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选择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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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见过赵望舒后，林易一边思考一边漫步回到家，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踏着夕阳踱步进巷口，眼前扫过左邻右舍的房门、围墙，细细听来还能分辨出锅碗瓢盆的节奏，小孩的牙牙稚语，母亲的哄逗，长辈们的斥责……每一件都热辣滚烫的趟过林易的心头，他想念那一世的父母，一身的书卷味，又似乎和同样一身书卷味的林夫子慢慢重叠起来。
敲开家门，小厮来开的门，林易见到他不由一愣：“父亲回来了？”
小厮快速的点头应答：“刚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说完手脚麻利的关好大门，直接上了门闩。林易点点头，想起这家里人丁简单，古代也没有夜生活，娱乐活动为零，冬天天黑得早，大部分人家都舍不得点油灯，便早早洗漱上床。
缓步走向正堂，远远看见林夫子坐在上首喝茶，看不清脸色，似乎没有表情。林易突然想起罚抄一个字没写，心中咯噔一下，再想起林夫子让他呆在家里……林易突然有点绝望，总不能穿过来没被淹死，倒被这边的亲爹给打死吧，想想有点头皮紧。
上一世林易属于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工作又忙，采用宽松教育，从十岁以后就是自主安排行程时间，不是品行原则问题父母绝不干涉，即使有心指点都是建议为主，循循善诱，从小到大别说挨打挨骂，连重话都没有几句。
可这古代的父母，以林易贫瘠的古装电视剧经验，林夫子这样的严父，既然罚抄都有了，一顿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除此以外饿饭、禁足、罚跪……林易一边脑补，往正堂去的脚步越发凝滞，仿若千钧沙袋打了个可怕的绑腿，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抑住逃离的冲动。这段距离只有短短十来米，林易心里虽然恨不得拐个弯跑个马拉松再来，但现实无情碾压了幻想，等他回神已经站在林夫子面前。
林夫子垂着眼皮，发丝虽不乱但奔波一天衣服上的褶子明显，手边的茶杯一丝热气都没有，里面的茶水却满满的，似乎昭示着他无数次端起过，偏偏一口没喝又颓然放下。
林易此刻的雷达灵敏度特别高，深刻感受到这氛围不乐观，林夫子的情绪实压抑得厉害。
看着眼前的父亲，原本正值壮年的人，掏空了精气神，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外出一整天感到疲惫，还是遇到意外不欢而散，林易近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半点不提罚抄，更假装自己并不是外出归来，强作镇定的问安。又小心翼翼的问：“父亲这是……累狠了吧？我去叫厨娘早点摆饭，您吃了早点歇息。”说完没等林夫子出声，果断转身就走，迎面碰到厨娘和小厮正端着晚饭进来。
厨娘手上端着一个大瓦罐，上面盖着盖子，看不见有什么，她用两块厚布巾垫着罐耳，看起来挺沉。小厮手上端着个长方木盘，上面叠着两只空碗，旁边的小碟上是一碟炒酸菜，一小碗酱萝卜，另有一个稍大点的盆盖着盖子。
林易见状转身回来请林夫子上桌入座后，自己才坐下。小厮打开大盆，里面是杂粮饭，看得出大米不多，糙米占了一半以上。厨娘用垫手的厚布巾打开瓦罐的盖子，一阵鱼汤的香味飘出来，林易微微伸了伸脖子，看到里面奶白的汤汁里，几块煎得焦黄的鱼肉错落的浮着，嫩白的豆腐吸满了香滑的鱼汤，冬季的萝卜切成细丝裹进汤汁里，增添了一股清甜，几条香菜点缀其间，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看得林易食欲起来，浑然忘记了罚抄的战战兢兢。
厨娘和小厮摆好碗饭自觉回厨房去吃，饭桌上就剩下父子二人。林易先给林夫子盛上一碗，再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盛上，一口热乎乎的鱼汤下肚，浑身的寒气尽数去除，舒服得想叹熨，没有饲料，没有化肥，一切都是纯天然有机食品，连糙米饭都吃起来格外香甜。
林夫子一碗饭下肚便放下了碗筷，林易手上一顿，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吃第二碗，看了看林夫子，见林夫子正向他看过来，林易的筷子微微抖了抖。林夫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慢点吃，要吃多少吃多少，晚上别吃太饱，容易积食。多大人了，跟小孩儿似的，跑出去疯了一趟，饿成这样。”
林易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不出错，反正林夫子这是知道自己今天出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也不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把头往饭碗里一埋，做一个合格的干饭人。
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下人来点灯，豆大的油灯将正堂照得昏昏暗暗，可见度低，林易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天越发冷了，一阵风吹过，刚刚喝热汤暖和起来的身体，正在缓慢的从四肢开始变得寒冷。林夫子没有离开正堂，林易也不敢开口要离开，枯坐着谁也没说话。多了一会儿，林夫子转头看着林易道：“说说吧，今天去见赵家三公子，具体什么情况？”
林易原本有些懈怠的情绪瞬间绷紧，头皮的存在感特别凸显出来，如今这个事情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林易直击重点，一句话总结：“他来求亲的。”
灯火暗，林易很努力的想看清林夫子的神情，可惜怎么也看不清。几息之后，林夫子长叹一声道：“十八年前，也是冬天的时候，天气很冷，我带着你母亲回到桐东。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比如今还要朴素，但我们却总是很开心。后来，你母亲怀孕，生下了你。之后我一天天看着你长大，也一天天看着你母亲衰弱下去。你六岁那年，她到底坚持不下去了……易儿，你像你母亲，有着跟她相仿的眉眼，看人总是冷冷清清，但其实你们俩骨子里都活泼得很，淘气的事一件没少干。”
第一次听林夫子讲起过往，林易忘却了时间和寒冷，专注的沉浸其中。
“你母亲说，她这一辈子总被关起来，小时候关在闺房，难得出门，便是上街喝盏茶水也能兴奋三个月。后来缠绵病榻，踏出房门半步晒晒太阳也奢侈。所以她临走前要我答应她一件事，要让你自由的生活，可以走出去，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她说这个愿望很奢侈，无论能不能实现，至少我们作为父母，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
话毕，林夫子起身离开，脚步略有些凌乱，徒留林易对着豆大的油灯出神良久，直到厨娘送来洗漱的热水。
林易躺进厚厚的被窝里，脑子里都是母亲的话语反复循环，直到身体慢慢暖起来，才沉沉入睡。整晚都是梦，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梦里还似乎看见了那双跟自己一摸一样的眼睛。林易多出很多原身的记忆，也共情了很多愁思和情绪。
清晨的阳光透过冬日的寒气，洒在桐东镇的每个角落，柔和的光线为这个古老的小镇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冬天天亮得晚，林易估摸着时辰挺晚了赶紧起身。昨晚一夜都做梦，梦里他看过了另一个人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共情了他的哀愁与欢乐，他们在梦里一起牵挂了各自的父母，回忆起家的温馨。他们都有过一支笔、一盏灯、一个长夜赶作业的经历；也都有少年不识愁滋味淘气捣蛋的时光。他们都有过被羞答答的少女拦住欲言又止的时刻，两人都冷眉冷眼的撇过去，吓得对方几乎要哭出来，最后自己却假装镇定的落荒而逃。林易在梦里哼哼唧唧的评价：gay气太盛！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
早餐还是厨娘端来的，一碗阳春面，面条是纯白面做的，在这个时代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几片白菜叶飘在面汤里，咬上去有白菜的甜和面汤的鲜。林易询问林夫子可曾用饭，厨娘告知昨夜林夫子便吩咐过，昨日出门太累，今日要略多歇歇，让林易不要等他吃早饭。听闻，林易没有矫情，呼啦啦将一整碗面条连汤带水的吃完，放下面碗时，整张脸庞都微微有些发烫。
既然昨天林夫子并没有真的限制自己出门，那么书肆里还有几本跟山川河流记载的书籍还是要尽早去看完，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没可能真像古代人那样，一辈子都在一个镇、一个县里打转，林易给自己定的目标可不止踏遍九州那么简单，他可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虽然目标丰满现实骨干，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林易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今天比昨天更冷些，在衣箱翻出一件棠梨褐的棉袍，提起来看见袖子上用枣褐线绣了几道简单的回字纹，临出门前还给自己在外面披上件冥色厚棉大氅，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其中，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在石板路上，向离家不远的那家书铺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选择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