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烬泪 ...
-
星空碎裂，万籁俱寂。
那道横贯星域的漆黑裂缝，如同宇宙的一道狰狞伤疤，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声音。从中涌出的，不再是精纯的星辰之力，而是粘稠、污浊、带着最古老腐朽气息的蚀梦之雾的本源！雾气之浓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其中隐藏着整个“虚无”的源头。
原本稳固悬浮的暗沉宫殿，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狂暴的虚无力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如同被锈蚀了万年。束缚在宴九霄和谢霜折身上的规则枷锁，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蚀梦之雾的侵蚀，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松动！
“咳……就是现在！”谢霜折强忍着魂魄撕裂的剧痛和心念之火燃烧殆尽的虚弱，嘶声喊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那黯淡的魂契“缚神之索”，并非攻击，而是狠狠一拽，将那暂时松动的规则枷锁作为支点，猛地将他和宴九霄朝着那道巨大的星空裂缝方向甩去！
与其被这不知名的星空存在当作“养料”收割，不如投身于那更加危险、却也意味着变数的蚀梦之雾本源！至少，那里……或许是这“棋局”真正的边缘，甚至是……棋盘之外！
宴九霄瞬间明白了谢霜折的意图，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反手抓住了那魂契的虚影，魔元爆发，配合着谢霜折的力量，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挣脱了最后一丝凝滞的束缚，朝着那道吞噬一切的漆黑裂缝，决绝地冲去！
“尔敢——！”
那星空轮廓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怒意的波动！它显然没料到这两个“蝼蚁”竟然如此疯狂，宁愿投向蚀梦之雾的源头，也不愿被它掌控！更让它惊怒的是，因为之前“缚神”之举对规则的轻微扰动，加上此刻蚀梦之雾本源的剧烈冲击，它对此地的掌控，竟出现了短暂的空隙！
它猛地抬手，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破碎星辰构成的灰白光带，如同裁决之鞭，瞬间跨越虚空，朝着两人逃遁的身影狠狠抽去！这一击，不再是之前的禁锢与抽取，而是纯粹的、毁灭性的抹杀！
光带所过之处，连空间本身都被割裂、湮灭！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
眼看那毁灭光带就要追上两人，将他们彻底化为虚无——
宴九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竟然不闪不避，反而猛地转身，将谢霜折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脊背，迎向了那毁灭的一击！同时，他心口那沉寂的镜印再次爆发出幽暗光芒，但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寂灭之力，而是混合了他全部的魔魂本源和守护意志，化作一面扭曲的、仿佛能映照万物终焉的虚化镜盾，挡在了身后！
“宴九霄！不——！”谢霜折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轰——！！！
灰白光带狠狠抽在镜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万物都在凋零衰亡的诡异声响。
镜盾剧烈震颤，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轰然破碎！光带的余威，毫无保留地穿透了镜盾，重重轰击在宴九霄的后背之上！
“噗——！！！”
宴九霄猛地喷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色血液，那血液中甚至夹杂着点点灵魂碎片的光屑！他整个人如同被击飞的陨石，速度骤然加快，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而是被那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推向了裂缝！但他依旧死死抱着谢霜折，没有松手。
谢霜折能清晰地感觉到宴九霄生命的飞速流逝，能感觉到他魂魄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即将熄灭！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甚至超过了自身魂魄的创伤！
“宴九霄！宴九霄！！”他嘶声呼唤，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
宴九霄的意识已经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魔魂正在破碎，肉身正在崩解，死亡的冰冷触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但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怀中那张布满惊恐与泪痕的、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想扯出一个笑，告诉他自己没事。
但最终，只是极其微弱地、近乎呢喃地动了动染血的唇：
“别……哭……”
然后，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搭在了谢霜折的肩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
谢霜折的大脑一片空白。
痛。
无边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再到灵魂深处。
比镜劫更痛，比魂裂更痛。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失色。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宴九霄冰冷下去的身体，指尖深深嵌入对方后背的伤口，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将那流逝的生命重新拽回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那不是因为虚弱，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失去。
泪水滴落在宴九霄染血的颈侧，滴落在他自己紧紧抱着对方的手背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
谢霜折的泪水，在滴落的瞬间，竟没有蒸发，也没有散开，而是……化作了一粒粒极其微小的、闪烁着混沌光晕的……苍白结晶！
这些泪之结晶，仿佛蕴含着谢霜折此刻极致悲痛、绝望、不甘与……深沉爱意的所有情感，以及他魂魄深处那缕烬火本源最后的力量。
结晶落在宴九霄的伤口上，落在那些逸散的灵魂碎片上。
嗤……
细微的声响中，泪之结晶迅速融化，化作一种温润而强大的奇异能量，融入了宴九霄残破的躯体和即将散逸的魂魄之中！
这股力量，没有强行修复，没有逆转生死，而是像最温柔的春雨，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开始……将宴九霄那破碎的魔魂碎片，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重新聚拢、粘合！将他那崩解的身体机能，强行维系在最低的、但却是“存在”的状态！
它无法让宴九霄立刻醒来，无法治愈那恐怖的道伤，但它……吊住了宴九霄最后一口气！将他的魂魄和生机，强行锁在了这濒死的边缘，没有让其彻底坠入永恒的虚无！
这是烬火燃尽后，最后一点不甘的余温。
是心念之火熄灭前，最后一丝执念的显化。
是谢霜折灵魂深处，所有情感凝结而成的……最后的奇迹。
烬泪。
为所爱之人，流尽最后的热泪，化作挽留生命的微光。
谢霜折怔怔地看着宴九霄那虽然依旧濒死、却不再继续恶化的状态，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魂魄波动，汹涌的泪水更加无法遏制。
他抱紧怀中的人，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宴九霄冰凉的额头上。
“等我……”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因蚀梦之雾本源暴动而陷入混乱、暂时无暇他顾的星空轮廓和宫殿。
然后，他抱紧宴九霄，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一跃，彻底没入了那道横贯星空的、漆黑无尽的蚀梦之雾本源裂缝之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裂缝之中涌出的雾气似乎更加狂暴，将两人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一并吞噬。
只留下那悬浮于混乱星空中、逐渐被雾气侵蚀的宫殿，以及宫殿前，那道模糊轮廓散发出的、冰冷而复杂的波动。
烬泪已干，前路未卜。
等待他们的，是蚀梦之雾最本源的核心，还是……彻底的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