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起巫山》赵七儿

2、第二章 故缘

　　明媚的身姿笑容，不经意间晃花了街角树影下男子的眼，也撞痛了他已历久冰封的心。文岚静静的站在树下，一动不动，连他周身的气流，都凝结。

　　仿佛不愿破坏这样的情景，他并未上前，也未出声。

　　一晃七年，她的身影突然那样的消失，又突然以这样的方式撞入他的眼帘。

　　楚未夜，我们来日方长。

　　颜府后院今天的气氛十分不好。三只狐狸精从文二少一进院子，就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周少爷的师弟，真......吓人啊。

　　所以十九娘和廿四娘只敢躲在假山后面偷偷的看，只有稳重的十三娘硬着头皮倒了两杯茶，抖着手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洒了一半。

　　狐狸精么？真无趣。师兄还是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妖和谐”，早晚被这些一窝一窝的妖怪吃了去。文岚懒得去看那三只鬼鬼祟祟的小狐狸，虽然来的匆忙，他在进颜府之前已经抓了几个土地、小妖问的清楚：周煦先是迷上颜府的琴师，又更在后院养了三只狐狸陪他□□，还欺压的周围小妖都敢怒不敢言，连去乌诺巷都要绕道走......

　　怎一个乱字了得。

　　他轻轻啜一口已经洒了一半的茶，心头不禁暗自好笑，师兄一直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到底震不住场面，就连妖怪有时都欺他心软。那时候，他们几个出门除妖，不是大师兄周煦偷偷放跑妖怪，就是未夜时时来找他求情，结果师门的任务总也完不成。那时的未夜呵......

　　不知不觉中，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未夜仍旧在身边，轻轻的柔柔的唤他师兄。

　　......

　　周煦看着师弟依旧顶着一张寒冰脸，眼中却渐渐浮现出很久没有出现的温柔。心中就开始觉得此事不妙。

　　已经位列仙班的太吾真人曾经半骂半笑的对两个爱徒说，成仙是有命数的。他们两个，就属于有才无命的可怜娃。

　　周煦有仙骨，绝顶聪明，却为人太过随意，不够执着；而文岚少年才气，更俱九折不回之心，只可惜......

　　周煦至今清清楚楚的记得师父的那句评语：情缘太厚，仙缘太薄。

　　就这么个情缘太厚的师弟，若是知道自己拿着未夜当幌子，把他诳来，会不会一怒之下翻脸，从此站到活死人那边去？或者直接出手，跟他打个天翻地覆？

　　周煦正盘算着怎样跟他说才能将己方伤亡减少到最低，那边文岚却已经吃完了茶点。一天赶路的风尘不知何时一扫而光，他站起身超周煦笑笑，两边的狐狸们本来蹲了半晌，此时见没动静，正悄悄恢复活动能力，却被文二少突兀的笑脸一吓，＂扑通＂已经滚倒了两个。

　　不是长得不好看，也不是笑得不好看，只是文二少周身杀气实在太重。她们这些修为不够的小妖们实在耐受不住。

　　＂师兄，我先走了。＂

　　文岚也不客套，周煦倒是错愕了。

　　＂京城你也不常来，各处都不熟，怎么不住我这里？＂

　　文岚笑而不答，周煦见他不说，相互都有默契，便不再多问。正要放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

　　＂总说说你住哪里吧，找你也方便。＂

　　＂土鸟阁＂

　　周煦疑心自己眼睛看错，一向冷冽孤寒的师弟，居然又一次露出了这么温柔的情圣表情，温柔的念一个土的掉渣的名字。

　　丫的见鬼了啊？

　　难不成......未夜和凰儿，真的在京城？

　　土鸟阁。这是什么地方，还真得好好查一查。

　　......

　　凰儿跟着秀秀追上未夜，终于还是住了“圡鸟阁”。

　　名字虽然被未夜狠一通嘲笑，店里面却着实不错的。立柱、楼梯以及四周的包墙都是上等的梨花木，漆了雅致的素色。看得出很费了一番心思。

　　都说左眼跳喜，右眼跳灾。楚未夜从前日起，就两眼皮轮换跳个不停，也不知应该算喜，还是算灾？

　　其实喜和灾都无所谓吧？她的生命中，还能有什么事算是喜？又能有什么事算是灾？春光日短，冬雪绵长。还不如及时行乐，随心所欲，飘行四方。

　　再也不要跟谁或谁，有什么生死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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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夜！”花狐狸秀秀一口气冲进来，几乎跑到快要断气，“我……我看到文二少了！”

　　“小四，别急，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坐在屋里的未夜，却似乎什么反应也没有，急得秀秀就快上房揭瓦。

　　“你还不急？你再不急文岚后脚就进这门来了！”她几乎冲到未夜膝盖上了，“赶快收拾行李，我们走！”

　　“我不走，没有什么好躲的，他来与不来，于我无关。”未夜眼中的波澜早已不经意见敛去，只剩一片空寂，她在一片空寂之中的话音，让花小四秀秀心底直发慌。

　　“你……”花秀秀倒吸一口冷气，“你都躲了七年了，怎么这时候又说不走？那你这七年来奔波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什么？”楚未夜盯着花狐狸看，目光很深，如冬季的深潭，像能将人吸进去的寒冷漩涡，盯得秀秀尾巴根几乎要炸开。她就这样看着花狐狸，笑的暧昧不明，一字一顿的说，“当年我为什么要逃，难道你不知道吗？”

　　啊啊啊啊啊……

　　好可怕的未夜！

　　花狐狸被她盯的心都要瑟缩起来，陈年往事骤然猛击心头，她被一击命中，恨不得此时死了算了。只不过没死，所以还是要逃的啊！

　　花狐狸刚才那种焦急而带来的气焰此时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她一边往门口缩，一边心虚的小声咕哝：“算了，你不走我走。反正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楚未夜继续盯着她不放：“你确定？你确定逃走了会比跟在我身边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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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走了当然不会更安全。

　　哪里都不会比呆在这位大小姐身边更安全。

　　花狐狸这下完全气馁了，她低着头，连耳朵都耷拉下来，慢慢垂头丧气的走出门，把门关上之前小声一句：“姑奶奶，您要怎样就怎样把。”

　　未夜在她关上门的一瞬爆发出不可抑制的笑。

　　欺负狐狸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花枝招展的小四沮丧害怕成这个样子，连当年背着她跳崖，从黑风洞逃走，信誓旦旦的要一直陪着她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她笑的泪都出来了，沿着脸庞滑下，在冬日里冰冷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心真的好痛，好像今日突然决定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留下的空缺再也补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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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乌阁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盘算，到底怎么教训那几个嘲笑了自己店铺的小子。

　　他历世已久，岂能看不出，三人中那个最美最花枝招展的，根本就是个狐狸胚子。只是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却看不出。不过他也不在乎，跟着狐狸混的，哪有一个能不沾一身骚？所以绝对也不会是什么他惹不起的主儿。

　　他揉了揉已经日久不用的关节，在心内算着，到底是直接抓死他们好呢？还是吓死他们好呢？死了之后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呢？……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只花狐狸的皮，他是一定要剥下来做椅垫的，这么漂亮的皮，他可是第一次看到。

　　他正想的乐出来，仿佛手都抚摸到了那柔软蓬松光滑的皮毛，却突然从心底觉得一阵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顺着寒意抬头，无预兆的映入眼底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修眉俊目，清朗的面容带着一式不变的淡笑，看到人眼底，毫无疑问的增加了几分寒意。

　　“文……文……文……”哆嗦一个接着一个，终于他找到一个停顿，鼓足勇气把三个字说完，“文二少。”

　　文岚点点头，“给我一间房间。”

　　天……他还要住店……

　　就算开店，他也不想遇到这位客人啊。虽然这位并不是客人，而是这家店实际的主人。二少爷当年断了他危害人间的大好妖途，把他放到京城来开店，还跟他说如果再敢起杀戮之心，就斩了他的祖孙根给他蘸酱油吃……

　　他刚刚对狐狸皮只是觊觎了一下，还没有确实下手，报应不用来的这么快吧。

　　小心的转头一看，二少爷还站在一边，忙小心的过去应付：“爷您随便住，要哪间屋子您说话。”

　　“刚才来的那个女子住哪间？”

　　“刚才……”刚才除了那三个没有别人啊，“您是说那三个……”

　　被二爷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语塞。

　　“是是，我这就给您安排……”

　　天爷啊，果然是冲着狐狸精来的，自古狐狸精就迷惑人不浅，我们爷千万可别听了她的谗言把我给蒸了……“爷，她在楼上第三间，给您安排在楼上第四间……”

　　文岚点点头，不等他说完就往楼上走。店老板忙安排伙计跟着伺候，没想到这大爷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对了，把名字换一下，就叫‘圡鸟阁’。”

　　圡、鸟、阁……

　　店老板欲哭无泪，一口血喷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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