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选择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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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临近午时三刻，起初谈论八卦的一群人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仿佛就是为了来给他添堵一般，林易无奈地摇摇头，重新裹紧了大氅，与来时一样，没打理眼含八卦的店伙计，轻声缓步走出书铺返回家中。
一踏进家门，林易便听到厨娘说林夫子病了，这几日的流言蜚语对老学究的林夫子而言，冲击力太强，林夫子想狠狠发一通脾气却又因为满腹的规矩方圆，无可奈何的自我消化，加之昨日出门累得狠了，今日就病倒了。好在因为林易的事情，林夫子一早找人代课一段时间，方不至于耽误学生学业。至于林易，考中秀才按照惯例应该去县城瑾岚书院求学，未来中举的机会更大，所以林易早已不在自家私塾挂名。
听闻父亲病倒，林易一边自责没早上去问安，一边匆匆向林夫子卧房而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林易走进林夫子的卧房。房间不大，布置得素净，地面铺着青砖，四壁的墙上细细刷了白灰，简单而干净，墙上挂着几幅林夫子自己的书画得意之作，虽不比先贤大家的手笔精湛，却也别有一番韵味，都是林夫子闲暇时的自娱自乐。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有些年份的书桌，四柱雕花，都是梅兰竹菊一类文人雅士的挚爱。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几本经史子集，旁边还有一方砚台，墨汁早已干涸，却还隐隐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墨香。
室内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仅有的几件摆设也都透着质朴的气息。一只陶制的笔洗放置于书桌案头，用以盛水洗笔；一个木质的笔挂上，遵循长短粗细的原则依次挂着几支毛笔，笔杆光滑，显然是经常使用的痕迹。窗边的架子上放着几盆绿植，它们给这个小小的居室带来了些许生机与活力。
一盏油灯在角落静静燃烧，大略是忘记熄灭的缘故，林易轻轻走过去灭了灯，转头看向床榻。床榻位于房间的里侧，床前的竹帘卷起，夏天的时候既可避蚊，又可怡情，冬季里屋子里光线不好，竹帘也总爱卷起。床的一侧堆放着几张没打开的被褥，虽然已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得整整齐齐。
但床上躺着的人悄无声息，小厮守在脚踏，见林易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刚想开口问安，就被林易用手势制止了。
林易询问：“可曾请大夫来瞧过？”
小厮默然摇头
林易深吸一口气，接着吩咐道：“你现在过去隔壁柳条巷，去请杏林堂的童大夫来看看。”
小厮被静默的氛围压抑得，大气不敢出，快速的点点头，拔腿就往外跑出去。林易走进床边，看林夫子睡得沉，且面色潮红，似是有些发热，伸手一探，果然。走到门边让厨娘打来温水，拧干毛巾给林夫子擦拭降温。
少顷，便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林易回头，刚好看见小厮领着童大夫进门。林易起身规规矩矩行礼，让出位置请童大夫诊病。不一会儿童大夫便收起脉枕，望着林易道：“肝气郁结、心火上炎、脾胃虚弱，你得多宽慰宽慰。”林易懂了，林夫子这是被流言气得情绪不好又无处发泄，平日营养跟不上，昨天出门累狠了，抵抗力差就病倒了。
林易恭恭敬敬谢过童大夫，安排小厮跟去抓药煎药，自己坐在林夫子床边守着，时不时换毛巾降温。
不多时厨娘端来一碗汤药，林易连忙接过，撩开床幔，轻声叫起林夫子。扶着林夫子缓缓起身，靠在青石竹的大迎枕上，再递上汤药。看着林夫子喝完药吃完饭，热度渐渐退去，林易的心慢慢落回去。林夫子看起来精神不济，昏昏欲睡，正欲扶他躺下休息，林夫子却挥手让厨娘小厮都出去，拉着林易忧心忡忡地问道：“易儿，如今外面的流言……”林易轻吹过一碗陈皮水，回答道：“爹，流言由表姑母和赵家继母两头传出，跟烈火烹油似的热闹，若我们此刻出面解释，只怕等于添了一瓢水下锅，非得炸开了不可，到时更加没法收拾。再说，这流言影响不了我，您安心养养身子，想开些，您身子好了，我们再作打算，别的，我倒不在乎。”
林夫子端着水却没喝，沉吟片刻，最终长叹一口，什么都没说。
这时小厮来报，赵家公子送了一匣子东西来给公子，林夫子不明所以看向林易。林易想了想道：“恐怕是账本。”接着将赵望舒跟自己谈话内容一一告知，但赵望舒表白那段林易却只字未提。
林夫子想了想说道：“我一脸病容卧于床榻，这样见外人确实不太礼貌，也不合规矩，但易儿，爹就你这一个儿子，也就你这一个亲人，不自己看着，我不放心。”说完吩咐小厮，将人带过来见见。
来送账本的是赵望舒的掌柜玉阶，三十岁上下，打扮得反倒像个读书人，一袭秋波蓝色调襕杉搭远天色横襕，脚穿一双棉布玄色方履，头上一根普通青玉簪，手上捧着一个红木匣子，匣子正中有个醒目的月华纹标记。
这个月华纹不同于普通的月华纹，中间似八卦阴阳图，自中间向八个方向蜿蜒伸出，层层递进又形成三道环形波澜，整个纹样线条流畅简练，大气奔放。这么明显的标记自然引起了林夫子的注意，掩去脸色一瞬间的讶异，他示意林易将匣子拿近些，仔仔细细看起来，竟然看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易看看林夫子再回头看看玉阶，见玉阶也困惑不已的看过来，两人都默契的没出声询问。
林夫子手指轻抚纹样，哑着嗓子问道：“这个匣子是从哪里来的？”玉阶拱手施了一礼，方答：“见过林夫子，见过林少爷。这匣子属于我们公子，已经在赵家快二十年了，我们公子类似的匣子还有很多。”
“很多？”林夫子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单是这样的匣子很多？都有这纹样标记？”
玉阶应声答：“是带有这样纹样标记的匣子很多，我们公子自小常使用的器物上都有这样的纹样，砚台、杯盏、玉佩、棋盒，都是这样的。据说是公子的干娘黄夫人特地为公子画的，公子的亲娘赵大夫人看了也喜欢，就让人都用起来。”
说完抬头看向林夫子，林夫子却两眼望着虚空失了神，过得片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让你家公子后日来一趟，我有话要问。至于东西，”林夫子看向林易道：“易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易点头，扶林夫子歇下，掖好被角，吩咐小厮好生照应，这才转身出了门。
领着玉阶来到正堂，林易收下玉阶送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叠账本。这些年铺子、田庄、农田的产出都有记载，粗粗一看林林总总涉足的行业不少。玉阶指着当头的两本帐本道：“公子说这两间铺子已经转到林公子名下，都是绸布店，两间店卖的东西倒基本一样，最多的是普通棉布、麻布、葛布，再带着卖一点高档的真丝绸缎。都开在文塘县城里，卖的货都一样，送给林公子，方便管理。
林易无奈的摇摇头，赵望舒之前说只要答应求亲，他会送两件铺子给林易作为答谢，现在还没应他，便直接将铺子转过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易对着帐本大略翻了翻，两间差不多的店铺，利润却相差一大截，其中肯定有些缘故，也不知道是赵望舒给新任ceo的考题还是随意为之。根据林易多年的市场经验，无外乎人、货、场几点，一是地理位置，开在繁华路段，且周边都是卖日常生活用品的店铺，这样的人流量自然能带来较高的营业额。二是人的因素，强有力的销售团队和营销能力一般的经营团队相比，销售额有差异也属正常。三是选品，虽然看起来是同一进货渠道，但实际店内的货品销售要实地去看看才能知道。再考虑道店内商品陈列，小二的营销话术能力，主推品类的选择，老客留存的措施和新客引流的手段，林林总总综合起来，两间看似条件差不多的店铺，经过长期经营，最终却会产生巨大的差异，也就不足为异了。
陷入沉思的林易习惯性摩挲着桌面，虽然眼望账本，却明显走神。对面的玉阶也不提醒，沉默的垂着眼，似乎能把手上的茶杯看出花儿来。
赵望舒在交待玉阶将账本带来的时候，就跟玉阶说过，想看看林易是不是能够驾驭店铺经营，送账本过来，一来表明求亲的诚意，二来也有探探林易深浅的意思。
赵望舒手下，凡贴身亲近信得过的小厮、掌柜都从了玉字，而院子里的丫鬟则从了金字。这次让掌管经营的玉阶亲自送账本过来，就是想让经营经验丰富的玉阶近距离观察观察，看看林易的反应。
按说林易从前只一心科举，像他这般年纪的学子，所看所学都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最多加上诗词歌赋一类，林家也不曾经营店铺，全靠林氏私塾度日，经营管理这类庶务，林易从未沾手，经验肯定为零。若是算学尚可，还能勉强看懂账本，若是算学水平一般，那能不能看懂账本都是未知数。
玉阶心念方转，林易却已回神，开口询问店铺的具体事宜，从货品到店铺，从经营到团队管理，小到定价标签，大到经营规划，事无巨细，竟句句问到点上。玉阶瞬间挺直脊背，对林易的观感大为不同。
这位林公子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选择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