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重生后依旧恶毒》演缘

39、寒夜暖痕

　　静室之内，落针可闻。
　　叶徽依旧半跪于地，紧握着莫子凌冰冷的手腕，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他体内奔腾的赤金力量因主人的强行压制而发出无声的咆哮，皮肤下的灼热纹路明灭不定，映照着他苍白脸上交织的惊惶、固执与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他所有的感官都系于指尖那一点微弱的搏动，生怕一松懈，那缕游丝般的气息便会彻底断绝。
　　阿娜尔屏息凝神，指尖金针稳而疾落，精准刺入莫子凌后背伤口周围的穴道。每一针落下，都带着微弱的气劲，试图将那溃散蔓延的乌黑毒气与幽绿纹路逼回核心。药膏的清苦气味混合着血腥，在空气中弥漫。她额角渗出细汗，深知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莫子凌的经脉已如将崩之弦，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缓慢流淌。
　　终于，最后一根金针落下。莫子凌后心那狰狞伤口渗血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边缘那活物般蠕动的幽绿纹路也暂时被禁锢，不再向外扩张。但他脸色依旧死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仅存一点微弱的生机在深处摇曳。
　　阿娜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显然消耗极大。她看向依旧死死攥着莫子凌手腕的叶徽，低声道：“暂时稳住了，但毒未拔除，那阴寒掌力和他魂灵中的暗影仍在侵蚀。必须找到解药或更强的解毒之法，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叶徽猛地抬头，眼中赤金色的混乱光芒锐利起来：“解药？去哪里找？是谁伤的他？”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对答案的迫切，更是对“失去”这个可能性的恐惧。
　　阿娜尔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对方武功奇诡，身法如鬼魅，使用的并非中原常见路数。那‘九阴蚀骨手’更是歹毒异常，似乎还混杂了别的东西……”她脑海中闪过那灰衣女子的身影，以及那张突如其来的纸条，但此刻府内情势未明，她无法尽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阿娜尔眼神一凛，瞬间闪至门边，蝎尾弩悄无声息地对准门外。叶徽也下意识地将莫子凌的手握得更紧，另一只空着的手微微抬起，指尖赤金光芒隐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榻前。
　　“是我。”阴先生（替身）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闻叶公子醒了，特来探望。莫大人情况如何？”
　　阿娜尔与叶徽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阿娜尔稍稍拉开房门，露出门外阴先生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阴先生的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在叶徽紧握着莫子凌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波动，随即落在榻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莫子凌身上。
　　“看来莫大人伤情极重。”阴先生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霍大人对此十分关切，已命人遍寻名医，并开放府库，所有珍稀药材皆可取用。务必保住莫千户的性命。”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此乃宫中御赐的‘九转还魂丹’，于吊命续气或有奇效，或可一试。”
　　他将玉盒递向阿娜尔，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叶徽，尤其是在他心口位置和脖颈手臂的赤金纹路上流转。
　　叶徽感受到那探究的视线，体内躁动的力量微微一滞，生出本能的排斥。他没有松开莫子凌的手，只是抬起眼，冷冷地回视阴先生，那双尚带混乱余波的眸子里，竟透出一丝与莫子凌相似的、冰冷的戒备：“有劳费心。药放下，莫子凌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生硬，甚至带着一丝不符合他往日性情的强势，仿佛守护领地的幼兽。
　　阴先生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他将玉盒交给阿娜尔，微微颔首：“既如此，不便打扰。若有需要，随时告知门外守卫。”说完，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莫子凌和挡在前面的叶徽，转身离去。
　　门重新关上。
　　阿娜尔打开玉盒，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散发出来，盒内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莹润生光，确非凡品。她看向叶徽：“这药……”
　　“先别用。”叶徽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决断，“他不信霍临川。”这句话脱口而出，仿佛源自某种深层的直觉，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怔。那些破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属于“霍”字的冰冷印记，与极大的危险和厌恶感联系在一起。
　　阿娜尔默然，将玉盒合上，放在一旁。她认同叶徽的判断。在这波谲云诡的节度使府，任何来自霍临川的“好意”，都需打上十二分的警惕。
　　夜色在紧绷的寂静中流逝。
　　叶徽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握着莫子凌的手，不肯松开。仿佛通过这肌肤相触，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那微弱的生机，也能更好地压制自己体内那因对方濒死而躁动不安、几欲反噬的力量。
　　阿娜尔在一旁调息，同时警惕着四周。
　　后半夜，莫子凌的体温开始急剧下降，冰冷得如同寒玉。细微的颤抖再次从他体内传出，嘴唇泛出青紫色。
　　叶徽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又想催动力量。
　　“……冷……”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如同叹息的呢喃从莫子凌唇边溢出。
　　叶徽动作一顿。他看着莫子凌因寒冷而无意识蹙紧的眉头，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自身那灼热的体温，通过交握的双手，一点点渡送过去。并非动用狂暴的朱砂骨之力，仅仅是血肉之躯最本源的温度。
　　同时，他另一只手拉过旁边厚重的锦被，仔细地、笨拙地盖在莫子凌身上，连肩膀都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跪坐在榻边，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固执地充当着一个笨拙的暖炉。
　　阿娜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叶徽那专注而担忧的侧脸，看着他那双紧握着莫子凌的手，看着莫子凌在无意识中似乎因为那一点微弱暖意而稍稍舒展的眉头。她冰冷的目光微微闪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
　　府外，朔方城的更梆声遥遥传来，已是四更天。
　　阿娜尔的手指无声地抚过袖中那卷薄薄的纸条。城隍庙后巷之约，像一道幽深的漩涡，在死寂的等待中，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而暖阁与静室之间，由痛苦、咒缚和一丝莫名暖意交织成的无形纽带，在今夜，变得格外清晰而脆弱。
　　长夜未尽，危机暗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