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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带来一种窒息般的黏腻感。惨白的顶灯无差别地倾泻着刺目的光,将墙壁、地板、匆忙穿行的医护人员和家属脸上那焦虑惶恐的神情,都照得纤毫毕现,无所遁形,更添几分不近人情的冷酷。

      急诊手术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嘈杂,却隔不断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医院的冰冷氛围。苏简棠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墙壁,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指尖死死抠进掌心刚刚被金属控制台划破的伤口里,钻心的疼痛和指关节的钝痛交织在一起,她却浑然不觉。新鲜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濡湿了掌心,带来一种粘腻的温热感,与她此刻如坠冰窟的心境形成残忍的对比。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钉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要将其烧穿。琥珀色的眼瞳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愤怒的赤红、恐惧的惨白、绝望的深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的刺痛。

      下颌处那道被琴弦抽出的、已经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隐隐抽痛,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像是在无情地提醒着舞台上那场噩梦般的毁灭:刺耳的断弦声,猩红飞溅的血珠,林霜弦瞬间碎裂的冰封面具,以及陈希锐那张带着虚伪关切、却如同毒蛇般令人作呕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终于,“咔哒”一声轻响,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一边摘着沾了零星血迹的橡胶手套。苏简棠猛地弹起,冲了上去,几乎撞到医生身上。

      “医生!她怎么样?”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破音的颤抖。

      医生被她的急切惊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安抚表情:“伤口不算深,但位置在面部,而且是被有污染的琴弦抽打,我们做了清创缝合,打了破伤风和抗生素。主要是……”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苏简棠苍白的脸色和还在流血的手,“惊吓过度,情绪波动非常大,需要静养和密切观察。”

      苏简棠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反而因为那句“情绪波动非常大”而揪得更紧。她甚至没顾上道谢,就侧身挤进了手术室。

      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比走廊里更甚。林霜弦坐在冰冷的床上,微微垂着头。她身上那件染血的象牙白丝绸礼服已经换下,裹着一件医院提供的、宽大而廉价的蓝色病号服,衬得她越发单薄脆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

      下颌处贴着方方正正的纱布,边缘透出一点消毒药水的淡黄色,遮住了那道狰狞的血痕。几缕被冷汗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颊边,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侧,指尖冰冷。右手手背上还留着输液的留置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缓慢地流入她的静脉,仿佛在强行注入维持生命的能量。

      苏简棠的脚步顿在门口,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眼前的林霜弦,褪去了舞台上所有的光环和冰冷外壳,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这种陌生的脆弱感,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苏简棠感到恐慌。

      她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可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昨夜琴房里那绝望的警告,还有此刻眼前这具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躯壳,巨大的愤怒、后怕和一种无处发泄的痛楚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

      她最终只是沉默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千斤镣铐。她在床边站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林霜弦冰冷的手背,想要传递一点温度,一点力量。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

      林霜弦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却无比清晰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缩回了手,像被滚烫的东西灼伤。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那双一直低垂着的眼睫,终于缓缓抬起。

      苏简棠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双曾盛满冰冷疏离、也曾燃烧过音乐烈焰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空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蒙着一层厚重的、终年不散的寒雾。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这双眼睛,比任何怒吼和眼泪都更让苏简棠心胆俱裂。

      “霜弦……” 苏简棠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滞,带着破碎的哽咽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你……”

      “出去。” 林霜弦开口了,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没有丝毫起伏,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冻结了苏简棠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两个字。
      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苏简棠的心脏。

      她猛地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涌起巨大的震惊、受伤和不敢置信。她看着林霜弦,看着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冷拒绝的空洞眼眸,昨夜黑暗中她紧握自己受伤的手、决绝要求她别碰那把琴的画面,与此刻这冰冷的两个字,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被推开?为什么在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她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冰冷的驱逐?

      “林霜弦!” 苏简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压抑已久的愤怒,“你看着我!看着我说话!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不碰那把琴!你明明知道……”

      “出去。” 林霜弦再次打断她,声音依旧冰冷平板,甚至没有提高一丝音量。

      “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简棠嘶吼着,泪水终于决堤,“那把琴!那把该死的琴!它毁了你的演出!差点毁了你的脸!是段希锐!是她动了手脚!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为什么!!”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和一种被彻底辜负的愤怒。琥珀色的眼瞳被泪水冲刷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林霜弦。

      林霜弦依旧沉默着。下颌的纱布边缘,似乎因为咬紧牙关的动作而绷紧了些许。

      “好!好!” 苏简棠看着她的沉默,那无声的抗拒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她猛地后退一步,脸上交织着泪水和愤怒,指间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林霜弦!你厉害!你就抱着你那该死的沉默和你的斯特拉迪瓦里下地狱去吧!我恨你!我恨你的自以为是!我恨你的……”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再也说不出来。

      她最后深深地、绝望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如同冰雕般沉默的身影,猛地转身,像逃离瘟疫般冲出了手术室。门被她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手术室室里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和那点滴液滴落的、单调而冰冷的“嘀嗒”声。

      林霜弦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苏简棠那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摔门而去,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幻影。只有那低垂的眼睫,极其轻微地、如同濒死的蝶翼般,颤动了一下。一滴冰冷透明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从她浓密的睫毛根部渗出,沿着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缓慢地滑落,最终洇入下颌处洁白的纱布边缘,消失不见。

      那滴泪,像投入死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

      云城音乐学院的行政楼,在夜色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巨兽。院长办公室的灯光亮如白昼,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头发花白的周院长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紧张感。

      郑教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眉头紧锁,一向温和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和无法掩饰的痛惜。他面前摊开放着的,正是那把遭遇了“意外”的斯特拉迪瓦里名琴。深棕色的背板上,那几点刺目的、已经干涸发暗的猩红血渍,如同丑陋的伤疤,昭示着不久前那场惨烈的失败。

      林霜弦坐在另一侧的独立沙发上,身上还套着那件宽大不合身的蓝色病号服,下颌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她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紧紧交握的双手上,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锁进那冰冷的指节里。苏简棠那充满恨意的控诉和摔门而去的背影,像冰冷的针,反复扎刺着她的神经,让她本就混乱不堪的大脑更加剧痛。

      段希锐则端坐在林霜弦旁边的椅子上,妆容依旧精致得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一丝疲惫。她微微侧身,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倾向林霜弦的方向。

      “……情况就是这样,周院长,郑老师。”段希锐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打破了办公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霜弦在演奏帕格尼尼第24号随想曲的华彩高潮段落时,E弦突然毫无征兆地崩断,反弹抽伤了她的下颌。当时的情况……非常突然,也非常危险。”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霜弦苍白的侧脸,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心疼”,“万幸伤口不算太深,但精神上的打击……恐怕更大。”

      周院长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林霜弦:“霜弦啊,发生这样的事情,学院也感到非常痛心和遗憾。这把斯特拉迪瓦里,是郑老的心头肉,更是学院珍贵的资产,如今……”他看着琴身上的血渍,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必须彻查清楚!琴弦为什么会突然断裂?是意外?还是人为?”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郑教授的目光也锐利起来,他看向林霜弦,声音低沉而严肃:“霜弦,你是演奏者,也是琴的使用者。在演奏前,你有没有检查过琴弦的状态?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林霜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她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对上郑教授严厉中带着探究的视线。下颌伤口的刺痛感清晰地传来。昨夜琴房里那股刺鼻的丙酮气味,苏简棠绝望的警告,还有此刻段希锐那看似关切、却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无数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冲撞。
      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指控段希锐?证据呢?那根被处理过的弦早已消失,只剩下苏简棠的一面之词和她自己指尖那点早已愈合的、微不足道的伤口?在郑教授和周院长眼中,这恐怕更像是一个失败者推卸责任的借口。
      更重要的是段希锐。她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警告和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喉咙。那个在后台,她无意中瞥见的、段希锐与学院某位手握实权的副院长低声交谈的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她赌不起。她不能把苏简棠也彻底拖入这个泥潭。
      “……没有。” 终于,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沙哑和疲惫的音节,从林霜弦紧咬的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她避开了郑教授和周院长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冰冷的手指,“演奏前……一切正常。是我……状态不好,用力过猛。”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刮过她的喉咙,留下火辣辣的痛楚。
      “用力过猛?”周院长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这个含糊其辞的解释并不满意。
      “院长,郑老师,”段希锐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理解和安抚,“霜弦受了伤,又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肯定身心俱疲。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师姐好好休息恢复。至于事故原因,学院技术部门肯定会仔细检查这把琴和断弦,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郑教授看着林霜弦那副失魂落魄、拒绝交流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和无奈,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算了,霜弦,你先回去休息吧。维也纳那边我会去解释。” 最后几个字,带着无尽的惋惜和一种梦想破灭的苍凉。
      林霜弦如同得到了赦令,僵硬地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梦想和尊严之上。
      段希锐连忙起身,对周院长和郑教授露出一个歉意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院长,郑老师,我送霜弦回去。”她快步跟了出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只有两人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林霜弦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段希锐加快几步,与她并肩而行。
      “霜弦,”段希锐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温和依旧,却如同毒蛇吐信,“刚才在办公室谢谢你没有乱说话。”她微微侧头,看向林霜弦苍白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冰冷弧度,“你知道的,有些话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你那位‘苏医生’。”
      林霜弦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段希锐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她最深的恐惧。苏简棠!她果然知道!她果然用苏简棠来威胁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如坠冰窟。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激烈的情绪——是愤怒,是恐惧,是恨不得将眼前这张虚伪面孔撕碎的暴戾!然而,当她对上段希锐那双带着笑意、却深不见底、充满了掌控和威胁的眼睛时,那股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更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被毒蛇缠住脖颈的窒息感。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冲上去的冲动。最终,她只是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段希锐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瘆人。她微微凑近林霜弦,压低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林霜弦,我只是想帮你认清现实。维也纳的金光大道……断了。郑老师的期望……也落空了。你现在,除了安安静静地‘养伤’,最好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霜弦下颌的纱布,“否则……下一次,断的恐怕就不只是一根琴弦了。至于你的苏医生……她那么关心你,你也不想她因为‘关心则乱’,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她的话语轻柔,却字字诛心。
      林霜弦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段希锐的威胁赤裸而致命,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彻底堵死。
      “好了,”段希锐仿佛欣赏够了林霜弦的痛苦和挣扎,满意地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霜弦啊,脸色太差了,我送你回公寓休息吧。你的琴盒和换下来的礼服,学院那边检查完,晚点会让人送回去的。” 她刻意在“礼服”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提醒。
      林霜弦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段希锐“护送”着回到了校外的高级公寓。段希锐甚至“体贴”地帮她打开了指纹锁,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去,才微笑着道别离开。
      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光线。公寓里一片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遥远而冷漠的霓虹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变幻莫测、光怪陆离的暗影。
      林霜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玄关冰凉的地砖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下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心口的位置更像被掏空了一个大洞,灌满了冰冷的寒风和绝望的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尖锐地刺破了死寂。
      林霜弦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她扶着门板,艰难地站起身,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音乐学院后勤制服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个深色的、长方形的盒子——正是她装斯特拉迪瓦里的琴盒。旁边还放着一个印着学院logo的纸袋,里面隐约露出染血的白色丝绸一角。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学院检查完了?这么快?还是段希锐的手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开了门。
      “林同学,”工作人员将琴盒和纸袋递给她,语气平淡,“学院技术部初步检查过了,琴本身没有结构性损伤。断弦 ,他们认为可能是意外老化或演奏张力过大导致的。这是你的物品,请收好。”
      意外老化?演奏张力过大?林霜弦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接过了琴盒和那个沉重的纸袋。琴盒入手冰凉沉重,像一块巨大的墓碑。
      工作人员完成任务,转身离开。
      林霜弦关上门,反锁。她抱着琴盒和纸袋,一步步走进昏暗的客厅。她将那个装着染血礼服的纸袋随手扔在角落,仿佛丢弃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目光落在了那个深色的天鹅绒琴盒上。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决绝,打开了琴盒的搭扣。
      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斯特拉迪瓦里静静地躺在墨绿色的丝绒内衬上,深棕色的琴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背板上那几点刺目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渍,如同丑陋的伤疤,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失败和狼狈。
      林霜弦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那冰冷的琴身,抚过那干涸的血迹。屈辱、痛苦、绝望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琴盒内衬的角落时——
      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极其突兀的、硬质的、不属于琴盒内衬的冰冷物体!
      她的动作猛地一僵!
      心脏在瞬间漏跳了一拍!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柔软的丝绒内衬。
      在琴盒内衬最隐蔽的角落,靠近琴颈根部的位置,赫然躺着一根——
      断裂的、沾染着暗褐色污迹的羊肠琴弦!
      正是舞台上崩断、抽伤她下颌、让她坠入深渊的那根E弦!
      它怎么会在这里?!学院技术部检查过琴盒?他们没发现?还是这根本就是在她离开后,才被人塞进来的?!
      林霜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
      就在她因为震惊而大脑一片空白时——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骤然响起!猛烈地撞击在厚重的防盗门上!也重重地砸在了林霜弦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紧接着,一个冰冷严肃、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开门!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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