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的心跳声》Stellie

1、小希1

　　公元2424年，我拥有了第一个仿生人。
　　科技飞涨的时代，仿生人似乎不是什么无比稀奇的东西——他却是我亲手用一块一块零件造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生命。
　　他叫“星望”，9月21日是他诞生的日子。
　　星望除了头部剩下的皮肤是由铁片拼出来的，上面斑斑的锈片像白噬化那样丑陋不堪。我只能用布料匆匆掩盖住，给他手上戴了一副橡胶手套。
　　花费无数的时间与精力塑造出来的残次品，却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程序启动的瞬间，星望缓缓睁开眼。他在打量这个世界，或许大脑也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后他的眼瞳锁定到我的身上，过了很久开口∶“你是什么人？”
　　我嘴里哽咽一下，然后回答∶“我们是家人。”
　　家人。
　　他嘴里慢慢咀嚼这两个字，双眼疑惑∶“家人是什么意思？”
　　“永远扶助你，站在你身边，给你避风港的人。”我思考了很久才勉强回答，星望直愣愣看着我∶“我们是家人。”
　　他又紧紧握住我的手，感受上面的温度，摆头问∶“你的手是热的，为什么和我不一样？”
　　我回握住他，直到手中的温度传感到冰冷的铁皮上。
　　“你看，这样就热起来了。”
　　星望眼一眨不眨的，恍然笑出声来。紧接着整个人扑到我身上像狗狗一样蹭来蹭去，我被痒得实在受不了，笑着推搡开他。
　　往后的日子星望总是问我一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天空灰蒙蒙的，为什么家里都是零件。
　　我回答他自己曾经是个机工师，现在没了工作只能回在家里。
　　再后来星望出去找了很多的废弃零件回来，把家里堆得到处都是。我惊讶的要去指责他，结果星望可怜兮兮回答∶“我以为你需要这些，不要指责我小希。”
　　刚出口的话顿时被噎在喉咙里面，我看着那堆残破不堪的零件，最后还是软了下来。
　　“对不起。”我摸摸他的头道歉，星望主动蹭向我的手心，小声地表示以后不会再犯。
　　我们的家是一些砖瓦铁片盖起来的，一个狭小的、只容得下我们两个人的小家。
　　我后悔为什么不能给星望多一些条件，为什么这么没用。
　　可星望并不会想这些，他只会呆呆跟在身边，给予我最细腻的陪伴，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10月6日，是降温的时候。
　　我关掉窗户，找来煤去烧让室内暖起来。
　　前段时间自己不由得想要缝条围巾，星望缠着也要一条，我问他想要什么颜色，他回答想要我的颜色。
　　我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星望认真看着我的眼睛，“是绿色。”
　　我突然回忆起老家那一大片绿汪汪的草地，小时候很喜欢在上面打滚，偶尔飞来几只蝴蝶，还会用网兜住送给爷爷看。
　　自己好像……很久没看到蝴蝶了。
　　最后我给星望的围巾上面缝了几只花蝴蝶，不过没有多余的线了，颜色七扭八歪很怪异。星望却很喜欢，抱着我开心说∶“小希，这个围巾好漂亮。”
　　然后他又定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哆哆嗦嗦道∶“小希……这个叫什么？”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星望又抓紧围巾套在我脖子上重复∶“这个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随即开口∶“这是幸福。”
　　幸福。
　　星望没了表情，我突然思考伪生人会流泪吗？不过自己根本没有给他做泪腺，又怎么会流泪呢。
　　下一秒，星望的眼角突然滑落一颗水珠。
　　我震惊得不能自已，眼眶逐渐红了起来。星望抹掉水珠，笑着说：“这是我给自己滴的。”
　　“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星望帮我拭掉眼角快要凝出的泪珠，慌忙解释：“我在书上看到，人在遇到感动的事物时会先留下泪水。”
　　我只能装作生气地扭头不再看他，星望顿时慌了神，又要学平日的招来蹭我。
　　“星望。”
　　星望停下动作，抬起头一言不发。我把围巾套回他的头上，轻柔地抚摸他身上的皮肤——亦或者说是铁片。
　　“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星望毫不犹豫回答：“幸福，我想要永远幸福。”
　　永远又是多久呢。

　　10月21日，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星望诞生来第一次见到雪，他兴奋地在窗户边望来望去，还抓起一小把研究起来说是冰的，比自己还要冰。
　　雪花拿到屋内没一会就化掉了，星望皱眉委屈起来，我走到他身边安慰：“现在室内温度比较高，雪花会受不了这些温度，等它们落在外面堆积起来就可以去玩了。”
　　不过我还是没有让星望出到外面，因为他身上都是铁皮，一旦碰到雪融化成水，就会生锈。
　　星望也不恼，他只会围在我身边，看着我身上套了很多衣服也想要多穿几件。
　　伪生人一到冬天就会特别冰，家里没有多余的布料了，我只好翻出以前的旧衣服给他做穿上，不过到底体型比我大，显得有些滑稽。
　　“小希的衣服……”他喃喃道，“好可爱啊。”
　　我一愣，这些衣服都是高中时候的，都不清楚多少年了。上面都是动物印花，以现在的审美穿着很幼稚，但星望确是刚刚好。
　　“小希喜欢冬天吗？”星望问。
　　我摇头，星望又问∶“小希喜欢什么季节？”
　　“春天。”
　　万物复苏的时候。
　　我曾经收集过很多树叶书签，一张一张夹在书里。
　　还有过画画的爱好，喜欢把春天记录在画板上。那从树叶缝隙里洒下的光束；从云层落下来的绵绵细雨，以及黛青色的山脊。
　　仿佛还能闻见那股梅雨味。
　　星望自动把信息记录到记忆体去，我也问他∶“星望喜欢哪个季节？”
　　星望脱口回答∶“要和小希一样，喜欢春天。”
　　又是我。
　　我无奈说∶“除了喜欢我，还喜欢什么吗？”
　　星望好像是被这个问题崩了，好久都没有回答。我只好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好吧，喜欢我也行。”
　　“小希……”星望重复道。
　　对于星望的系统我并没有设置太多，只满足于日常的就好。不过他似乎很乐于去接受新事物，特别是关于我的。这对于一位机工师是个好消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懵懂探索着这个世界，这比远远超出了计划的预期。

　　11月7日
　　一个难熬的冬天。
　　或许这就是我不喜欢冬天的一点，家里的煤不够了。
　　冬天熊和刺猬可以冬眠度过，雪兔可以换色硬抗，北极燕鸥可以迁徙到温暖的地方。
　　人类只能把自己躲起来，甚至没有自保的东西。
　　星望也发现家里烧煤的次数少了，就小心凑到我身边，试图把我抱起来取暖。
　　他知道自己身上很冰，所以都套上了衣服把我圈在怀里。又看不得我瑟瑟发抖的模样，一脸心疼地说等天气过去要给我挖好多好多煤。
　　我被逗笑出声，星望脸上缓和不少∶“我在你的书架上搜到了必做的几件事∶1.一起看日出日落；2.共同完成一次DIY手工；3.深夜谈心局；4.体验对方的爱好；5.一起养一株植物或动物；6.去陌生的城市旅游……我们好像才完成了两个，小希你都喜欢吗？”
　　等下，怎么听着不对劲？
　　我思考着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架上时，突然脑光一闪——这不是之前公司女同事塞给我的情侣必做十件事吗？！
　　星望是怎么找到这本书，还把它录进记忆体的？
　　我脸色难看起来，星望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正小心关怀。
　　“星望，这本书还是不要碰了，有什么不会的事就问我吧。”我扶额说，星望突然委屈起脸，但还是答应下来。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或许觉得星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都淡淡忽视过去了。
　　机器是没有感情的，它们只是按照预先编写好的程序和算法运行。星望现在所做的一切，无论是看似复杂的操作还是简单的指令，都仅仅是底层代码在起作用。
　　但我们是家人。
　　家人就是要互相照应，互相陪伴，互相……
　　或许我又疯了。

　　11月30日，雪降了厚厚一层。
　　这段时间我走出门试图寻找能燃烧的东西，但就找到了几块木枝，最后我没有把它们带回去。
　　大地变得茫茫一片，像被漂白的沙漠，连风声都被冻住了，只剩下刺眼的白。天空黑得更可怖，仿佛末日要来临一般。
　　星望说后面要下大雪了，让我好好待在家里，还贴心地煮来糖水。
　　可当天晚上，我还是发烧了。
　　自从十年前辞职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后，我便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差，或许是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又或许是岁月不饶人。
　　星望可能也没想到我的身体这么薄弱，有些手足无措。
　　我整个人烧得浑身发烫头晕目眩，感觉头顶的天花板在转。星望用冰冷的机械臂紧紧握住我的手，炙热的温度传感到铁皮上， 他抽噎着说：“小希……你好烫……”
　　他是不是又要滴水到眼角去了？我在脑海想。
　　最后我睡过去了，在梦中我看到星望变成了真正的人。我们拥有了一个超大的房子，还养了只小猫。
　　房子边树木葱郁，蝴蝶穿梭在花丛中，还有一大片绿汪汪的草地。
　　后来我们在那里幸福生活着，永远永远……
　　等梦醒来后，巨大的落差让我久久难以平复。星望放下手中的湿巾，他激动说我终于醒了，眼泪失控地啪嗒啪嗒掉在被褥上。
　　烧退了，我睡了一整天。
　　星望抱着我不愿撒手，像个孩子闹脾气一样道：“小希……我一直在想你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仿生人会害怕吗？
　　我突然意识到，星望或许不是传统的仿生人。他就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突破了原本的枷锁。
　　星望可能真的能成为一个人。
　　“小希……小希……”见我没有说话，他继续低头埋在颈间，不断呼唤我的名字。
　　我开口：“我不会走的。”
　　阳光下的影子永远跟随左右，就像月亮阴晴圆缺，却夜夜归来。
　　我们是一辈子的家人，也是一辈子的执念。

　　12月14日，我开始嗜睡。
　　星望会在床边给我讲睡前故事，虽然都是从书架里提出来的，自己已经听过无数遍。
　　那些书页放了很多年，很多部分早已泛黄。 星望扫描出来的内容会有所缺失，但他会延续原来的故事一点点细心讲出来。
　　比如原本分开的两个人，却突然在冥冥之中再次相遇。
　　我发现他会把原来的悲剧改写，或许是不喜欢这些悲伤的氛围。
　　直到星望翻开《呼啸山庄》凯瑟琳濒死前与希斯克利夫最后一次见面，两人相拥哭泣。凯瑟琳咬破希斯克利夫的嘴唇，听见爱人苦苦的哀求：“等我死后，别让我安息……让鬼魂永远缠着我！'
　　最后希斯克利夫绝食而死，临终前恍惚看见凯瑟琳的幽灵。复仇耗尽一生，最终只有死亡才能终结他的痛苦，而荒野上的幽灵传说让悲剧升华为永恒。他们的爱像暴风雨，既渴望吞噬对方，又相互摧残。
　　星望突然明白结局不一定是完美，相反悲剧能能够触及人性最深处的共鸣。
　　我看见他直愣愣在书前思考了很久，最后起身安慰：”未来是有变数的，像飘忽不定的风。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这或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美满的结局了。“
　　星望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又开始定定看着我的脸，像看不够似的。
　　“你想要睡觉吗？”我说，“一起睡吧，我想抱着你。”
　　星望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点头。我拍拍外侧的被褥，他便小心爬上了床。
　　“小希，冷吗？”他问。
　　我做出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安静，星望乖乖闭上嘴一把搂住了我，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晚安，星望。

　　12月31日，今天是2424年的最后一天。
　　冬夜的星辰像是被冻僵的银钉，硬生生嵌进天幕中，冷光刺得人眼眶发酸。
　　再过一段日子，春天就要来了。
　　我靠在星望的肩上，显得有些昏昏欲睡。他抬头指向夜空南方最亮的一颗星星说：“那个是天狼星。”
　　那颗冷到骨髓却在燃烧的蓝白色星辰，我突然想到博尔赫斯笔下的《天狼星》——你蓝色的锋芒刺穿史前之夜，而人类用神话和恐惧为你镀金。
　　“真美……”我模糊不清应和。
　　此时屋内的钟摆突然敲响，这说明现在已经到了2425年。
　　“新年快乐，小希。”星望低头在我的额前落下一吻，轻轻的蜻蜓点水般。
　　我已经眼皮发重，只轻轻嗯了声回应。星望只是抬起手轻柔抚过我的脸颊，随即抱起我到床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我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颗糖。
　　星望说这是希腊人的传统，他们会在新年的前一天在枕头下面放糖果，这样来年会一直甜蜜 。
　　原来星望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懂了这么多东西，我有些目瞪口呆，胸腔缓缓流过一泉暖流。
　　原来我不是不喜欢冬天，只是不喜欢独自一人。

　　雪开始融化。
　　我看到向阳从东边升起，雪层像陈旧的白漆，一片片卷曲、剥落。
　　荒凉空旷的大地，一丝生机也寻不着了。只留清风吹拂而过，却也不留痕迹。
　　这天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头发乱糟糟的，血与肉糊在身上，仿佛旧时代的野人。
　　可我认出了他，张故浮。
　　五年前离开这的，我的同事。
　　我不敢想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张故浮瘦得全身皮包骨肉，右边膝盖关节骨扭曲成型。皮肤上都是不同程度的伤口，甚至头部因为没有及时包扎已经感染，血肉堆积在一起变成了黑乎乎的物块。
　　他一瘸一拐驻留在门口，还是星望发现的。当时我还以为家门口死了一只山羊，仔细看之后才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拖进家里。
　　察觉到有人在救他，张故浮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发出“啊啊”的声响。我从柜子上面翻出医药箱，里面的药物已经寥寥无几，只能先从致命的伤口处理。
　　“小……希……”
　　我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张故浮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小声道：“不要救我了……”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朝他身上的伤口重重按了一下，张故浮痛得嗷嗷直叫，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还有力气说话，为什么不救？”我扯过一把绷带，星望在旁边打助手。他眼睛直溜溜看着床上的张故浮，这是他见到的第二个“人”。
　　张故浮身上的伤口太多，我眼眶突然一热，质问说：“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再不回来还以为暴尸荒野了呢。”
　　“我去了你老家，找到了你爷爷生前的蓝图……”张故浮回答，“我想把蓝图带回来了给你，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白噬化爆发了。我只能躲着他们，交通瘫痪信号丢失，我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找到回来的路。”
　　我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刷刷白了下来，
　　“我的身上已经白化了，“张故浮哑声道，”所以不会活太久，放弃吧。”
　　扑面而来的消息使我浑身颤抖，手中的消毒水更是一个没拿住，撒了满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张故浮的手臂上已经长出一块又一块白斑，密密麻麻。
　　张故浮得了白噬化。
　　“你为什么……”我已经无与伦次，张故浮依旧保持着微笑，仿佛看淡了一样：“我把草图带回来了，就在包里。“
　　我抽出他的包，里面就一件衣服和一本书，书里夹着保存完好的蓝图。
　　张故浮释然一笑，随后闭上眼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该不该骂他是笨蛋，但现在只能先把张故浮身上的伤口处理好。星望在一旁听了很久，似乎是想要问什么，但又把嘴闭上了。
　　张故浮的状态并没有好转，斑痕已经蔓延了整个上身。得了白噬化的人皮肤组织会在一个月内白化，随后细胞溃灭，直至消亡。
　　七年来，无一人幸免。
　　星望站在我身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想要寻求某个答案。
　　我是一个很失败的机工师。
　　在制作星望大脑的系统程序时，我并没有把现在的世界情况记录进去，所以直到他现在都只是以为春天只是来晚了。
　　我想在自己死亡的时候能静悄悄的，让星望也以为只是一场事故。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
　　七年前一颗颗陨石降落在世界各地，科学家们发现陨石中存在着某种未知辐射，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体内基因，使人无法正常的代谢，长出一块块白斑。随着终末期，人体就会变得极其脆弱、干燥、易碎，直到化为白灰。
　　那个因为辐射改变身体基因的变化便被叫做白噬化。
　　短短一个月就有无数人为此而死去，警报响彻了整个城市，人们躲在家中无助的哭泣。
　　那些携带危险辐射的陨石数量庞大，遍布世界各地。国家想要采取措施将陨石转移，可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只能把居民们转移到避难基地。
　　研究院忙到焦头烂额，新闻社不停播报死亡人数，在某些地方甚至发生了暴乱，秩序彻底失去控制。
　　紧接着交通瘫痪信号断裂，大街上遍布都是白色的粉末。植物停止了生长，渐渐枯萎。
　　人类文明在短短几年便走向了毁灭的边缘，各地之处充满绝望的哭喊，小说中看到的世界末日终于来到了现实。
　　直到现在，似乎真正绝迹。
　　我所在的位置是辐射侵蚀很少的地方，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能安稳活过这些年。但这几年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白噬化终究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我创造了星望。
　　创造他的初心其实是不想要孤独一人，还能再死前感受到世界上的温暖。可渐渐的我失去了原本的想法——我想让星望好好活着。
　　这是作为家人最后的愿望。

　　——————%&*
　　待张故浮彻底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身上的外伤迟迟没有愈合，也不排除被感染或者营养不良。张故浮艰难爬起床，拉住我想要帮忙讲解蓝图。
　　早在十年前他的技艺就比我高出一截，是真正的高级机工师，可现在病怏怏的身体已经看不见往日光彩。
　　我想让他休息，可张故浮执拗着说或许自己明天就死了呢。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我们彼此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星望送过来了蓝图。张故浮不停夸赞他脑袋聪明，我只感觉到身体阵阵冰冷。
　　我的家族是经商世家，但爷爷的爱好是研究机械，我也在他的影响下成为机工师。不过老人家早早病逝，他交代我在一定要好好坚持自己的理想。
　　“你在哪里找到的蓝图？”我问，张故浮笑笑说：“在你的房间，挂在墙上的工程制图后面。”
　　我试图回忆，不过时间久远已经想不起来了。
　　张故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我连忙把他扶到椅子上：“讲不了就不要勉强了，身体要紧。”
　　他依旧摆出那套说辞。
　　星望帮他接来一杯水，张故浮展开蓝图，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爷爷的字迹和图画。他不禁感叹：“要是你爷爷还在世，他就是最伟大的机工师。”
　　蓝图突然掉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当蒸汽升腾，金属就有了呼吸；当轴承旋转，机械就有了生命。
　　……
　　自小时候起，我总是在想爷爷为什么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敲敲打打，直到我第一次做出机器，是一个没有外壳的机械娃娃。
　　当齿轮开始转动，机械娃娃睁开眼睛。他丑陋不堪，甚至被说是半成品也不为过。但爷爷第一次夸赞我：“你给了他生命。”
　　我从没想过创造一个“生命”能如此自豪。
　　“生命不必基于基碳，硅基的自我维持系统同样可能满足生命特征。”爷爷念，又道：“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就叫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