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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逃 ...

  •   日子一切如常,太子既已病愈便不能待在东宫继续续锐,好在一切事宜吩咐已经办妥,这不处理事情后未及三日便向汤帝递了上朝的折子。

      虽在心底早已明了其此举为一叶障目,还是跟着将戏做了个全套。

      入了金銮殿,果真如冀王和王三所言,那汤帝先是责怪了那太傅教施偏颇,声伐东宫太子,眼中无有宫规,有负圣恩,将其拿出来鞭挞一顿,后又跟忽然想到似地,眉目担忧地问及太子近日安否?食能添餐?

      像是突然善心大发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见此众人以为太子是真就得了其青眼,见着太子都多了几分未来天子的恭谨来。

      为此汤徵只欣然受下了,可唇角的笑意却不及眼底,看着还有些冷。

      回到东宫,汤徵直接下了轿辇,只一手挥散袖边那似有若无地积雪,便朝程安手中扔了笏板,程安接了,连着抬头见着那人脚步不停便往书房去了,连个弯儿都没转。

      程安见此倒是有几分心安,他其实怕太子要去寻那羌奴,所幸,是没有的,见此其松了几口气,只管小心将笏板揣在手里,后紧跟着跺了跺脚掀帘去里间侍奉起了笔墨。

      这期间太子是没有过问太多的,除了确实是忙,忙着避着二皇子明枪暗箭,更多的倒像是忘了,忘了梨园,忘了月轩,更忘了平芜这么个人,一介羌奴,一个奴婢。

      本就是不打紧的。

      芳草这边急,可也仅仅是急,她不敢去告诉太子姑娘近况,怕惹了太子殿下念及了姑娘当日拔簪刺杀之仇,到时真伤害了姑娘。

      可又怕太子真将自家主子给忘了,红绡也怕,可她怕的与芳草不同,她怕太子哪日记仇一怒之下将人都砍了。

      太子,那可是未来储君,阿芜行刺天下之主,听着都骇人得紧。

      可平芜却没想那么多,亦或者是不怕便无畏,其实在当日见了阿娘一面之后,她早已料想到了结局。

      死,她不怕。

      淡淡阖下眼眸,平芜持笔去一旁宣纸上重新留下笔墨,浓重的,淡漠的,好似画些什么也不在意,只有个空寂等待的由头,在日子里慢慢消磨时间殆尽。

      比起太子当日被刺后血流不止的凶险,平芜却似明知真相而倘然赴死的缄默。

      红绡和芳草见此面上自是踌躇,可到底是红绡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这会儿子当然舍不得阿芜死,只在那一日里赫然跪地叩首,将头磕得红肿,眼泪也跟不要钱似地流,嗓音却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执拗。

      “阿芜,你逃吧,离开东宫,再也不要回来!”

      这是第二个人叫她不要回来。

      她抽噎着,连着用手摸去的眼泪却和鼻涕混在一起,此刻像是个泪人,平芜见状伸手去扶,她却头一次避开了,连着头摇得似拨浪鼓“好阿芜,我求你,给自己一条活路罢……”

      “活路……”

      平芜默了,手指末端却轻颤,连着唇角也似无力地阖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他恨我,出不去的。”

      收回了手,此句虽轻却如一道枷锁困人于无形,红绡听此只得止住了抽噎,可通红的眼睛还似不甘。

      平芜继续待在梨园月轩,换着红绡的话说便是自顾自地等死,连她近乎也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可那日梨园的大门前一阵窸窣铁链响起,看门的守卫少了两个,再后来四个,最后……连屋顶的暗卫也减少。

      见此情形,平芜不知所以,倒是红绡难得高兴起来“阿芜,我们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又蹦又跳,或许是知晓平芜不会死,心底多了几分畅快,可平芜闻此却没答,状似神情微愣,连着视线也有一瞬地恍惚,还是身边人轻轻摇了摇她的臂弯,平芜遂才回起了神。

      平芜起初只是试探性地迈出了脚,可后面连着一路出了梨园也没人再拦着,平芜便迈着小步走在那布满青苔的石阶,入目却见满宫战战兢兢的宫人们,他们行动算不得正常,就是称得上惊惧也不为过了。

      可这样的情形又格外清晰,清晰到平芜见过,甚至说是熟稔,一回想近日梨园再无人侍奉,连暗卫的都消失了个彻底,平芜心下顿感不妙,这才转身忙拉两个丫鬟的手过问。

      “近日发生了什么??”

      “阿芜?……”

      连着衣服出现褶皱,红绡也被此举嗬了一跳,饶是她的手落在平芜掌心,此刻却攥着人有些发疼,她躲不开。

      还是芳草似知晓是瞒不过,这才抬眼望了一眼平芜,叩首“二殿下反了,今日秃然发动宫变,听闻太子前去护驾……”

      芳草跪地,不知是慌乱了几分此刻红了眼眶,她当时担心太子会不会赢,可落在平芜耳里便只有两字。

      “反了……”

      平芜口音发颤,面色隐隐白了些,可脚步还是稳稳当当地,得知此事只是出现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表情,再没多问。

      回了屋内,平芜自里间坐在妆台前对镜,红绡原以为主子是要梳妆,正欲上前,可平芜却拒绝,只挥手叫她去取一盆热水来。

      红绡闻此不明,暗道现下正值日间何须卸妆,可到底还是照做了。

      青色的铜盆里晃荡着一盆热水,平芜伸出双手将触水面,那轻柔的雾气却席卷成一团团棉花缠绕在她的指尖,惯叫人心神熨贴。

      细长的指尖放入,干帕擦拭手上的水珠,这才施施然摘下了发间唯一一根珠钗,满头青丝自腰间落下,现下呈现了一副清水芙蓉面。

      或许是积攒了数月的死气,加之方才唾手可得的自由,这会儿一双桃花眼羽睫微抬,眼珠乌黑却发着亮光,那是希冀。

      “逃。”

      语气虽轻却又让人听出这里面的坚定,连着红绡听着也为之心神一震。

      红绡闻此,良久也附和“逃。”

      她这是要和平芜一起。

      确定了计划,两人当夜就收拾了些细软要出门,除此之外,思及宫内动乱是离开的好时机却也危机重重,平芜才想出了女扮男装的法子,所以若非熟人轻易是辨识不出的。

      两人一路出了东宫,后才悄咪咪钻了狗洞,本以为就此溜之大吉,奈何她们还是低估了宫内杂乱之象,左右奔走哭嚎的妇孺和孩童,人群终是冲散了平芜和红绡。

      见此平芜不是没有着急忙慌地去寻,可却不敢大声呼救,生怕引来二皇子那些叛军,此刻已经杀红了眼,未免不是惹火烧身。

      平芜沉默了,只往回寻人不见只好擦擦面上的汗继续去逃。

      她其实是很谨慎地,连着面上也是特意糊了一脸粘稠的血来遮掩秀气的面庞,可那双桃花眼却依旧亮堂,加上那瘦弱的身板叫人误以为是哪位未及弱冠的病弱皇子。

      行人都推搡她,连着衣摆也被踩出几脚鞋印子,平芜受下了,一声不吭地,只双手攀着土壤要到地面爬,连着指甲缝内嵌入了湿润的泥土,石子划破了掌心。

      平芜的手却触到一人鞋面,那是一双军靴,上面有些暗色纹路,黑色的看着不繁琐此刻却是溅满了温热的液体。

      平芜被人挡住了去路只得仰面向上看,她道是哪位郎君,不是刻意去拦她,怎料一抬眼却撞见了此生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那人五官在平芜眼中分外清晰可见,一阵寒意顺着脊背蔓延到指尖,平芜白了脸便着急地要去低下头试图用头发去遮掩,可却遭人一把擒住了手腕。

      “阿芜。”

      力度不重,汤朝一双眼睛含笑,似乎还装着意外而来的喜悦,可平芜却笑不出来,连着人也无故发颤,她怕,怕得紧,连着指尖都因用力挣脱显出青色来。

      平芜想奋力抽回手,不料那人却反力道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其还是温声道“今日宫杀,趁乱而逃,阿芜好计策。”

      连着眼神也带有几分赞许,平芜挣扎,却拗不过,只得被人带了回去。

      汤朝逼宫,方是撤军,因少不了后续队伍支持,知晓是场长久战,他在城外十里地的位置支起帐篷,将兵力聚集在此也算是个短暂的栖居之所。

      此地简陋,设备有限,平芜被其困在帐内还是暴露出了女儿身,所幸二皇子吩咐在外,是以没人敢造次。

      平芜在帘内也算安分,三餐却用的少,许是也出不去营帐,整日便只盯着帘内的燃起的碳炉发呆,那木碳熊熊燃烧着,底下还时不时传来的噼啪声响,也算有趣。

      可望着望着平芜便睡了过去,连着醒来那营帐内却点了烛火,连着一声声轻微的啜泣响起。

      有人在唤,似道着“阿芜。”

      平芜闻声,心弦一乱,紧跟着眉心也跳了跳,那声线太像,她起身转头去寻那源头,不料正巧撞进了欲掀帘而入的二皇子。

      起初他的眉眼是比太子温润些,连着周身的气质也不同,可也不知怎得,许是近日为了太子一事忧虑,连着眉心也出现一丝褶子,平芜又在鼻尖闻见了血腥气,不由得避了避。

      “二皇子。”

      平芜后退,继而低头闻声行礼,这回却怎么也不肯看他的脸,连着汤朝来拉人的手也避开了。

      可二皇子并未恼,只淡笑着挥手命人叫帘外的人拉进来,那声阿芜便唤的更近了些。

      “红绡。”

      抬首,平芜见着是身边人,自是高兴得紧,此刻上前到是将人细细打量,确认没有受伤这才安心。

      “这丫头是当夜同你一起逃的,我一同抓了过来,只是营帐内不比二皇子府,阿芜,今后她便留着伺候你。”

      闻此,平芜心下了然,虽说是被此战波及到底还是阖目应下了。

      平芜和红绡继续留在营帐,同从前一般,日子却又有所不同,只汤朝却很忙,忙到白天连平芜都甚少见到他的影子,只听人说,外面又开战了。

      时常有营帐的火把映照的帘外的黑夜亮堂堂的,隐约还有几声刀剑,可过会儿却又听不见了。

      平芜渐渐也习惯了,只当日将要和衣睡下却睡得也不安稳,这才睁眼的时候她瞧见二皇子。

      那是夜半,那人身上的铠甲还没来得及卸下,上面的寒气汇成了一滴滴晨露,偶有些光晕在上边儿也照得血渍隐隐发暗,看得人心头一紧。

      他却对这种味道早已熟悉,只是见到平芜,还是有所顾忌地转身稍稍清洗了会儿,待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再坐到平芜寻常坐的位置,靠在木施旁烤火。

      那里有衣物,其背靠着,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零星的火星,汤朝捡起一旁的细棍将其拨了拨,确认还有些温度,这才又加了些木炭过去。

      暖了,他一边烤火,似没叫人过去,眼神却装作不经意地往平芜那边瞟了几眼,平芜注意到了,却没动。

      见此,汤朝有些哂笑,却还是将方才从炉上取下来的温酒递过来,他攥住瓶身摩擦,此刻也不怕烫,嗓子带了不同往日的清音,半是哑然。

      “阿芜喝酒吗?”他是喝了再问的。

      平芜没答,只扭过身子过了半晌才道“不喝。”

      这是要不理他继续闭眼去睡了,可二皇子知道她没睡着,也没说话,只静静烤着他的火,好似他真的很冷,冷地指尖也在颤抖,却不发一言,只闷头一味地喝酒。

      喝到有些醉了才收手。

      汤朝在平芜营帐里捱了一夜,在早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这才从凉掉的碳堆旁起身。

      他走了,临走却还是朝平芜那边走了几步,抬手似想替人掖好被褥倒没动,只望了平芜一眼,对着红绡还是吩咐“把人照顾好。”

      战争不休,平芜不知道战况,却隐约听到了军中人语,有人说二皇子执迷羌奴,更寒了那上官舅舅的心,为此其上战场时难保分心,竟一箭被太子射杀了。

      听闻此消息的时候二皇子才拦下太子的第二波反攻,那是平芜第一次感觉累赘二字压的人起不来身,为此,军营大乱。

      原来那上官亓本为扶持二皇子的大头,如今汤帝生死未明,太傅被太子钳制,连上官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状况可谓是急转直下。

      军心颓败,太子却愈战愈勇。

      她秃然回想昨夜里营帐的二皇子,枯坐大半,原是刚失了亲舅。

      可见此她的心底却也是生不出别的情绪,只想着何时战争才能结束。

      可偏生这时红绡却有点顾忌流言,亦或是她想着以后谁为天下之主,还是忍不住低头去问。

      “阿芜,你觉得太子赢还是二皇子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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