这担子交到了卫俭风与卫锦绣肩上。
      出发那日,卫锦绣一身银甲,腰悬佩剑,骑在一匹雪白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
      许连城的马车在队伍中段,明黄色的车帘紧闭,透着皇家的矜贵。
      卫俭风则骑着一匹枣红马,不远不近地守在马车旁,目光不时扫过四周山林,不敢有半分松懈。
      兄妹二人都提着十二分精神,这队伍里的每一位都是金枝玉叶,半点差池都担待不起。
      天衡山离京不远,队伍行得稳当,未等日头落山便到了山门前。
      早有永寿寺的婢女们候在石阶下,见队伍到了,纷纷上前屈膝行礼,而后有条不紊地引着各位郡主往西侧的客院去。

      天衡山的景致正是好时候,山间的树虽还没铺展出盛夏的郁郁葱葱,可新抽的枝芽带着嫩青,岩石上的青苔沾着落日的金辉,倒比浓荫匝地时多了几分清透的韵致。

      按规矩,公主需入住主殿旁的寝殿,得由卫家人亲自引着过去。
      卫俭风勒住马,转头想寻卫锦绣——毕竟是女子,陪公主走这一程更方便些,可目光扫过队伍前后,哪还有卫锦绣的影子?
      那匹白马早已驮着人,不知拐进了哪条通往后山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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