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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格林提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更开心了。祂特意又向迪泽特逼近了一步,小兔子毛绒拖鞋不轻不重地踩住灰色的尾巴根。祂的脸蛋吹弹可破,祂的葱白的一只手就能环住的手腕露出一截。
      祂张弛有度地用枪身拍拍迪泽特的脸,看他竖起的耳朵随着拍打的节奏颤抖。随后祂脚下略微用力,把枪怼到迪泽特眼前,确保迪泽特能看清祂更换新弹夹、拉开保险栓的动作的每一个细节。最后,祂把枪口怼到迪泽特唇边,上挑,欣赏那两颗锋利的犬齿。
      迪泽特手脚冰凉,控制着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
      格林提手上一个用力,枪管隔着嘴唇打到了迪泽特的牙,很疼,但不是太疼,类似一顿大餐的前菜。
      祂依旧歪着脑袋,笑得像个小天使。
      “舔。”祂说。
      迪泽特很想干笑两声,但他显然做不到。生活就是这样的,你越想做什么它越不让你做什么——比如现在,迪泽特也真的很想让自己合上腿。
      可他只是看着格林提,没法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张脸、那只眼睛上移开。他咽了很多次口水,格林提只是很有耐心地等。
      那原本冰冷的枪管被迪泽特的体温渡热了,最打头沾了些口水。格林提只是等待着、直视着。而在那幽深的、黑洞般的目光下,迪泽特颤抖着张开了嘴。
      格林提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下一秒,拳头揍到了那张欠扁的脸上。
      自傲的天使还没来得及反应,更多的来自迪泽特的拳头就在祂脸上绽出了花。雇佣兵一个头槌把祂掀翻在地,腿一蹬坐到祂的腰上,膝盖压住那两条脆弱的手臂。
      一拳,两拳,三拳……迪泽特使出了自己浑身的力气,几乎是把对生活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那张脸蛋上。鲜血顺着他的拳头流下,又溅湿他的脸颊。
      拼尽全力的十几拳后,天使的脸上早就是一片青紫,估计过会儿那张精致的小脸就能肿成猪头。迪泽特喘着粗气,拽着祂的衣领,他们的额头撞在一起。
      天使的眼睛转悠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聚焦到迪泽特脸上。迪泽特喘着粗气,笑了。
      “你他妈以为我从那里逃出来多久了?”
      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
      “——我他妈逃出来整整十年!!”
      十年,足够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换上一座城市,养好一身伤疤,熬死一场战争,更换一份工作。十年,足够他回到家乡,在母亲的坟前为她献一束迟到的花。十年,足够他重温自己不太坏也不怎么好的前半生。十年,足够他找到一个新的家。
      迪泽特夺下格林提手中的枪,用它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疯狂的大笑中把那枪管撅成两段。
      “我他妈当了足足七年雇佣兵,你以为我怎么当的?看到一把左轮就要颤抖、嚎哭、在地上爬然后又被草上一顿?”
      迪泽特笑得肚子痛。他把子弹拿出来,在格林提的眼前晃啊晃,然后又把它抛向空中,用嘴接住,锋利的牙把黄铜和火药咬得嘎吱作响。那金属被犬齿戳烂成了尖锐的一小坨,又被迪泽特呸到格林提脸上。
      而格林提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自傲与恶趣味从祂脸上如面膜般被褪去,此刻剩下的只有无机质的淡漠。
      特鲁普斯披着毯子从屋里走出来,显然是被迪泽特的笑声惊醒了,“怎么了?!”
      迪泽特笑累了,疲惫地垂下了脑袋,转过头想说一句“没事”。天使看着他,说:“我玩够了。”
      迪泽特根本来不及反应,神圣的白光就猛地绽放,像有人往他裆下面扔了个闪光弹。
      他在失明的前一刻望向特鲁普斯,并且发现她也在望着他。再下一瞬,他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那种从内由外的,从皮肤到内脏,从肉/体到灵魂。那视线先是全方位地包围了他,把他一眼看了个穿,又过览了一遍他的线性人生。那未知的存在捅烂了他的大脑,他记住的,没记住的,都不再是秘密。他突然不再享有隐私权。
      已知的黑暗重新回归时,迪泽特发现自己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抱着肩膀,特鲁普斯则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到底什么情况!”特鲁普斯捂住了心口,听起来像是要哭了。看得出这些天崩溃的远不止一个人。
      迪泽特也很想知道,生活到底能不能对他们两个普通人好一点?它非得这么奔放、带着人飙车、然后把人脸?在悬崖上吗?
      他突然就很想讲一个冷笑话。但还没来得及讲,天使就一个打挺翻起来,又把他压了下去。他们俩就像那种小学课堂上的直角木头玩具,一个听不进去数学课的ADHD儿童让两条边分别接触桌面,这就是“勾股定理”——如果一个人的沟子挨到了地面,那其上必定还有一个辟谷。
      迪泽特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被生活草服了。
      但格林提是个有活力的小孩。祂的伤已经全好了,鬼知道什么原理。祂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高光,那模样如同厉鬼,但迪泽特已经一点都怕不起来了。他现在更怕的是他们家的账户余额。
      “你们把书放哪里去了?”
      卧槽,什么书?迪泽特鬼迷日眼地打了个问号。
      已知特鲁普斯识字但基本只识人马字,又已知迪泽特有些识字但不太识字,再已知乔治从没识过字,最后已知普鲁托能识字但懒得识字。那么请问,这样一个文盲家庭里该怎么出现一本书?
      哦不对,真有。迪泽特想起了那本《生育宝典》。提起这个他就来气,他冲着书名去的,认认真真看了那么久,结果一点有用的都没讲到。
      那也只能是这本了。迪泽特反问:“《生育宝典》?”
      格林提一下子用了更大的力,迪泽特都要吐了。特鲁普斯的脸上明晃晃写了“卧槽什么生育什么宝典”。
      “你们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我的枕头底下……”迪泽特无力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呃,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我会提前和你说的。”
      特鲁普斯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但她也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不、没关系……你本来也不用什么都跟我说。”
      迪泽特的良心痛了一下。他确实什么都没和她说。
      格林提恼怒于这两个癫公癫婆居然还能打情骂俏:“别撒谎!我刚才看了,这屋子里根本没有——”
      迪泽特满意地看着天使这“过去的子弹正中眉心”的表情。
      格林提真的慌了。祂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全局——除了一个不小心恶趣味发作,偷偷摸摸灵魂出窍去捡那把M1917卡蒂国制史密斯威森时。
      ……不,不行!
      格林提无意识地咬着指甲盖,圣光又炸了开来,迪泽特和特鲁普斯都痛苦地皱紧了脸。这不讲道理的天使又开始毫无边界感地乱翻别人的走马灯。
      天使的指甲被咬短了一个,不规则的切面擦过软糯的嘴唇。迪泽特和特鲁普斯的意志力只能抵过那光芒不过十秒,三次呼吸后,他们无力地倒靠在一起,抽搐着双目涣散。
      时间的每一滴流逝都是那么地让人痛苦。迪泽特的脑海里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搅,而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藏在心底的那些舍不得忘却更舍不得回忆的往昔也被翻了出来。他在夏日温顺的夜与妈妈一同躺在床上,妈妈撩起他被汗浸透的后发,晚风吹在后颈的汗水上带来一阵清凉;他在帐篷里失眠听同僚聊起自己,他们说他除了狗以外什么都不会当,他略有骄傲地想让你们连当狗都不会呢;他在双人宿舍里和朋友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他朋友喜欢看书,迪泽特的字便是和她学的。
      那些美好的、不堪的、尴尬的回忆一齐涌了上来,千百个他在同时流眼泪、缩脚趾和打自己耳光。每一瞬都被拉伸到极长,他在每一个接近于零的时间点中品味回忆。
      这本应是一个相当有格调的过程,适合配上钢琴曲、玫瑰与餐叉——但实际体会下来,它感觉更像是“将一升水装进一毫升的容器”。他早就满了,可水还在往里灌。每一个分子的跳动都如同翻江倒海,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引发雷霆万钧。他装不下,可命运也没给他漏出去的选项。这种体验只能被描述为“折磨”。
      “……我操了……”迪泽特努力和特鲁普斯靠在一起,“他妈憋三天尿也就这个效果了。”
      特鲁普斯看上去是想笑的,但她没成功。
      那一边,天使还在一边流冷汗一边搜寻。祂的“视野”不断扩大、扩大,越来越多的人在睡梦中无力地扭动身躯——而最终,祂来到了地铁轨道的十三号人孔门。
      祂猛地睁开眼,迪泽特和特鲁普斯也终于找回了呼吸,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液一滴滴落在泥土里。
      等他们终于缓过神来,互相搀扶着站起,天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奇怪。”迪泽特嘟囔了一声。
      特鲁普斯半个人挂在他身上,看得出她的耐受力还没那么强,“怎么了?”
      “那本书,《生育宝典》。”迪泽特在怀里摸索了一下,随后在特鲁普斯震悚的视线中拿出了这本今晚的罪魁祸首。
      “我一直把它带身上,这人是找啥去了?”迪泽特百思不得其解。
      特鲁普斯还在瞳孔地震。迪泽特挠挠头,“呃,对不起没告诉你。但我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别的,这就是本恶俗小说。”
      “不……”特鲁普斯咽了下口水,“……能把它给我看看吗?”
      迪泽特当然不会拒绝。
      特鲁普斯颤抖着手把书接了过来。在她绝望的目光中,它和她那曾经是项链、碎过之后被改造了一下的耳环一起,发出了微弱但不可忽视的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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