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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阿珠俯身将林清棠背起。那人下意识抓住她肩头,牵动伤口的动作让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扭曲,冷汗顺着脸颊滚落。阿珠能清晰的感知到掌下那人颤抖的身体,灵力自掌心缓缓注入,才见林清棠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一路上,脚步声与在耳边虚弱的呼吸声交织。阿珠满心都是不解与酸涩。明明掌门只是命阿棠思过,为何这人非要去自己受苦?重伤刚愈,如今又添新伤,难道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可低头瞥见林清棠染血的衣摆,又忍不住心疼的眼眶发热。
      回到住处,阿珠把人趴放在床榻上。又去找到剪刀打来清水。清洗过剪刀后,阿珠举着剪刀犹豫半晌,看着林清棠血淋淋的后背不知从何下手。
      “阿棠,你稍微忍忍,我帮你处理伤口。”待趴着的人点头,阿珠终于心一横,轻轻捏起从衣衫破损的地方剪开。
      少女纤细的脊背在晨光里裸露,原本光洁的基本上,数十道鞭痕如狰狞的赤蛇盘踞。伤口处不断渗出血珠,只觉触目惊心。
      阿珠将浸透冷水的白帕覆上林清棠的脊背,素白的帕子便被猩红瞬间吞噬,迅速蔓延至整个帕面。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即将坠落时,她慌忙抬手胡乱一擦,却把指腹沾着的血渍也蹭到脸颊上。她转身在铜盆中清洗帕子,涟漪荡开层层血色,不过眨眼,澄澈水面已化作一盆血水。
      清完创,阿珠抽袖中摸出金疮药为林清棠抹上,她轻抚林清棠的发顶,“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端起铜盆,轻手轻脚推开木门走出屋外,却看见在屋外来回踱步的裴恒之。
      裴恒之听见门响抬头询问阿珠:“阿棠怎么样了?”他微蹙的眉头一刻也未曾放松。
      走上前看见阿珠手中端着的一盆血水。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替林清棠轻关上门,却从缝隙中不经意看见林清棠裸露在外的后背,满是伤痕。清过创上过药,更能清晰的看见纵横交错的伤口,可以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
      门彻底关上,裴恒之的心也彻底沉下去。
      看着面前愣怔的少年,阿珠心中对这个师兄是有气的,但想到他为护阿棠性命不惜动用禁术。阿棠虽遭受皮肉之苦,总归没丢掉性命,听说宗门耗费许多灵草灵药才保住少年的性命和修为。如此一来,阿珠对裴恒之的怨气也就消散了。
      “回师兄,我刚为阿棠上过药,血止住了。”阿珠微微颔首,“但是此刻师兄不方便进去!”
      裴恒之这才展眉松气,“没事,我不进去,等她伤好一些我再去。”
      阿珠点头径直离开。
      裴恒之站在门外紧盯木门,仿佛这样就能透过门见到心中之人。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升至半空的炎阳默默照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射在青石板的地面。
      林清棠的伤养了半月有余才被允许下榻走动,整日呆在屋中无聊的紧。林清棠常常会去练武场看宗内弟子练功,或者是拉着裴恒之下山吹吹风。
      练功回来,阿珠和裴恒之也会过来陪林清棠解解乏。可是,林纪白一次也没有来……
      想到林纪白,林清棠是难受的。当初,林清棠得知裴恒之用的是禁术后,她知道若自己不自清受罚,那些长老会苛责林纪白徇私舞弊,宗门也会有人不服,甚至掌门位置不保。
      苦笑一声,自己这次不仅害宗门资源亏损,还忤逆林纪白的决定,或许是还在生气,才不来看她的。
      伤心没持续多久,裴恒之就推门进来,脸上还是熟悉的笑意。
      裴恒之从怀中摸出一枚银簪,是他亲手打磨制的,图纸也是他花费很久设计,这是第一次为女子制饰品,犹豫几日还是决定送出。
      簪头是用银丝扭成的梅花,花蕊中央镶一淡蓝色宝石。梅花与打成叶子与花枝的簪身连接。款式简单却很精致,打磨的时候有一点瑕疵都会被裴恒之熔掉重来。
      裴恒之亲手为林清棠戴上,拿来铜镜。
      林清棠接过铜镜,左右偏头欣赏,浅笑盈盈,“真好看!师兄,你是从哪买的?”林清棠伸手摸着银簪,心情都变好了。
      “下山做任务无意间在小贩那里看到,觉得会适合你,便买下带回来。”裴恒之并不打算告诉林清棠真相,这样也好,自己的心思就可以慢一点被知晓,“你喜欢我就再给你买。”
      林清棠闻言颓然的塌下腰,“算了,带这些练功不方便。”虽是这么说,林清棠还是恋恋不舍的欣赏银簪在自己发间的样子,“若是弄丢了多可惜!”
      裴恒之温柔的笑意更甚,安慰少女:“无妨,不值钱的小玩意,你喜欢想要多少都可以。”他能看见林清棠带上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重要。
      “多谢师兄,这根簪子我就收下,我很喜欢,以后别再浪费银钱了。”林清棠取下银簪,宝贝的放在捏在手心,“目光向下发现裴恒之的手有许多伤口,拉过面前细瞧。
      那本该执剑的手,掌心干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莹润,手背隐约能瞧见淡青色血管,指根和虎口处因常年握剑生出薄茧。此刻多几道伤痕,半透明的水泡在掌心和指腹微微隆起,腕间缠绕着磨破的红痕。
      “练剑磨的,不碍事。”裴恒之想收回被拉住的手,那是他磨簪子弄的,腕间的伤是蛊毒发作锁住自己的锁链磨的。
      “不许动!”少女语气强硬,扯住裴恒之的小臂,起身拿过桌案上的小瓷瓶。
      拉拉裴恒之的衣袖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下打开瓷瓶将里面的淡黄色药膏抹在指腹。重新拉起裴恒之的手,轻轻把指腹上的药抹在伤口处,
      裴恒之无奈只能任由林清棠扣住他的手。少女低眸神色认真为自己上药,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沾着药膏的指腹轻轻擦过伤口。窗外斜射进来的光斑在她发梢凝成碎金。忽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掌心,他低头,正撞见少女讲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吹,
      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痛,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扰了这幅温柔画卷。少女微蹙的眉峰,还有落在那伤口上的温柔,都被他刻进了眼底。原来爱意早已在经年累月中愈发深沉,此刻终于冲破所有克制,化作滚烫的目光将她的身影牢牢锁住。
      如果画面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是他现下心中的奢望,只有在此刻他的爱意不用害怕被人察觉。
      待林清棠伤彻底养好又是一月过去,疤痕掉落,露出新长的嫩肉。意识到自己背后是要留痕,林清棠沮丧的坐在门前石阶上,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扶脸,低头看着青石板上的青苔走神。
      阿珠被她师父传唤,裴恒之这几日也不知在哪儿,她好无聊。
      思绪不知飘向何方,两个女弟子的讨论声将她思绪拉回。林清棠起了好奇心,侧耳仔细倾听她们在说何事。
      稍矮的的女弟子到,“你知道刚昂皇宫里来人了么?说是过两日要接裴师兄回宫!”
      要接裴师兄回宫?林清棠直起脊背试图听的更清楚,挂起的风却将那两位女弟子的声音吹的模糊。
      “是有什么事吗?这也还没到皇帝寿辰啊。”身材高挑的女弟子问到。
      皇帝每年在自己生辰和皇后生辰前将裴恒之召回宫,如今一个早过了,一个还早。
      “管他呢!又与我们无关!”另一个弟子无心再讨论,两人的声音到此为止。
      将近黄昏,裴恒之终于出现,嘴色不易察觉的苍白。这两月每次蛊毒发作,他都假借下山做任务。这次身体还未彻底恢复,师父就传信说宫里来人借他回去,裴恒之只得立马赶回。刚从师父住处回来,宫里来的是父皇身边的人。也没说是何事,只说是皇上急招,命他明日启程。
      裴恒之是来找林清棠暂别的。进入屋内,少女正伏于桌上酣睡,脑袋埋在臂弯中,只露出一双眼睛。
      无奈摇摇头把想说的话收回,走近身边,俯身一只手穿过少女腿弯,一手抱住林清棠的肩,将林清棠打横抱起,抬步刚要望床榻边走去,少女就已清醒过来。
      “师兄,你回来了。”林清棠揉着惺忪的眼睛,乖乖靠在裴恒之怀里。
      “嗯,前几日要做任务,下山匆忙,没来得及同你讲。”裴恒之稍倾,松开揽在林清棠肩上的手,掀开被褥,将林清棠平放在榻上,细心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睡吧,父皇召我明日回宫几日,我来同你道别。”
      在裴恒之转身要离开时,林清棠拽住裴恒之的袖角,她想询问裴恒之衣袖处为何会有血迹,但想起裴恒之刚才疲惫的脸色,嘴唇张张不知道说什么。
      “那师兄早些回来。”最后,林清棠只说出这句话,便松开手。
      裴恒之因被林清棠拽住而僵硬的身躯,听到这句话陡然放松下来,眼底的情绪暗淡,喉结上下滚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情绪。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退出房间替林清棠关好门。
      第二日。
      一辆马车停在阙庭中央,马车前后都有士兵守卫,马车轩敞富丽。裴恒之立在马车前,拱手拜别林纪白,抬头又见林清棠守在一旁。绽开温和的笑容,眸中也全是笑意,一个音节也没出口。多年相伴的默契,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想说什么。
      裴恒之转身踩住踏凳,利落跨上马车进入车厢内。
      “太子回宫!启程!”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落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宫。
      队伍的踪影逐渐消失,长老和弟子门散去。林清棠也准备离去,却注意到林纪白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林纪白也没想到会被发现,神色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这两月多,两人都不曾说过半句话,气氛沉默的过于诡异。
      “爹,我下山几日散散心。”最后还是林清棠先开了口,打破父女二人之间的矛盾。
      其实,林清棠不知道父亲每日在她不注意的地方,远远注视着她。
      林纪白终是开口,语气生硬,“也好,下山后多加小心”说完就离去,但是背影竟有几分仓皇失措的意味。
      林清棠低头,心中苦涩翻涌,面上一模苦笑显出,看来爹还在生她的气。
      两日后,林清棠背着简单的行囊下山。临走前,被阿珠拉住反复询问是否要她陪同,林清棠拒绝后,又反复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快走至山脚下,林清棠回头环视通往宗门的蜿蜒小路,空无一人。失落回头,衣角被攥的发皱,在蓝色裙身上留下抚不平的痕迹。脑中回想起,每次下山即使有裴恒之陪同,林纪白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把她当做还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这次身后空无一人,是还在生气吗?
      有些失落,却还是安慰自己,说不定等她回来,爹就原谅她了。想到此立马打起精神,迈着欢快的步伐继续赶路。
      身影走远,林清白才从树干后探出头。作为一个长辈,林纪白拉不下脸,而作为父亲,又担心林清棠,所以选择躲在远处守护女儿。
      林清棠到达集镇,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她不断在人群里穿梭。好不容易在墙根下寻到一小块空地,衣裙沾上泥点,发髻也被挤的凌乱,发间那支梅花银簪早就歪斜。
      林清棠皱皱眉,在原地等人群稍微散去她再寻落脚地也不错。林清棠刚准备靠在墙上休息,就被一双脏兮兮的手拉住裙边,淡蓝色的衣裙上留下一个黢黑的印记。她低头看去,男孩面上全是黑灰,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头发也乱糟糟的,衣衫破烂,身材瘦小,光脚立于地面,脚上也全是黑灰,是个小乞丐。
      “姐姐,可以行行好吗?”男孩眼神小心翼翼让人心疼,张合的嘴唇干裂。
      林清棠心生怜悯,低头从腰间的荷包取出几两碎银交给男孩。男孩接过碎银继续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林清棠的荷包。林清棠开口询问:“你……诶!”发出一声惊呼,男孩迅速扯下她腰间的荷包,转身跑进人群。
      她下意识追去,却想到荷包里只有十几枚铜板,瞬间放弃。
      大部分银钱都在储纳袋内,那些只是她用来买些小玩意的,若是能帮到那个男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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