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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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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军军营。
众人正在议事,一士卒跑进来,附在叶渊耳旁说了些什么。
叶渊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她自是要赢的。”
“她是谁啊?”白雄摸了摸胡子,一脸好奇。
“还能是谁。”梁峰上前一把揽住白雄的脖子,嬉皮笑脸。
“那你不也没说是谁么。”白雄推搡梁峰。
“你们两个,还有时间说笑。”叶渊随手掷了卷书简过去,梁峰轻巧地接住,放在一旁。
“哎呀,这不是恶战之前先活跃一下气氛嘛。”
“梁陈中有人觉着你功勋卓著,碍了他的路,倒底是要按捺不住了。”徐前一脸严肃,“将军觉着,谁会先出手?”
“太子病弱,五皇子野心勃勃,皇帝看着我风头过盛,试图以一虚空的爵位便换我们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土地。”叶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很漠然,像是身处险境的人不是他,又或是,自他出生起,便总要绝处缝生,早已是家常便饭,“至于叶家,袖手旁观、坐收渔利,甚至还会背刺一刀。”
“但叶承当年把您从火海中救下又苦心经营二十多年,他真就甘心这样舍了。”梁峰有点儿心疼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
“梁峰,舍一颗棋子又需怎样犹豫呢?叶承,他早就作出了选择,他需要的是一个乖乖听话的傀儡,而不是脱了鞘的利刀。”叶渊闭了闭眼,像在回忆,但他实在发现除了记忆角落秋千上那翻飞的藕粉裙角外,无可回忆,“他这次眼睁睁看我出征云锦,孤立无援,便没想着我能活着回去。”他声音飘渺,透着灼伤人心的苍凉。
“说这些做甚。”白雄五大三粗,却忍不住在转身时抹了一把泪,“来,将军,喝酒!”他倒了满满一大碗酒,酒溢洒出来。
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兄弟们再一起喝酒,他将酒一饮而尽。
“喝得那样悲壮?”叶渊拍了拍白雄的肩膀,径直拎起酒壶喝了起来,似个潇洒的纨绔公子,“跟着我,不会让你们输。”他的话总是让人感到安心。
“兄弟信你。”梁峰也喝起来,他这条命本就是将军救的,为将军冲锋本就值了。
徐前无奈摇头,眼里也涌出些泪来,“你们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啊。”
“哎呀老徐啊,喝酒!”
次日清晨。
叶渊上马,率众将士班师回朝,这场仗,他等了太久太久。要在下月前料理完该料理的人和事,如此才来的及准备一场盛大的喜事。
三天后,梁陈国都沁城之外。
皇帝派来迎接叶渊一行人的贴身太监已等候多时。
“叶将军,哦不,该称镇北侯啦。”李公公笑得谄媚,“恭贺啊。”他仿佛全然不知身后大开的城门昭然揭示着一场鸿门宴,
“李公公,有劳了。”叶渊点了点头。
“那您有请,其余人等就留在城外吧。”李公公俯身做出请的姿势。
叶渊回头看了眼梁峰他们,眨了下眼,示意按计划行事,兄弟们默默点了点头。
叶渊进城,夹道两侧百姓欢呼,不少妙龄女子向英俊的少年将军掷手绢,芳心暗许。但,他们皆不知今日朝堂上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
入殿之前,李公公向叶渊索要佩剑,请他卸甲换衣。
叶渊表现得相当配合,他将腰间佩剑随手递与守在门前的禁卫军统领裴洵,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他换上一袭朱红官服,鲜艳得像从画中走出的人。
哪怕是识人万千的李公公也在心中惊叹。只是,难道是错觉?他竟有一刹那觉着这叶家公子的眉眼像极当年的谢皇后。哎,他摇摇头,真是老眼昏花。
叶渊从容踏入殿中,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如松似柏。
他笑着,笑意不达眼底,逆光而来,却无端让人生出寒意。
左相叶承略带惋惜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养了二十三年的“儿子”,倒是可惜了这样一枚好棋子,不过能为叶家铺路,他也算尽了价值。叶承低头残忍地笑了笑,从始至终,他只把他当作一枚棋子。
叶渊侧眸看了眼叶承,便如同不认识般经过。
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有不知情者的羡慕,嫉妒,二十三岁便封侯,实在优秀,偏人家还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也不知叶承那只会耍手段的老狐狸怎就生出了这样的好儿郎。
而知情者要么幸灾乐祸,要么神情复杂。
上位中,皇帝沈却淡漠地看着底下的年轻人,他如曾经的谢家人般,耀眼到让人讨厌。不过他能替他除去云锦这一边患,又几乎没耗梁陈钱财,也算有功罢,待他走后,他自会多赏赐叶家的。
沈却看着底下的年轻人,突然愤怒地拍案,“叶渊,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朕竟敢不跪!你莫不是要反?”叶渊还真是自找苦吃,沈却正愁没处抓他的把柄。
叶承也出声:“叶渊,你还不快给陛下行礼。”
但叶渊却是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直直地看向上位的人,“如此难道不是遂了陛下的愿么?”
“你这是何意?”沈却睨着着叶渊,这人怎得如此熟悉?从前他不怎么上朝,也不关心的臣子长什么样。如今,仔细瞧来,这叶渊长的与叶承并不相像,但到底像谁呢,他一时没想起来。
叶渊环看四周,“陛下还不让人拿出那些所谓的证据?来指向末将联合长矜,意欲谋反?”众臣闻言,哗然一片。
沈却心中一惊,他怎知道朕的计划?难道是叶承透露给他的?想到这儿,沈却责怪地看向叶承,朕就说,他怎会如此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儿子,来表忠心谋爵碌,原来是另有计谋。
叶承心中亦是惊诧,他有些慌乱地抬头,却正好撞上沈却猜忌的目光,心道不妙,他跟着沈却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最多疑。
叶承镇了镇心神,今天有七八成的把握让叶渊走不出这大殿。饶是叶渊再厉害,也抵不过多方势力联合围剿,便是翻了盘,没有自己给的解药来防止毒发,他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一盘小九九下来,叶承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证据”向空中一挥。信纸如鹅毛般洒下,“逆子,这是从你书房中搜出的你与长矜阁的通信,上面是你的字迹,落款亦有你的私人印章。且长矜阁平白无故怎会予你大量军需粮草,长矜阁隶属长矜王室,这是公开的秘密,这些都是你私通长矜的铁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承一口气说下来,冠冕堂皇,理不直气也壮,盯着叶渊。
众人拾了信,交相私语,议论声充斥朝堂。
“就这?”叶渊瞥了眼地上的信,他的字迹,他的私印,对叶承来讲,唾手可得。
“这些足矣,若不是铁证如山,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狠心指证你呢。”叶承斩钉截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得不说,这些话由叶承说出来,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啊。
叶渊没忍住笑了出来,叶承的嘴脸让人犯恶心,“那我倒要问问,既是通信,怎只有我的信,不见长矜阁回信?再说,既是信,何不送出,反倒自己留着?我若真背叛梁陈,又何故孤身一人前来?”叶渊负手,问道,“还是说陛下与左相觉着随便伪造一点儿敷衍的所谓‘证据’,编织罗列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可顺理成章,卸磨杀驴般将功臣抹杀?”他言语犀利,全然不顾他们脸色有多难看。
“叶渊,你混帐!”沈却将案上奏折、烛台尽数扫落,一动气便咳得无比厉害,李公公连忙上前安抚。
有些正直的大臣闻言,话语激昂,替叶渊打抱不平。
虽是长矜阁供给叶渊军队不假,但朝廷未给叶军一分一厘更真,那明摆着让叶渊去送死,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去质问有功之臣。
五皇子在一旁按捺不住,站出来,指着叶渊,“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敢说,这信上的字迹不是你的?还是这私印不是你的?”
“我今天站在这儿,便是最好的证据。”叶渊伸开双手,缓缓转了一圈,
他一身官服,未带任何兵器、人马,孤身赴这场鸿门宴,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今天这场面是什么戏码,何况朝堂之上,个个都是老狐狸。
“呵,叶渊,别的就都先不说,就你今天这番话,就能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了。”五皇子沈听笑得张狂,他拍了拍手,便有禁卫军持刀进来,
领头的禁卫军统领裴洵早已被沈听收买。今天,所有事便一起了了吧。
他回头看了眼病弱的皇帝和太子,父皇、皇兄,你们也该歇歇了。
沈却此时还未明白沈听的野心膨胀至此,他还以为裴洵仍是自己的心腹,一切是计划之中罢了。
太子沈寒看着混乱的一切,心知已不可挽回什么,母族势微,父皇又不喜他,五皇弟蓄谋已久,只怕今日走不出这大殿的不只叶渊,他无奈认命般闭了闭眼,皇室斗争一向如此,成王败寇。
“叶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却冷言,“罪臣叶渊私通长矜,以下犯上,罪无可赦,给朕拿下。”
忠直之臣觉着眼前一切比戏曲的桥段还荒唐。他们跪下,喊道:“不可啊,陛下。”亦有刚正之人,愤慨无比,开口大骂,被同僚忙唔住了嘴。
谁都认为,叶渊已入死局,绝无翻盘可能,惋惜归惋惜,但还要保全自己才是。
裴洵挥了挥手,禁卫军动了,向叶渊靠近。
少年将军站在那儿,冷眼旁观,却一个服软的字未讲,一个害怕的表情未露,此刻,时间仿佛凝滞了,大殿出奇地安静下来,众人皆看向殿上那位红衣少年郎,哪怕叶渊的对家,此时也不得不敬佩他的风骨。
禁卫军逼近叶渊身边时却要出人意料地突然折反了方向,将刀架在了叶承等人的脖子上。
叶承一惊,差点儿跪下,“你们这是做甚?”
“裴洵,你的人怎么……”沈听生气地回头质问,却猛地顿住了,无他,脖子上多出把刀来,“你……”
裴洵笑着看他,将刀又逼近一分。
沈却震惊地看向阶下:“裴洵,你莫不是也要谋反?”
裴洵耸了耸肩,“陛下,五皇子,忘了告诉你们,我不姓裴,我姓谢。”他在沈听耳边道, “小爷我叫谢洵之。”
沈听一个激灵,“谢?哪个谢?”
沈却向后瘫倒,“你竟是谢韵兰的族人?”
“有劳陛下还记得我姑姑——谢皇后。”谢洵之彻底不装了。其他人被这反转弄得不知所措。
“谢洵之?哈哈哈!我真是没想到,你和他竟联合到一起去了,到底是血浓于水啊。”叶承怒极反笑,“叶渊,我教了你那么多年,倒最后竟砸了自己的脚。”
“叶承,你什么意思?”沈却大声问。
叶渊无辜地笑了笑,“他的意思啊,是我不姓叶。”叶渊看向沈却,好整以暇地问,“陛下猜猜,我姓什么?”
“你也是谢家人!怪不得你眉眼同她如此像!”沈却越看越觉叶渊像极了谢韵兰,他瑟缩着向后。
“你只说对了一半哦。”叶渊接过谢洵之隔空掷来的佩剑,“我是谢家人不错,但我按理应姓沈。”他一步一步走向高台,剑锋折射出光来,在沈却瞳孔放大中,他轻声道,“我是沈——临——渊——,这名字貌似还是你起的呢,临渊之侧,如履薄冰,这就是你对自己亲生儿子的祝福么?”
“你……你……”沈却不可置信道,“你是我和谢韵兰的孩子!”
“你也配提我母后的名字!”沈临渊站在沈却旁边,手中的佩剑贴着他的脸轻轻划过,而他冷冷地俯视着。
众臣被这狗血戏码惊到,鬼异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