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埋住了她的影子》宜梦芷

5、第 5 章

　　“江雪晴，说说吧，为什么迟到？”吴丽抱着胳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眼神却在江雪晴脸上停了两秒。

　　“起晚了。”江雪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袖口。

　　“行，起晚了。”吴丽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点无奈似的，“去那边做50个蹲起，加400字检讨，做完回教室。”

　　“好的，老吴。”江雪晴应得很快，像是松了口气。

　　“江雪晴！”
　　老吴突然提高了音量，“听见你这声‘老吴’就来气，蹲起加10个，检讨加200字。”

　　江雪晴没再反驳，漫不经心地走到教室后墙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慢吞吞地开始做蹲起。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上一下的动作里，能看见她校服裤腿随着动作轻轻晃。

　　吴丽的目光从江雪晴身上移开，扫向门口刚进来的另一个女生：“许暮嫣，你为什么迟到？”

　　许暮嫣闻言抬起头，有些局促地说：“路上堵车了，公交车……”

　　“堵车？”吴丽打断她，眉头皱得更紧，“上次班里小测时，你整整退步了5名，许暮嫣，”
　　她把“许暮嫣”三个字咬得“重了些，“你自己说说，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心思都飘到哪儿去了？”

　　许喜嫣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只觉得周围同学的目光好像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烫得她快要站不住。
　　我……”许暮嫣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那些关于夜晚的争吵、身上的疼痛，还有强撑着复习时的疲惫，全都堵在舌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有些发白的鞋尖，指尖把衣角攥出深深的褶皱。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江雪晴做蹲起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许暮嫣能感觉到江雪晴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点担忧。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细得像线：“对不起吴老师，我会努力赶上来的。”
　　“光说没用。”吴丽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试卷，“这是前几年的模拟题，你拿去做做，有不懂的随时来找我。下次小测，我希望看到你回到原来的位置，惩罚还是会有的，500字，好好反省一下”
　　许暮嫣的指尖微微一颤，捏着衣角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她知道吴老师是为她好，可“惩罚”两个字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知道了，吴老师。”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意，“我会好好写反省的。”

　　老吴看着她紧绷的肩膀，终究还是软了语气：“反省不是目的，是让你自己想清楚问题出在哪。把心思收回来，别让关心你的人失望。”

　　这句话像温水漫过心尖，许暮嫣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嗯。”

　　走出办公室时，江雪晴刚好做完最后一个蹲起，正扶着墙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见她出来，江雪晴直起身，哑着嗓子问：“老吴……没罚太重吧？”

　　许暮嫣晃了晃手里的试卷和空白信纸：“500字反省，还有这些题。”

　　江雪晴啧了一声，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试卷：“我帮你拿。500字而已，小意思，等会儿我给你凑两句？”

　　“不用，我自己来。”许暮嫣笑了笑，接过信纸，“你赶紧把检讨交了，别再挨罚。”

　　江雪晴冲她挤挤眼：“放心，老吴那关我早就过了。”说着，她转身把自己的检讨放在吴丽桌上，又溜回来，“走，回教室。你的反省，课间写？”

　　“嗯。”

　　回到座位，许暮嫣摊开信纸，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该写什么呢？写夜里被惊醒的恐惧，还是身上挥之不去的疼？这些话，她连说都不敢，更别说写下来。

　　课间操铃响时，信纸还是一片空白。江雪晴从隔壁班跑过来，趴在她桌沿上：“写多少了？要不要灵感？我给你编两句——‘吾日三省吾身，近来心有旁骛，实乃不该……’”

　　许暮嫣被她逗笑，摇摇头：“不用，你这个是打算笑死老吴吗？，写完笑了一天才舍得交我还有自己想。”

　　江雪晴见她眉眼松动了些，才放心道：“那我先去做操了，你慢慢想，别着急。”

　　看着江雪晴跑远的背影，许暮嫣拿起笔，终于落下第一个字。她没写那些难以启齿的缘由，只写了自己最近的松懈，写了对学习的疏忽，写了会如何调整状态。笔尖在纸上划过，那些压抑的情绪仿佛也随着字迹一点点流泻出来，心里竟轻快了些。

　　午休时，500字的反省终于写完。
　　许暮嫣把信纸叠好，夹在试卷里下午第一节课前，许暮嫣把反省和试卷一起交给了老吴。老吴翻了翻，没多说什么，只道：“放在这儿吧，上课去。”

　　走出办公室，阳光正好，落在走廊的瓷砖上，亮得晃眼。
　　许暮嫣抬手挡了挡，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操场的青草香，她忽然觉得，那些沉重的影子，好像被这阳光驱散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