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每天都在逃婚》风岚羽

44、裂天

　　坠入蚀梦之雾的本源裂缝，如同坠入一个永恒的、没有尽头的噩梦。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甚至没有“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只有无尽的、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灰败雾气。这雾气比任何外在的侵蚀都要可怕，它不仅仅是吞噬记忆与存在，更像是在同化、分解闯入者最本质的灵魂结构，将其还原为最原始的“虚无”粒子。

　　谢霜折抱着气息奄奄的宴九霄，如同溺水者抱着一块浮木，在无边的雾海中艰难地沉浮。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魂魄的创伤和强行催动“烬泪”的消耗，让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他死死咬着舌尖，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不能晕过去，一旦失去意识，他和宴九霄都会立刻被这雾气彻底分解、同化。

　　宴九霄的情况依旧糟糕透顶。虽然烬泪强行吊住了他的性命，但他的魔魂破碎严重，肉身道伤恐怖，如同一个布满裂痕、随时会彻底碎裂的琉璃盏。他的身体冰冷，只有在谢霜折紧紧拥抱的位置，才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魂魄的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谢霜折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染血的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痛到麻木。

　　他该怎么办？

　　这里是无尽虚无的源头，是连那星空存在都忌惮的“归墟之底”。没有出路，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沉沦与消亡。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和宴九霄一起，无声无息地消融在这片虚无之中，什么也留不下？

　　不。

　　还有一件事。

　　他还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说过，要带宴九霄离开。

　　他说过，要踏平这宿命。

　　他说过……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甘与愤怒，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在他即将枯竭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他们要像蝼蚁一样被摆布、被收割、被投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凭什么他连一句真心话都未曾对怀中之人说过，就要迎来这样无声的终结？！

　　就因为这该死的命运？因为这高高在上、视众生为棋子的所谓规则？！

　　他猛地抬起头，尽管眼前只有无尽的灰雾，但他仿佛能穿透这虚无，看到那隐于幕后的黑手，看到那冰冷的星空宫殿，看到这束缚一切、令人窒息的……天！

　　一股从未有过的、彻底的反叛与毁灭意志，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在他残破的魂魄中熊熊燃起！

　　烬火已烬，泪已流干。

　　但他还有这满腔的不甘与愤怒！

　　还有这……宁愿与天同焚，也不愿屈服的……决绝！

　　他将宴九霄更紧地抱在怀中，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然后，他对着这片无尽的虚无，对着那冥冥中主宰一切的无情天道，发出了无声却最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不服——！！！”

　　这咆哮并非用声音发出，而是他全部意志、全部情感、全部存在的最后凝聚！是他对这不公命运、对这冰冷规则的终极控诉与挑战！

　　轰——！！！

　　仿佛回应着他这蝼蚁撼天般的意志，他怀中，宴九霄心口那一直沉寂的镜印，竟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仅仅是镜印！

　　就连他抱着宴九霄的手，两人魂魄通过共生魂契残留的微弱连接，甚至……他之前滴落在宴九霄身上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烬泪结晶残力……都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宴九霄那破碎的魔魂深处，一股同样不屈、同样暴戾、同样要撕裂一切的意志，仿佛被谢霜折这最后的咆哮所唤醒，如同沉睡的凶兽，发出了低沉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共鸣！

　　两道同样决绝、同样不甘、同样要与这命运玉石俱焚的意志，在这蚀梦之雾的本源深处，在两人紧密相连的魂魄之间，轰然……融合了！

　　不再是之前疗伤或战斗时的力量交融，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共鸣”与“共誓”！

　　他们要反抗的，是同一个敌人！

　　他们要撕裂的，是同一片天！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颠覆法则、湮灭秩序的混沌气息，以两人为中心，骤然爆发开来！

　　这气息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融合了谢霜折的极致不甘与守护、宴九霄的暴戾不屈与毁灭，以及两人魂魄中那同源的、被镜印和烬火浸染过的奇异特质！

　　这股混沌气息，与周围侵蚀一切的蚀梦之雾产生了剧烈的、本质上的冲突！

　　灰败的雾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地翻滚、退避，发出无声的尖啸！

　　但这还不够！

　　谢霜折感受到这股融合意志带来的奇异力量，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既然天要亡我，那我便……裂了这天！

　　既然前路已绝，那我便……自己劈出一条路来！

　　他不再去思考是否可能，不再去顾忌后果。

　　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将怀中宴九霄那共鸣的意志，将两人魂魄间这最后爆发的混沌气息……全部凝聚于一点！

　　他抬手，并指如剑。

　　没有霜痕剑在手，但他此刻，他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剑！

　　他对着上方，对着那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灰雾虚空，对着那冥冥中压在所有生灵头顶的……无形天道，用尽最后的生命与灵魂，斩出了……决绝的一剑！

　　这一剑，无形无质。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呼啸的剑气。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最纯粹的反抗意志与毁灭欲望构成的……混沌裂痕！

　　裂痕自他指尖起始，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蚀梦之雾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退散、湮灭！

　　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正将这永恒的虚无……强行撕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仿佛来自世界根基的巨响，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之地炸开！

　　在谢霜折目力所及的极限，在那无尽灰雾的尽头，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边缘闪烁着混沌电光的……裂口，如同创世的伤疤，被硬生生地……撕开了！

　　裂口之外，不再是虚无。

　　也不是星辰。

　　而是一片……更加浩瀚、更加原始、流淌着无尽混沌气流与破碎法则光芒的……未知领域！

　　那是……归墟的更深处？还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外面”？

　　无人知晓。

　　谢霜折已无力思考。

　　斩出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和宴九霄最后的所有。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死死抱紧了怀中同样失去最后反应的宴九霄，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那道被他强行撕裂的、通向未知的“天裂”，纵身……一跃！

　　两道相拥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投入了那混沌裂口之中。

　　裂口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将所有的恩怨、挣扎、泪水与咆哮，都留在了那片永恒的虚无之后。

　　前方，是混沌，是未知，是……连命运都无法预料的……

　　全新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