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欲之遇

2、我是陈轩

　　教室很冷清，不过禾城很喜欢这样静谧的环境，许是因为家庭的缘故，致使他现在阴暗孤僻的性格。
　　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安稳地睡了过去，可后半夜却并不安稳。
　　禾城醒来时，学校大门已经开了，陆续有人踏进校园，他揉了揉有点昏胀的头，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是没生过病，但那是很久之前了，刚想继续趴一会儿，教室就进来了一个人。
　　“哎，禾城你怎么来那么早。”
　　文艺委员许紫虹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平时不是逃课迟到就是连上课都基本在睡觉的人，今天竟然会这么早就在教室。
　　“我眯会，你忙你的。”禾城病恹恹地说。
　　他难受得一个上午觉都睡不好。
　　齐湟最先发现同桌的状态不对，虽然夏天流汗很正常，但禾城的衣服已经湿透大半就有点夸张了。
　　“禾城，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假，卧槽这么烫，发烧了！”齐湟把手放在禾城额头上吓了一跳。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中午帮我买份冰镇绿豆粥，谢谢。”禾城承受能力好，还可以忍住难受。
　　放学齐湟和叶郑杰一起去食堂给禾城带了份绿豆粥回来，顺便又用班级药箱里的药泡了感冒冲剂给他喝。
　　“禾哥，你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这么久第一次看你生病，我还以为你不会得病呢。”好奇的叶郑杰跟看猴似的上下打量禾城。
　　“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我现在不想骂人。”禾城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眼神奇怪的人拍飞。
　　周五下午的课是班会课，老余简单的强调周末安全注意事项后话锋一转：“我们班下周要多四位新同学，都是分班下来的，其中有位还是年级第一，你们要好好相处，他们已经在我们班级群里了，到时候我会留时间安排位置。另外下月期中考，你们做好准备，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或者问其他同学，老师希望这四位同学的加入，可以让你们成绩提升，放学，祝你们周末愉快。”
　　“颍宝，这位年级第一很帅啊，好想快点见到。”许紫虹对于以后不用远远的偷看感到惊喜意外。
　　“我也想啊。”许何颖附和道。
　　“切，再帅会有我禾哥帅？我禾哥天下无敌第一帅，不接受反驳。”叶郑杰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禾城，忍着被两女生掐的痛也要坚持把话说完。
　　由于放假，教室早早的就没人了，但有一个人却搬着自己桌椅下来，可他看见教室里躺着一个额头直冒冷汗的人时，身体犹如惨遭雷击，再也移不动脚步了。
　　当陈轩知道可以和喜欢的人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他是说不清的高兴，可现在看到平时心心念念的人，从瞳孔展现出的，却是他的惊慌害怕。
　　陈轩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打了一辆车，小心地叫醒眼前之人：“禾城，你没事吧，醒醒，我带你去医院。”
　　禾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太虚弱了，还未完全醒来，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抬起来走出教室。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瘦，看不出多少肉的人，是怎么扛着比自己宽几圈的他从三楼不停地带下楼，然后送进车里的。
　　直至上车司机出发，禾城才勉强恢复意识，看着旁边的人几秒总算想起是谁：“你怎么来了，不是下周才进入二班，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叫司机停车，我不去医院。”
　　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奇怪地观察两人，尤其是这个瘦瘦帅帅的，他拉着一直想下车的人，而想下车的貌似很痛苦。
　　陈轩看得出来禾城很害怕去医院，只不过不管他如何反抗，他都不会让禾城走。
　　下了车禾城还在抗拒，如今的他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了，还是被陈轩拉进了医院。
　　陈轩简单快速地向医生说明情况，挂了号，量了一下温度，这才开始休息。
　　这一路上手机已经响了几次，但他没接，此刻空闲也就打了回去。
　　“妈，我和同学约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晚点回去，不用等我了，好，我会注意安全的。”　　等待往往是期望着美好事物的出现，陈轩却每一秒都坐立难安，默默祈祷，直到医生提醒才把他拉进现实。
　　当陈轩把体温计拿出来看到上面的温度时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拍。
　　好在这时候医院人不多，马上就排到他们。
　　禾城在进医院起就经放弃抵抗了，现在见这个因他忙碌半天的人把他带进急诊室，才迟钝反应到这个人干嘛这么照顾他。
　　他们又不认识，硬扯关系也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的同学情谊，为何为他做这么多，难不成是看他可怜？
　　38.5度就需要打退烧针，何况39.1的他，看到针头时，禾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腿和手抖得厉害。
　　虽然不知道这几年在禾城身上发生了哪些事，但陈轩看到这副样子的他更加心疼了。
　　他抱着禾城的头轻轻地抚摸着，他不明白当初那么乐观开朗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别怕，我在。”
　　“没事，很快就好了，一点也不疼。”医生看到病人反应以为是单纯怕打针，慢慢安抚病人。
　　有了依靠，禾城双手便紧紧地抓住陈轩手臂。
　　陈轩穿的校服外套，袖口被他拉了起来，没有覆盖到前臂肌肤，所以被越抓越深，隐约可见一粒粒细小的鲜红血珠。
　　医生劝他放开，他却和没听到一样，任由对方抓着自己。
　　今天这个场面要是被熟悉禾城的人知道，肯定一个个都会怀疑人生。
　　平时被刀划伤都不带眨眼，就像全世界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境发生波澜的事情，竟然会因打个针而需要人安抚，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的。
　　打针并不慢，只是禾城一直动，没法对准血管，才耽误较久。
　　医生瞧陈轩手臂上十个指甲印环绕成半圆的弧度，不由感叹。从医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两学生的友谊可以如此深厚。
　　一切解决完之后，医生开了些药，陈轩付完钱和禾城走出医院，一路上他们都很安静，或者说打完针后他们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谢谢，今天的事很对不住，钱我会转给你，麻烦请你不要说出去。”禾城看着陈轩被自己抓伤的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的语气充满愧疚。
　　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是他很久前选择性遗忘的，如今再次想起已让他呼吸困难。
　　陈轩注视禾城渐行渐远的背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坚定，拳头握紧。
　　当初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人化身成一道光铺成一座桥将他从深渊低谷接引出来，现在换成他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虽然当年只是孩童时的懵懂无知，“他”可能记不得“他”了，但自己会一直记得他。
　　等禾城回到家已经快要九点，幸运的是禾青超不在，且门没锁，就算在，他也不会再离开了。每次吵完架之后的几天他们双方都有种默契，谁也不理谁。
　　禾城拿着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洗澡，冷水顺着头发流遍全身，嘴里喃喃地念陈轩的名。
　　一般人见到他都避之不及，陈轩却很自然的接近，已经太久没有人在他生病的时候忙前忙后了，这是多么的久违，不真实，被人照顾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陈轩回到家也是快要九点，是栋独立住宅，似乎周围所有的光线全都汇聚在了那里，他先用衣服把伤口隐藏才走了进去。
　　“回来啦小轩，看这么晚累了吧，妈洗了点水果，吃完洗漱一下休息睡觉吧。”林婉怡坐在客厅看着到家的宝贝儿子，眼里饱含的喜爱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不是说不用等我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陈轩吃完水果就立马上楼，他并没有直接洗澡，而是回到房间拿出手机进入班级群，点开头像是只猫的人的微信发送好友申请，才拿着衣物走进卫生间。
　　洗完澡的禾城吹个头发，旁边手机一直震，他顺手拿过来点开，除了不知道啥群的几条消息，还有一条好友验证申请。
　　x：我是陈轩。
　　陈轩的微信头像是两小孩互相牵着的小手，禾城想到医药费还没给也就同意了，当即转了一百三过去。
　　刚建的新群里。
　　叶郑杰邀请你加入群聊。
　　叶郑杰：“兄弟们明天见。”
　　群七个人，有两个隔壁三班的，也不知道叶郑杰啥品味，“炸街大家庭”这种群名都可以想出来。
　　群冷场几分钟后。
　　叶郑杰邀请陈轩加入了群聊。
　　齐湟：“？”
　　许紫虹：“？”
　　许何颖：“？”
　　庞柯：“？”
　　江旭：“？”
　　庞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好像是学霸的名字吧。”
　　江旭：“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要期中考吧。”
　　许紫虹：“@陈轩，学霸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玩吗，不复习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以和学霸帅哥一起玩，死而无憾了。”
　　许何颖：“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能不能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
　　陈轩：“嗯。”
　　叶郑杰：“那就这么说好啊，明天下午一点学校门口奶茶店见，我们去海滩。”
　　禾城就这么看他们聊，也不冒泡，对于陈轩的加入他也颇感意外，有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带个绷带给他？
　　说到陈轩，禾城发现他药还没有吃，把回家就随手扔到床上的药拆开。
　　胶囊放嘴里一口水灌下去，药是苦的，吃的时候想到陈轩又感觉没那么苦了，想到他又不得不想到他的手。
　　禾城：“你的手没事吧？”
　　陈轩：“没什么大碍，我抹药了。”
　　陈轩：“图片。”
　　陈轩手很白，前臂处有一片红色药膏涂抹的痕迹。
　　陈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去玩。”
　　禾城：“嗯。”
　　禾城一整天可以说都在睡，饭也没吃，吃了药没多久烧就已经开始退，头也没那么疼了，如今自然肚子扁扁的，睡不着。
　　他看向窗外，抬头可以看到镶嵌在宇宙的点点繁星，低头可以看到周围一栋栋经过岁月沉淀的房屋。
　　冷风打在脸上，呼出袅袅云烟，仿佛此刻的他已和这片环境融入在了一起。
　　一个看着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仰个无知的脑袋看向窗户的他天真无邪地说：“哥哥，我妈妈一直对我爸爸说抽烟不好伤肺，你也不要抽了。”
　　这小孩他认识，就是之前打电话说家里有人发病的那对夫妻的孩子，他们两家离得很近，之间仅隔了条小过道。
　　禾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哥哥不抽了。”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老天似乎良心发现，派来了几只鸟儿来帮助催眠，在一声声欢快的叫声中，他睡了今天最舒服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