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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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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伤口
辰一清被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脚步轻盈,很快进了浴房,反手锁门,并丢了个结界。
叶自闲还在发抖,抬手的时候肩头的水滴噼里啪啦掉进没有任何灵气的池里。
他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拉起辰一清的手放上去,虎口刚好卡在喉结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做了什么吗?”
颈部血脉的跳动再次让辰一清听见金属的敲击,他隐约感觉加一副项圈也不错,不能太重,或许细一点?薄一点?
“你做得很好,再做一次。来,就像那时候一样,掐死我。”
辰一清只想用手掌丈量尺寸,拇指却偏了方向,指尖从喉结下方往上,一直推到脖颈与下巴的转折处,抵在那里。
或许是舌根。他想,很软。
掌心微震,叶自闲在说话:“趁我还没封住你的灵丹,结束我的痛苦。”
这话意味着灵丹是他解的。
辰一清却一点也不意外。
一旦承认他是个谜团——即将被圈禁的谜团,那么谜底就不重要了。
谜底不再重要,意外也就不存在了。
“你是不死身。”辰一清笑起来,拇指轻轻的按压:“忘了?”
叶自闲闭上眼睛,整个面部沐浴在升腾的氤氲与弥散入室的微弱阳光中。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角痣,辰一清用视线细细描摹。
“对于你来说不是。”叶自闲颤抖着笑起来:“你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彻底杀死我的人。”
他有一点触动。
这是个奇特的时刻。
他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计划要分好几步慢慢走——先是心才是人。
可现在,他突然成了主宰,无论叶自闲想选什么,都由他来执行。
他大可加快进度,给美丽的手腕与脚踝套上镣铐,给修长的脖颈勒紧项圈,立刻完成他狂妄的肖想。
喉结干涩艰难地滚动,辰一清眼底荡开泛红的薄雾。
他的拇指顶到那柔软的下巴,沿着下颌线滑动。
一束金黄的阳光穿过窗格,斜照在叶自闲面上,他一半面容轮廓模糊闪闪发光,睫毛的投影晕成褐金,另一半——辰一清托住的那一侧,在强光映衬之下极其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激烈的光影使得引颈献身的姿态像一场肃穆的祭祀。
细尘纷飞氤氲缭绕,他像蒙尘的东珠,残缺的山海,坠世的神明,虔诚地献上光洁的脖颈,等待有人引出圣洁的血液,涤净尘世所有无妄欲念。
“我不是来杀人的。”辰一清盯着他,不愿眨眼。
“如果命运让我成为这世上唯一可以杀死你的人,那么我会让自己成为世上唯一可以救你的人。”
他是那么崇尚力量,那么偏执又传统。
但在这个瞬间,面对毫无防备的叶自闲,他已无法满足流于表面的服从,甚至唾弃权力的胁迫。
他要平等自愿的拥抱,途径心甘情愿的允许,抵达贪婪疯狂的彼岸。
他用虎口圈住那柔软的耳垂,手指覆住后脑轻轻托着。
“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谁为牢笼谁为囚?
不重要了。
辰一清攫住他凶狠地吻上去,粗暴地撬开无力的唇齿,强行纠缠又不遗余力的灌注仙灵。
他一手紧紧箍住,叫人动弹不得;他没有经验没有技巧,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感受,一味蛮横行事,却极力想让最美的花开在二人交织的唇舌间,想用满腔自以为是的汹涌酿出远超蜜糖的韵味。
然而一切都被浓重的腥咸打破了。
阳光歇去,他慌乱地放开,还没来得及看清叶自闲嘴角张狂的猩红,转机猝然降临。
叶自闲十指抠进他后肩追着吻了上来。
抗拒、挣扎,掠夺、强压,索求、渴望,所有不同频的亢奋被血腥浓重的仙灵安抚、引导,最终统一在两心所向的缠绵。
一切有理有据。
分开的时候,辰一清舐去他伤口渗出的血珠,尝出高热正在退去。
伤口正正在唇角痣上,并未愈合,甚至没有半点要愈合的态势,反而血流不止。
他看向那双迷乱的眼睛,那是仙灵激进过量造成的眩晕。
亲吻过鼻尖,留下一点点血痕,他问:“明明那么需要我的仙灵,为什么要叫我滚?”
叶自闲闭口不言。
辰一清餍足,不在乎他的沉默。
“你在害怕吗?”
叶自闲无言以对。
“你害怕一旦向我索求,就再也离不开了对吗?”
叶自闲难以启齿。
辰一清满意地抚上他的伤口,指尖起了法,却在即将接触时顿住,收了法力轻轻固定住他下颌。
叶自闲含糊地荡开眼眸。
“第一次见面我留在你脖颈上的五指印,不是你故意留着的。而是我给你造成的伤,是真正意义上的伤。所以你认定我是世上唯一能彻底杀死你的人,这就是不拒绝我跟着的原因吗?”
叶自闲说:“是昱明仙君给得太多了。”
辰一清选择忽略这句话,笑着捋开他面上的碎发:“老实说,虽然我不会亲吻,还咬伤你。但这伤口无疑正宣告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用施法愈合也没关系吧。”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能解开我的灵丹,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甚至石头和师父的事,如果你知道,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如果不知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找答案吗?”
叶自闲下颌微不可察地颤动,辰一清放开手。
他又说:“每个人都说我疯,但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或许是有点疯。如果我今天不说这些话,不做这些事,我可能真就疯了,然后对你...”他重重地呼出一气,继续道:“可一旦想明白了,所有的疯狂都是合理的。我只想...”
“如果我对你的灵丹有企图呢?”叶自闲打断他。
辰一清愣了一下,很快地反问:“那为什么不趁我中毒时取走它呢?”
叶自闲再次沉默。
“如果你真的需要,那从今天开始它是你的了,我将把每一天都当成做上仙的最后一天。”辰一清异常严肃:“你随时可以拿走。没了灵丹并不会死,只要你...”
“我知道了。”叶自闲忽的低头,似乎想挣脱钳制的手臂。
辰一清攥得更紧:“好。那么现在我能再给你点仙灵吗?”
叶自闲睫毛低垂,阴影里有藏不住的凌乱。
他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么,我换个问法。”辰一清抵着他前额:“为了防止以后再咬伤你,现在可以再练习一次吗?”
辰一清把凶狠与迫不及待藏在前所未有的温言软语后面,澎湃的暖流从滚烫的视线溢出来,刻意不去挖掘阴影里的秘密,只顺着叶自闲的眼睛,缓缓流向绷成一线的唇。
他把叶自闲的紧张看做奖赏。
奖赏他勇于剥开悄悄恢复鼻梁旧伤背后的心意,奖赏他听懂了‘我是男人’背后的深意。
没有人会关心不在意的人,没有人会在意从未想过的事。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
“嘴张开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因喉头干涩带着鼻音,有些急促,飞快地掠了叶自闲一眼。
叶自闲还想挣扎,但汹涌注入的仙灵,潮润缠绵的触感,随着克制压抑的节奏将细微的电流冲上颅顶,一遍遍在身体游走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缱绻的滋味令人上瘾,被明确需要甚至索取的感觉更是难以言喻。
他真的很聪明,也很疯。
叶自闲在一片混乱中颠三倒四地想:那么我呢?就这样隐瞒真相吗?
想到这里他就咬了辰一清。
换来的是更深、更疯的纠缠,全然不顾口角的伤。这导致那些游走的电流近乎疯狂,他招架不住了。
他要逃。
叶自闲仓促地背过手在水面一点,池水泛起亮白涟漪时,猛然发力企图推开辰一清。
自以为能打个措手不及,不仅什么也没改变,只换来双手被反钳的结局。
他失了重心向后仰倒,除了触水的一瞬间被护住后脑,还是什么也没改变。
持续注入的仙灵根本来不及引导,在体内堆积乱窜;双手背缚,纠缠无处可逃;他们下沉已远远超出浴池的深度。
身边的景象开始变化,白光道道裹起银色的泡沫。池底深不可测,水流不断上涌,猛烈地旋转,在不知何处渗进的光束中摇摇晃晃。
他们随波逐流,某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变化,他只知练习必须专注。
黑暗的池底远远现出一小块白玉石,随着水流迅速靠近越来越大。
辰一清后背触及一点光滑的支撑,他搂紧叶自闲旋身。
泡沫消失,脚底踩实,他将叶自闲按在台阶上,水面迅速下降,白光弥散,满室通明。
他放开时,闻到满满的天宝香。
辰一清抹了把脸,叶自闲的簪子不见了,湿发一部分柔顺地挂在肩上、前胸,一部分像打湿的缎子飘在水面,他忍不住要凑上去亲吻下唇红肿刺眼的伤口。
然后结实地挨了一拳。
辰一清靠上台阶,一臂搭上白玉池缘,揉着侧颊笑道:“有力气揍人,看来没事了。”
“你这个疯子...”叶自闲口中喃喃,掀一捧水溅他满怀。
辰一清仰头靠着,笑得心满意足,反手拉住正要起身的人:“去哪?”
“睡觉!”在叶自闲的构想里,这两个字应该说得又凶又狠,但刚才揍那一拳着实用完了好不容易蓄上的力,脱口而出时伴随脚下脱力,展示出来的竟是一种近似撒娇的虚弱。
辰一清只不过使出一点点力气,便轻易地将人搂进怀里,把叶自闲侧脸按进颈窝,下巴抵稳了,亲昵的动作满是钳制的意味,只怕他趁人不备溜走。
“明明跟我待在一起你恢复得更快。”他又使出一点点力气,将叶自闲双臂连同身体圈紧:“这双手就是不老实,该绑起来。”
他起了净元清灵咒,下巴抵着叶自闲说:“不是要去找周菁乔和‘长云’吗?鬼爪的十日之约你忘了?孔茟没了,那么多兽妖幼崽交给余洋那个小家伙你放心吗?”
怀里的人突然泄力,不再挣扎。
“我的仙灵对你的作用比灵泉更大,这次我来引导气息,你睡你的。恢复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从事实来看,辰一清独特的仙灵确有奇效,叶自闲混乱的灵气很快平息,人也沉沉入眠。仙和灵日常都不需要睡眠,只有在损耗过大的情况下,才需要通过休眠重启灵气正向循环。
叶自闲呼吸悠长平稳,辰一清指尖沾着水,撩起湿滑的黑发,抚过肌理分明的后背。
灵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补充与修复,灵气温润的流动生出极致的舒畅,若此时行气将获益匪浅,可他不敢闭眼,怕再睁眼时发现一切不过是梦。
上仙之间,疗伤安抚,用仙灵相互引导气息在寻常不过。可即便同一法门,仙灵相碰也需要一番轻微的试探抵抗才能顺利进行引导。
他想起在防风林以及前两日煞气暴动,自身体内作乱的气息对叶自闲的仙灵根本没有半点排斥。
刚才叶自闲对他的仙灵不止没有抵抗,甚至算得上主动索取,主动融合,行为更谈得上是迫切的渴求。
回想刚才的一幕幕,辰一清笑起来:“跑什么跑。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他继续轻抚叶自闲后背,指尖感受着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修长精练的肌体,目无焦点,自嘲道:“人人都爱温香软玉,我偏偏...”
手指猝然停留于后背伤疤。
他一遍遍确认,终于在第五遍或第六遍时,伤口化作利刃,在心上狠狠剜去一块。
他想起叶自闲曾说‘我也是会痛的好不好’,强烈的酸涩冲上眉心,沿着眉骨轰然炸开,化作一团干硬堵住了咽喉。
刀疤之下是狭长的凹陷,那里缺失了第五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