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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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浓稠得化不开。尤利尔这才惊觉自己竟枯坐了半天，双腿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发麻刺痛。
他撑着床沿起身，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敲门声再次响起，像是确认房间里的人是否有事。
“我来了。”他哑着嗓子应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嗨，小兄弟，我的妻子和我说了，我才知道你们过来。”韩大穿着宽松的扎腿裤，鞋边都是泥土，看来刚从楼上的温室下来。
“嗯。”尤利尔点头问号，并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守着病人也不是办法，先过来吃点晚餐吧。”韩大邀请尤利尔和他一起去餐厅吃晚饭，尤利尔听到晚饭，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饥饿，同意了韩大的邀请。
“我昨晚都和你们说了，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很可爱，对吧？”韩大从尤利尔走出房门就开始说，仿佛昨晚没在他们两个口中得出的答案，一定要问个明白。
尤利尔无奈地点点头，李静很温柔，两个女儿也非常乖巧懂事，从进到酒店她们就一直在帮助自己。
旁边的人得到了答案，嘿嘿的傻笑了一下，竖起大拇指夸赞尤利尔有眼光。
餐厅里，李静和双胞胎已经就座。烛光下，这一家四口的笑容温暖得不真实。韩大粗糙的胡茬蹭得女儿们咯咯直笑，李静嗔怪着丈夫不换衣服就上桌。
尤利尔站在门口，恍惚间觉得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那么真实，不像幻觉。
“尤利尔，快坐下，这些是特意为你准备的食物。”李静看到尤利尔站在餐厅门口，推开了韩大，赶紧招呼青年坐下。
餐桌上五道家常菜冒着热气。尤利尔静静地咀嚼着。韩大正兴致勃勃地向尤利尔讲述追求妻子的往事，李静脸上泛起少女般的红晕。
尤利尔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庭，也是这样的四口之家，他有一个弟弟，虽然大家彼此之间爱着对方，但是体弱的弟弟总是会分走父母的一部分心。
进入塔以后，尤利尔就很少和他们见面了，能力者和普通人终究有道槛落在中间。
幻觉会那么真实吗？我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幻觉？
李静有些害羞，说自己刚怀上双胞胎很辛苦，但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选择离开了地下城，一开始在一个小镇生活生下来孩子，长大了一些以后，因为异兽的侵袭他们离开了小镇，最后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那么快长大了。”李静用手比划着，烛光在她的眼里跳动。
两位双胞胎吃饱以后就爬到韩大背上要背，韩大轻轻一提，就把两位女儿用手臂抬了起来。他是一个负责人的好人，他在这种艰难的环境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照顾得很好。
吃饱后，因为联络器没信号，尤利尔久违地拿出自己的书本开始看书。
“尤利尔哥哥，你在做什么？”双胞胎围了过来，好奇地问。
尤利尔平打开书籍向双胞胎展示，说道:“这是书籍，可以让你们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双胞胎震惊地看着尤利尔，夸赞他好厉害，这就像是魔法一样。
“尤利尔哥哥，外面的世界好玩吗？”双胞胎出生在危险的时代，他们没有离开过父母建造的幸福温室。
“外面很危险。”尤利尔想到了孩子的好奇心，决定说出这样的话警告他们。
“那为什么尤利尔哥哥要出去外面呢？永远永远地在这里待着不好吗？”双胞胎的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想是要审视他的内心，既然这里那么安全，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出去外面呢？
照明的烛火在空气中摇摆，快要烧到底部，姐姐快快拉着妹妹乐乐向沉思的尤利尔道了晚安，跑着离开了餐厅。
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忽然扭曲了一瞬，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尤利尔也举起蜡烛慢慢往杨生的房间走去，虽然李静给她准备了房间，但他还是不放心哨兵的状态。
走廊上空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大概是双胞胎在楼上跑动。
尤利尔轻轻扭动门把，进入到了房间。他用剩下的清水给杨生擦了擦胳臂和额头散热，然后把水抬到卫生间以防黑暗中踢倒。
卫生间有些破旧，周围的墙面都已经有些发黑，烛光照过一道不自然的墙面，洗漱台上有一块很干净的墙体，想来之前上面应该挂着什么东西被取下来了。
尤利尔没有太在意，重新回来到杨生的床边，哨兵的呼吸已经开始平缓下来，即便身体还有些发热，大概很快就会醒来。
在迷迷糊糊间尤利尔好像感受到外面有什么踢踢踏踏的声音，是两个孩子在走廊玩耍吗，那么晚了。
不对，这都是幻觉。
尤利尔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知道知道事情恐怕已经走上门了，但是杨生还在昏迷，自己没有任何战斗力。
对了，杨生呢？
尤利尔突然发现，躺在床上的哨兵不见了。
他已经彻底进去了幻觉。
原地站着等不是尤利尔的风格，他选择走出房门。
外面踢嗒踢嗒儿童跑步的声音感觉更明显了，尤利尔感觉他们在慢慢接近。
“尤利尔哥哥，你在做什么呀？”双胞胎突然出现，活泼的儿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感觉外面有些吵出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也许是因为今天双胞胎对尤利尔的态度很好，他下意识觉得这两个孩子不会伤害自己，松了一口气。
“我们在寻宝噢，爸爸妈妈都睡着了，我们偷偷从房间出来的。”乐乐抢先姐姐说出答案，双眼兴致勃勃地看着尤利尔，想要他来和他们一起玩。
快快很快就向尤利尔发出了邀请。“尤利尔哥哥，四楼有一个乐园！”
她们牵着他走向突然出现的旧式电梯。尤利尔在闭合的金属门上看见自己扭曲变形的倒影。
“尤利尔哥哥，快进来啊，我们要去寻找宝藏了。”
快快乐乐在电梯里兴奋地摇摇手招呼尤利尔。
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尤利尔吐了一口气，缓慢跟上了双胞胎。
电梯的按钮只有4层，不断上升的失重感压迫着胸腔。
电梯门缓缓打开，面前像是换了一个场景。
门外不是他熟悉的破旧酒店走廊，而是一个装潢华丽、灯火通明的大厅。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衣着光鲜的客人们来来往往。最令人震惊的是，一切都焕然一新，仿佛时光倒流回了酒店刚开业时的辉煌年代。
这里是哪里？
“爸爸妈妈！”双胞胎从他的身后跑出了电梯，对着大厅里的一对夫妇大喊。
“啊，快快乐乐你们真的是，怎么可以乱跑呢？”李静看到她的两个孩子，笑着抱怨道。
他们穿着尤利尔感觉很陌生的衣服，不像这个时代的。
那对父母看到尤利尔，笑了笑，眼神很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青年一样。
“哈哈哈，谢谢你和我的孩子们玩，他们很活泼吧。”韩大笑着向尤利尔打招呼。
尤利尔看着这家人，面貌性格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换了一套衣服，但是夫妻两人却不记得了他。
“你也是来看展览的客人吗？”李静看着尤利尔穿着陌生的制服，应该是来参观的客人。
“展览？”尤利尔好奇。
看到尤利尔面上疑惑的样子，韩大骄傲地向他介绍，他们挖出一种神奇的矿石，表面上是黑色的，但是仔细看里面就像流着火光一样，特别美丽。
韩大坚信这新发现的矿石一定可以让他大赚，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但是这种矿石开采非常困难，剧烈地碰撞会让它爆炸，所以他正在寻求合作方。
听到韩大的介绍，尤利尔产生了兴趣。
尤利尔跟着她们穿过大厅。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鲜花混合的香气，乐队在远处演奏着爵士乐。一切都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荒谬。
展厅中间展览着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在灯光下闪耀着耀眼的流火光芒。
“很好看吧，不过我们还没给它取名字。”韩大骄傲地向尤利尔展示他的成果。
尤利尔的后颈汗毛倒竖。
作为向导，他能感受到晶体散发出诡异的精神波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的脑内爬行。
脑袋好痛！尤利尔开始流出冷汗。
大厅突然开始坍塌，水晶吊灯砸落在地飞溅起血色火花，人群开始四处逃串，只有那块诡异的晶体依旧静静地在展览柜里。
“尤利尔哥哥！救救我们！”双胞胎来不及跑开被压在废墟下，伸出的手臂渐渐变得无力。
尤利尔想冲过去，双腿却像陷在沥青里动弹不得。
“尤利尔哥哥，救救我！”
“尤利尔哥哥，小心！”
“尤利尔！”
尤利尔猛地睁开眼，身上都是冷汗，突然看到身边醒来的杨生，还有些迷茫。
“做噩梦了？”杨生的声音温柔得反常，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润。这亲昵的动作让尤利尔浑身紧绷——真正的杨生从不会这样温柔地对待他。
安抚向导的摇篮曲调子从“杨生”唇间溢出，温柔得像是裹了蜜糖的甜枣。
这个调子有些熟悉，好像是自己曾经在树林里哼唱过的调子。
温柔的曲调让尤利尔的精神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刚经历了噩梦的他，现在有些疲惫。
“尤利尔，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是谁？没什么要这样？”尤利尔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杨生”的表情凝固了。那张熟悉的脸开始融化，像被高温炙烤的蜡像，有些看不真切。
“真遗憾。”它用杨生的声音叹息，“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温柔的我。”
“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你渴望幸福的家庭，温柔专一的伴侣，平凡的生活，就这样生活着不好吗？”它喃喃低语，好奇地询问。“为什么呢？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尤利尔！”
画面一闪，杨生又突然出现在了尤利尔眼前。
尤利尔这次没有继续听杨生蛊惑，狠狠握起拳头打过去。
“嘶，尤利尔，我才刚醒来你就那么热情吗？”真的杨生迎面吃了尤利尔一拳，捂着脸，委屈地看着尤利尔。
“虽然我看到你一直睡着不醒，准备亲你了。”杨生凑到尤利尔旁边，轻轻抱住了向导，用头抵着尤利尔的肩膀。“你打了我，所以你要补偿我的亲吻。”
是了，这是真实的杨生。爱好伪装，喜欢撒娇，性格恶劣，对自己的退步会得寸进尺，像个孩子一样地表达感情。
但是尤利尔就是讨厌不起来他。
是因为脸吗？杨生的脸虽然确实是尤利尔的天菜，但是他一直知道这个哨兵在演戏。
为什么？
喜欢他伪装乖巧的样子向他撒娇吗？喜欢他每次和自己说话，眼睛专注的样子吗？喜欢他像溺水者一样只能紧紧抓住自己吗？
尤利尔有些自嘲自己难道就那么缺爱吗？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相互纠缠的形态，分不清是谁禁锢了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