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野玫瑰》一只熊猫君

10、恨海情天

　　“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呢？小姨，我知道很难，可再难都不应该放弃生命。”她动作粗糙的抹去虞莲脸上的泪水，用力捧住小姨面颊，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会好起来的。小姨，你相信我，就像当初你让我相信你一样。我本来都要无家可归了，你叫我相信你，后来你给了我一个家。现在我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舅舅坐牢的。”
　　虞莲痛苦的闭上双眼。
　　盛佳楠一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去求沈之洲高抬贵手。
　　光是想到这一点虞莲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宁宁，你走吧！你离开这里，权当没有我们这些人！他对你有愧，不会赶尽杀绝的。”
　　盛佳楠也崩溃的大哭，“你们都叫我走，可我能走去哪里呢？小姨，离开这里，离开你你们，我还有什么呢？”
　　远离纷争的代价是从此要一个人孤独的流浪他乡，这和放逐有什么区别？
　　如果她一走了之，那她下半辈子永远都会活在不安中。
　　虞莲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医生继续给她用了镇定的药物。盛佳楠再三要求护工要仔细看顾，临走前也和护士打了招呼。
　　程画安慰她，“放心吧！医院也怕担责任，肯定不会让你小姨出事的。”
　　盛佳楠开始担忧未来。，虞家现在一团糟，外公能不能熬过去不好说，沈之洲又要赶她们离开老宅。以后，她们要怎么办？
　　“小姨名下的财产全被冻结了，舅舅那边还有那么大的窟窿，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这里还有钱……”
　　她摇摇头，不肯麻烦程画。程画家境富贵是不假，可家里给的零花也不多，平时消费都是用的爸爸的副卡，手里的钱根本是杯水车薪。
　　她只奢求明天沈之洲会心软，要不然她真的没办法了。
　　第二天她准时抵达云端大楼，陈森在那里等候她。
　　今天天不好，她站在电梯里往外看见了大片的乌云。天阴沉的可怕，随时都要降下暴雨的样子。
　　沈之洲在办公室等她，陈森为两人关好了门。
　　谁都没有先说话，气氛沉静的让人很难相信在不久前他们还是一对爱人。
　　还是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的不像话，“我来求你，求求你放过虞家。我知道血债深仇不能释怀，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给虞家一条生路。”
　　盛佳楠等不到他的回应，急切的抬头去看他。她最先看到的是他背后许令仪的照片，呼吸一凛，眼泪顿时砸下来。
　　沈之洲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看着相片中的母亲，心里生出绵长的悔意，“只差那一点点，我就能抓住她了。我没有要他们复合，甚至也从来没想过沈新能改过，我只是想她活着。她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了……宁宁，我没有妈妈了。”
　　她的眼睛随着他的声音越睁越大，直到撑不住，泪水汹涌落下，越涌越多，泪珠扑簌簌的滚了满脸。盛佳楠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他们之间隔着不是简单的情谊二字，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十来岁的少年眼睁睁看着挚爱的母亲纵身一跃，从此留在他脑海里的是母亲离世时的悲痛处境。
　　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做不到放下仇恨，所以他不可能不顾一切的去爱盛佳楠。
　　她双手捂着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里往外涌落。沈之洲心如刀割，手下意识的就往伸，可他不敢触碰。
　　他怕自己一挨上她就会心软。
　　她哭了很久，最终是接受了这个结局。盛佳楠用力抹了脸，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不奢求你就此放手，可是虞家现在真的很难……阿洲，小姨现在已经众叛亲离了，你打住好不好？”
　　他不说话，盛佳楠急了，她往前猛走了几步，想去拽他的手。
　　沈之洲退后一步，她满眼都是失望，但还是哑着嗓子求他，“虞家破产就破产，我们什么都不争了！我带着小姨永远的离开这里，我保证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让你看到我们！阿洲，你留她一条命吧！我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失去了妈妈，如果不是小姨，我不知道现在会过成什么样子。她对不起你，可她对得起我，我不能看着她去死啊！”
　　他胸膛起伏幅度加大，狠狠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扫下去，粗暴的扯过她，拉着她直面那个相框，“如果我仁慈，那她呢？这些年，我日日夜夜睡不着，我一直在想着，我要是原谅了虞莲，那我妈该怎么办？虞莲有今天全是咎由自取，我对不住你，也愿意做出让步让你全身而退。盛佳楠，你不要不知好歹。”
　　他们已经走到了死局，是再也没有解决的法子了。盛佳楠握紧他的手，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那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一命抵一命，我替小姨去死，去偿还你妈妈的性命，你收手行不行？”
　　她说完以后就推开他，轻飘飘的整个人就往窗口冲，离窗还有两步的时候就要扑下去，沈之洲跟在后面眼疾手快的捞住她的腰，把人重重压在怀中，咬牙切齿凶她，“盛佳楠，你敢！”
　　她在他怀中仰着头，泪眼婆娑的看他，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她知道沈之洲不会真的想要她的命，她就是赌一把，赌他心中有愧，最终会答应她。
　　她很固执，这一点沈之洲一直都知道。答应见她的时候他料到自己不会把虞家赶尽杀绝，但虞家败局已定，从今以后都不会站起来了。
　　虞莲半生高贵，如今跌落泥潭，虞老爷子也命不久矣，她所有的仰仗都不会再有，活着比死了还艰难。
　　“你确定这是虞莲想要的？”沈之洲嘲笑她不够了解虞莲，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虞莲是如此嚣张的人，恨不得一辈子都活的耀眼，怎么能接受平庸的过活一辈子。
　　盛佳楠缄默，沈之洲松开她，让她安稳的在沙发上靠好。
　　他叹叹气，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又蹲在她脚边，“宁宁，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靠着感情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这件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陈森给你的那些条件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如果觉得不够，我还能再给。你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好吗？”
　　她垂下眼眸，和他四目相对，“如果忘记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放不下？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只在乎眼前，眼下我就想保住她的命。我什么都不要，我答应你，我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视线里。”
　　这场无声的战争最终以她险胜落下了最后帷幕。她今天总算是没白来，她赌赢了。
　　“阿洲，我不恨你，我也希望你报仇以后能够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珍重的放在桌面，“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个话，可如果你母亲还活着，她不会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故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剩下的人就算再艰难，也要把日子过下去的。”
　　她背过身，一步步朝着门外走，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刹那，她骤然停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她握紧了门把手，冷的人都在颤抖，可她就是固执的很想要一个答案。
　　她想知道那十五年的相依相偎，究竟是她痴心错付，还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过我？”
　　他盯着她纤弱的背影，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正常，可沈之洲知道她一定是又哭了。他心酸胀的厉害，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花了极大地力气来克制。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盛佳楠明白了，她点点头，“阿洲，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究竟失去了什么。祝你达成所愿，往后……咱们互不相欠了。”
　　她走出去后在拐角处遇见了程颐，她侧着头越过他往前走。程颐都于心不忍了，大步走进办公室，“你这心是真狠啊！”
　　沈之洲目光落在一份并购方案上，闻言也没出声，程颐说个没完没了，“冤有头债有主，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作孽哦！人都哭的快昏过去了，你就不怕将来后悔啊！”
　　“你很闲吗？”沈之洲抬眸，若不是眼眶还未消退的红出卖了他，程颐当真要以为这是个铁石心肠的狗东西了。
　　“何必呢？你们俩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吗？”程颐拖了张椅子过来，打算好好游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先把人哄回来再送出去，只针对虞莲就行，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人，时间久了总能明白你的。”
　　程颐自以为是，还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沈之洲很平静的摇头，“她这个人一向坚定，看着软，实则很有自己的主见。”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俩之间就是无解的结局。他不怀好意的接近她，以爱的名义骗了她十五年，一步一步让她彻底沉沦，只为了给她致命一击。
　　哪怕确实有爱……可在刻骨的仇恨中也不值一提。
　　盛佳楠是这场斗争中最无辜的那一个，可她也是虞莲最大的软肋。沈之洲的目光挪到了桌上相框上，照片上的女人端庄娴静，着一件青花瓷纹样的旗袍，笑的温柔又优雅。
　　他唯一从他母亲那儿继承的就是这一双桃花眼，可他比他母亲要狠心的多了。
　　看似有情，却处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