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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之始,刀锋逆转 ...

  •   冰冷的窒息感尚未完全褪去,莫子凌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属于他锦衣卫千户身份的奢华卧房。紫檀木拔步床,织金锦帐,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沉水香的味道,昂贵却空洞。
      他,莫子凌,死了。
      又活了。
      死在那场可笑又可悲的宫变里,死在姚依依——那个他掏心掏肺、用尽卑劣手段去“守护”的女人——冷漠的注视下,成为她迈向皇后宝座的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利刃穿过的剧痛,心脏被背叛和绝望撕扯的麻木感犹在。他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脖颈光滑的皮肤,那里没有任何伤口,只有一片冰凉。
      前世种种,如同最刻骨铭心的噩梦,瞬间涌入脑海。
      姚依依,《宫女生存记》里天命所归的女主角。凭借无双美貌和玲珑心窍,在波谲云诡的后宫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最终踩着他们的尸骨和真心,登上了霍临川的皇后之位。而他莫子凌,不过是她裙下一条最凶悍、也最愚蠢的狗。为她铲除异己,为她沾染血腥,甚至为她……亲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包括那个叫叶徽的小内侍。
      叶徽……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针,刺入莫子凌混乱的记忆深处。
      一个在司药监打杂、毫不起眼的小内侍。前世,姚依依梨花带雨地在他面前哭诉,说叶徽偷了她的御赐金簪,还胆大包天地在药里动手脚想害她。那时的莫子凌,被所谓的“爱情”和“保护欲”冲昏了头脑,甚至懒得查证,只当是碾死一只蚂蚁。在东厂慎刑司那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他亲自审讯了那个瘦弱的少年。少年倔强地否认,眼神清亮得刺眼,最后被他下令活活杖毙,尸体丢进了乱葬岗。
      后来……很久以后,当莫子凌自己也成了弃子,在冰冷的诏狱里等死时,才从一个快死的、曾是姚依依心腹的老太监口中得知真相。那金簪是姚依依自己弄丢的,为了掩盖过失嫁祸给叶徽;那所谓的“动手脚”更是无稽之谈,叶徽不过是发现姚依依偷偷给另一位怀孕的妃子下药,正直地想去禀报,才被姚依依抢先一步构陷,借他莫子凌这把刀,彻底除了这个隐患。
      叶徽,从头到尾,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一个被姚依依随手牺牲,被他莫子凌轻易碾碎的、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尘埃。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戾气的笑声从莫子凌喉间溢出。他坐起身,玄色的寝衣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俊美,眼底却翻涌着前世今生的怨毒与冰冷。
      重生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或者说,回到了他还能当姚依依手中那把最锋利也最听话的刀的时候?
      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的愚蠢,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不,不是选择。莫子凌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在唇边绽开。他骨子里的恶毒从未改变。姚依依欠他的,霍临川欠他的,这整个该死的宫廷欠他的,他都要一一讨回来!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为姚依依那个女人冲锋陷阵,肝脑涂地。
      他要……换一种玩法。
      “大人,您醒了?”门外传来心腹手下恭敬的声音,“姚姑娘那边……又遣人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姚依依。
      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心尖。莫子凌眼神骤然阴鸷。前世这个时候,姚依依找他,就是为了叶徽那件事!她迫不及待要借他的手除掉那个碍眼的、正直的小内侍。
      “让她等着。”莫子凌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甚至比前世更加漠然。他慢条斯理地起身,由侍女服侍着穿上象征权势与血腥的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铜镜中的男人,眉目如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戾气。
      他要去东厂慎刑司。
      但不是去审叶徽。
      他要去看一场戏,看姚依依精心导演的这场构陷,然后……亲手撕碎她的剧本。
      慎刑司地牢,永远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昏黄的火把在石壁上跳跃,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空气中是铁锈味、霉味和若有似无的哀嚎。
      莫子凌负手而立,飞鱼服的下摆纹丝不动,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他冷眼看着眼前跪着的瘦弱身影。
      那就是叶徽。
      前世他未曾仔细看过的人。少年身形单薄得可怜,穿着最低等内侍的灰蓝色布衣,上面还沾着泥土和草屑,显然是被粗暴抓来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透着一种脆弱的倔强。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绳索深深勒进皮肉。
      姚依依站在一旁,一身素雅宫装,衬得她楚楚可怜。她眼角微红,手里捏着一方帕子,正用带着哭腔的娇柔声音控诉着:“……莫大人,您可要为依依做主!这大胆的奴才,不仅偷了皇后娘娘赏我的金丝牡丹簪,被我发现后,竟还怀恨在心,意图在依依日常服用的汤药里下毒!若非被小桃及时发现……”她说着,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几个凶神恶煞的番役围在叶徽身边,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沾了盐水的皮鞭,只等莫子凌一声令下。
      “我没有!”一个清越却带着颤抖和愤怒的声音响起,是叶徽。他猛地抬起头,试图甩开遮住眼睛的乱发。
      火光跳跃,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莫子凌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几不可查地缩紧。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漂亮得过分的脸。不是女子的柔媚,而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尚未完全长开的清俊。皮肤苍白,毫无血色,额角有一块新鲜的淤青,嘴角也破裂了,渗着血丝。但这些伤痕都无法掩盖他五官的精致——长眉如墨,鼻梁挺直,唇形姣好,尤其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清澈得惊人。此刻里面盛满了屈辱、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没有哀求,没有卑怯,只有被污蔑的悲愤和一种宁折不弯的孤勇。这双眼睛,在前世临死前,似乎也是这样死死地盯着他,无声地质问着这个世界的荒谬与不公。
      莫子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不是怜惜。他莫子凌的心早在前世就烂透了。是……一种强烈的、扭曲的对比。姚依依那矫揉造作的眼泪,虚伪得令人作呕;而这双眼睛里的愤怒和干净,在慎刑司这污秽之地,亮得刺眼,也……荒谬得可笑。
      “大人,证据确凿!奴才在他铺盖底下搜到了这个!”一个番役谄媚地捧上一支金光灿灿、镶嵌着红宝石的牡丹簪子,正是姚依依丢失的那支。
      姚依依立刻哭得更凶了:“就是他!莫大人,这等背主忘义、心肠歹毒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求大人严惩,以儆效尤!”
      前世,莫子凌就是看到这支“铁证如山”的簪子,加上姚依依的眼泪,毫不犹豫地下令用刑,直到叶徽咽气。
      “严惩?”莫子凌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让整个地牢瞬间安静下来,连姚依依的哭声都噎住了。
      他缓缓踱步,走到叶徽面前。绣春刀的刀柄冰冷地抵在少年被迫仰起的下巴上,迫使他完全抬起头,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毫无遮拦地撞入莫子凌深不见底的眸中。
      愤怒,不屈,还有一丝面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莫子凌俯视着他,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奇特的物品,带着探究,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你说……你没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恶意,“那这簪子,是怎么跑到你铺盖底下的?”
      “我不知道!”叶徽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却依旧清晰,“我从没偷过任何东西!更不会下毒!是有人栽赃陷害!”他的目光,带着豁出去的决绝,直直地射向一旁脸色微变的姚依依。
      姚依依心头一跳,强自镇定,捏着帕子哀声道:“莫大人,您看他,死到临头还敢攀咬主子!这等刁奴……”
      “闭嘴。”莫子凌冷冷地打断她,目光甚至没有从叶徽脸上移开。
      姚依依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莫子凌。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莫子凌的手指沿着冰冷的刀鞘下滑,最后落在叶徽被绑得死紧的手腕上。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冰凉,脉搏在薄薄的皮肤下剧烈地跳动。
      前世,这双手就是在这里被生生打断的吧?
      莫子凌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一种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带着毁灭欲的兴味。
      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无辜的,知道姚依依才是那个满口谎言的毒蛇。但这又如何?他莫子凌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来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
      他重生回来,是为了复仇,为了搅动风云,为了看那些负他之人坠入地狱。
      而眼前这个叫叶徽的少年……这个本该被他亲手杀死、成为他前世罪孽之一的炮灰……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对姚依依完美剧本的一个巨大嘲讽。
      留下他,会怎样?
      看着姚依依精心策划的阴谋落空?看着这个本该消失的变数,在未来的棋盘上搅动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风浪?看着霍临川……或者其他人,因为这个小东西而露出破绽?
      这似乎……比直接杀了他,要有趣得多。
      恶毒的兴趣如同藤蔓,在莫子凌冰冷的心底滋生蔓延。
      他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抵着叶徽下巴的刀柄。在姚依依惊疑不定、叶徽绝望又困惑的目光中,莫子凌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冰冷地宣布:
      “把他带下去,关进诏狱最底层。”他顿了顿,在姚依依眼中刚升起一丝得逞的喜色时,补充了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包括姚姑娘你,不得靠近,更不得动刑。”
      “莫大人?!”姚依依失声惊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叶徽猛地睁大了眼睛,里面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愕。诏狱最底层……那是关押最重要钦犯的地方,阴暗潮湿,但……单独关押?不动刑?这和他预想的立刻被打死的结局,完全不同!
      莫子凌没有再看姚依依一眼,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他最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被这个意外转折冲击得失魂落魄的少年,那眼神深邃莫测,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落入掌中的、脆弱又奇特的战利品。
      “叶徽……”莫子凌低低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某种新奇的滋味,然后转身,玄色的飞鱼服在昏暗的火光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看好他。他若少了一根头发,”莫子凌的脚步停在牢门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番役耳中,带着森然的杀意,“我要你们所有人,拿命来填。”
      地牢死寂一片,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叶徽骤然急促起来的、劫后余生般的喘息。
      姚依依站在原地,浑身冰凉,看着莫子凌消失在黑暗甬道中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失控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莫子凌……他到底怎么了?
      而叶徽,在番役粗暴的拉扯下站起身,被拖向更深的黑暗。他踉跄着,忍不住回头看向莫子凌消失的方向,那双清澈的墨玉眼眸里,恐惧依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谜团笼罩的、惊涛骇浪般的茫然。
      那个传说中冷酷嗜血、对姚依依言听计从的锦衣卫千户莫子凌……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杀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
      冰冷的诏狱甬道如同巨兽的食道,吞噬着少年单薄的身影。莫子凌的命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从必死的绝境中暂时拉出,却又投入了一个更黑暗、更充满未知恐惧的囚笼。
      莫子凌走出慎刑司,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一丝地牢的腐臭。他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眼底翻涌着比天色更沉的墨色。
      游戏,才刚刚开始。
      叶徽,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小炮灰,会是他复仇棋盘上,第一颗被挪动的、有趣的棋子。
      他的恶毒,将以一种全新的、更令人战栗的方式,重新书写所有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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