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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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江南的烟雨是柔的，天空也是柔的，浅蓝、微白、淡青，泼墨出“雨过天青云破处”的色彩，昨夜的雨顺着那精巧的飞檐、翠绿的柳叶、娇美的花瓣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簇水花。
一行人自远处驾马奔来，马蹄踏入水坑又迅速抬起，水却未曾沾染到领头那人月白的华美衣袍。蹄声惊扰了宁城的清晨静谧，街上买早点的寥寥几人回望，却在那刻晓得何为“陌上人如玉”。
一行人停在宁城最精致的一座楼阁下，纷纷下了马。
“公子，这是拜贴。”身着黑色装束的侍卫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将鲜红的烫金边的贴子递与穿月白衣袍的年轻人。
他接过，修长的手指如竹似玉，但若细看，便知他不是文弱书生，而是多年混迹沙场之人，手上的老茧骗不了人。
他仰头，“长矜阁”三字扁额映入眼帘，字迹遒劲飘逸，又狂娟，似乎与这奢华的雕梁画栋共同彰显着这里的不凡，他嘴角扯出抹笑来，眼睛却寒凉如水。他带着一个侍卫走进楼内，其余人马便隐入四周。
他将贴子交与掌柜。掌柜看了眼拜贴，心中惊诧，脸上却露出生意人信手拈来的微笑，作揖寒喧道：“不知梁陈叶将军来访，实在有失迎。”
叶渊手持墨竹折扇还礼：“叶某冒昧来访，还请掌柜莫怪。”
“怎敢怎敢。”掌柜引着叶渊入雅间，又唤侍者沏了上好的新茶，问道：“不知叶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叶渊端起白玉茶杯，轻抿，茶香瞬间溢满口齿间，“与贵阁做笔交易罢了。 ”
“交易何物？”掌柜心中警惕，不自觉望向二楼主屋，青绿色琉璃门帘随窗户吹进的风轻轻晃动着。
“粮草还有——”叶渊一只胳膊随意地撑着圆椅扶手，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含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兵器。”
每听一字，掌柜心跳便加快一分，他咽了咽口水，摊了摊手，不明所以道：“叶将军当真说笑，我们店可是做正经生意的。您若是想要什么奇珍异宝、绫罗绸缎、珠钗玉环，本店自是应有尽有，但您说的这些，本店恐怕无能为力。”
“是么？”叶渊也向二楼门帘后望去，“掌柜不敢擅自决断，何不把长矜阁的主理人请下来一叙？
“这……”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惊诧更多，这叶将军未免知道得太多，殿下也不过是昨日夜里冒着风雨才刚抵达的宁城，他今日竟已知晓了，恐怕来者不善。
掌柜未动，只是说：“叶将军看来是有备而来，的确，我们主理人确在，但长矜娘子一路周车劳顿，现在仍在休息，她最不喜此时被打扰，如果您执意要见，那也唯有等了，但等到何时，小人便无法确定了。”
“叶某自然有的是耐心等。”叶渊微微颔首，“有劳掌柜了。”
掌柜作揖，派人在旁侍奉添茶(实为监视)，自己便去忙了。
叶渊桌边的茶凉了换，换了凉，身后的侍卫叶七原先挺拔如松，后来眉间便有不耐，撇了撇嘴，活动活动脖子，向窗外望去才惊觉已将至午时，太阳明晃晃地高悬着，耀眼到让人睁不开眼。
趁着侍者外出沏茶的功夫，叶七俯身向叶渊低语道：“公子，那长矜娘子莫不是故意耍我们罢，如今都日上三竿了，怎样休息还休息不好?”
折扇敲到叶七脑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不是说她昨日半夜才入的城，娇女娘嘛，多休息一会儿又何妨。”叶渊转动手上扳指。
叶七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站好，看着叶渊不耐时的标志性动作，只敢在心中默默吐嘈。
拖地的青绿色床幔被侍女小心卷起，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接过贴身侍女蒹葭递来的帕子，懒懒地擦了擦脸——如出水芙蓉般的姣好面容，如这江南烟雨似的眸，青山似的黛眉，嫣红的唇——便是天下最好的胭脂也逊了色。
少女缓缓起身，乌黑浓密的三千长发散落身后。她由着侍女更衣梳妆。青绿色的繁复华美衣裙，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腰间束带勾勒盈盈一握的细腰。
发髻盘起，精致华贵的流苏步摇轻晃，少女抿了抿胭脂，看着铜镜中的女郎弯了弯唇。一旁的蒹葭没出息地又红了脸。这样看，便是长矜顶顶好的少年郎贺少将军来配殿下，也总让人觉得是不够的。
“今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姜明枝随口问道。
蒹葭回神，连忙恭敬地在少女耳边低语。
“叶渊。”姜明枝在记忆中搜寻这号人物，“原来是梁陈的新晋少年将军，叶丞相的嫡长子叶渊呐。”
“正是此人。”蒹葭面色凝重，“这位公子出口惊人，又能探查到您的行踪，恐怕如王掌柜所言，是来者不善。”
“来者善与不善，皆是我长矜阁的客人。本宫这位主人理应去会一会他。”姜明枝起身，由蒹葭为她带好白色帷帽，将大半身形遮住，往外走去。
掌柜早就提前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清走了闲杂人等，暗中的暗卫仔细守卫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二楼青绿色琉璃门帘作响，由侍女从两侧拉开，姜明枝走出，精致的珍珠绣花鞋一步一步踏在楼梯上，却仿佛是踏在人的心弦上。
闻声，叶渊抬眸向楼上望去，叶七更是着急又好奇地看去。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隔着白色帷帽，朦胧中，佳人身形愈发曼妙，气质浑然天成，是梁陈的贵女无法比的，怕是天下中也少有女子能媲美。
不合时宜地，叶七走神：世人皆道那长矜嘉宁长公主风华绝代，世无其双，不知与这长矜娘子比，谁又更胜一筹？
姜明枝打量着月白袍的年轻人，心中亦觉惊艳。“啧，长得是真像啊。你当真只是那梁陈叶家的公子么，叶渊？”她心中暗想。
叶渊起身，向姜明枝作揖，“在下叶渊，今日能得见长矜娘子，真是三生有幸。”
姜明枝回礼，“叶公子如玉如琢，是小女子幸会了。”声音像从山间流下的清泉。
一见惊鸿，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