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新任城主》丛璇

46、普兰篇（三十二）婚礼

　　凌云应下了玉冉后，就一路沉默的跟在卿愿后面。

　　正当他古怪小姑娘记性这么好，走一遍的路都能记住的时候。在一个岔路口，小姑娘停下了脚步。

　　“怎么？忘记路了，走左边。”凌云轻声细语地说，走上前想要替卿愿指路，结果刚刚走近，就发现她双眼通红，但是忍着没哭。

　　卿愿哦了一声，径直往前走了。

　　又回到了她休息的石室里，这一次凌云没等卿愿赶他走先一步变回了狼身。

　　然后跃上了巨大的石床，俯卧状等着卿愿上床跟他一起。

　　卿愿脑子发昏，委委屈屈地叫他：“你干嘛，这是我的房间。”

　　“小阿愿，山间的夜晚太凉了，你受不住的，我是在给你取暖。”凌云好声好气地哄她。

　　“不要。”卿愿干脆利落的拒绝。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凌云舍不得与她争辩。

　　“唉……”银白巨狼边叹气边慢悠悠的从石床上下来，又卧在石床边。

　　“这下行了吧，快歇息吧，你也睡不了多久了。”

　　小姑娘默默爬上床，整个人陷在被褥里。

　　“呼”的一声，石室的烛火熄灭了一半，正当凌云打算吹灭其他烛火时。

　　被褥里传来小姑娘瓮声瓮气的声音：“不要全吹灭了，留一盏。”

　　卿愿低落的情绪太明显了，凌云大概能够猜到几分，但是事关自己亲哥，只能暂时委屈嫂嫂了，他相信他哥以后会千百倍的弥补嫂子的。

　　没有再叽叽喳喳烦她，而是回答她：“好。”

　　卿愿陷在被褥里，脑子晕乎乎的，却睡不着。

　　儿时丧母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依稀只记得母亲是个极为和善的人。

　　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倒也记得，但是她一路上虽说磕磕绊绊，不过先是有阿姐救助，后有兄长照料，倒也算是平安长大了。

　　不过……

　　不过她好像从记事开始总是在经历离别，离别母亲离别故乡，离别阿姐兄长，离别故国。

　　所以，听到自己成为乐游城城主那一刻，除了对未知的害怕以外，她是有几分窃喜的。她以为，她终于有了一个长久的落脚点，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就像银苓所说的，只要她想，她可以把这间屋子打造成任何她想要的样子。

　　或许她再认真些努力些，她就可以留住身边的人，他们可以一起安安稳稳的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可今日，她又再一次意识到，她是如此渺小。渺小到留不住阿姐和兄长，也错失了乐游城里的大家。

　　或许，她生来的命运就是被抛弃被遗忘……

　　眼泪从眼角滑过鼻梁，再流进了嘴里，卿愿尝到了眼泪的咸味。就在她默默流泪的时候，她听见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皮毛的摩擦声。

　　她正准备掀开被子看一看的时候，她身侧的被褥陷了下去，那只银白巨狼又偷摸摸爬上了她的床。

　　卿愿屏息一动不动，那只巨狼只是小心翼翼的把她圈起来，然后就不动了。

　　又过了几刻钟，被褥里的呼吸声平稳了。

　　原本闭眼休息的银白巨狼睁开了金灿灿的狼目，它慢吞吞地移动着，狼嘴轻轻地衔住被褥边缘，略微掀开了搭在卿愿脸上的被子。

　　或许是呼吸到了清爽的空气，卿愿鼻尖动了动，呼吸了几口气，又沉沉睡去。

　　狼首轻轻压在了卿愿的枕头边，凌云睁着眸子看卿愿。

　　哭了这么久，闷在被子里肯定闷坏了，好好睡吧，我会守着你的，不要害怕。

　　————

　　此次寅时三刻（三点四十五），凌云准时把卿愿带到了玉冉屋子里。

　　屋子里大亮，燃烧的烛火映得玉冉清媚动人。

　　卿愿站在她背后替她插好簪子：“阿姐真好看。”

　　玉冉坐在铜镜前，从铜镜里看了看卿愿的小脸，有些困倦有些疲惫。

　　柔声安抚：“困吗？去榻上再歇一会吧，不着急，还有几刻钟呢。”

　　“不要，我要陪着阿姐。”卿愿手上动作没停。

　　本来她以为这一场婚事并非阿姐所愿，她肯定敷衍了事。可今天看着阿姐盛装打扮，带上凤钗凤冠，额上画着精致的花钿，乌发红唇美不胜收。

　　她依稀感觉到了阿姐的真心，或许在他们都不在的日子里，那只狼妖是带阿姐逃离苦海的唯一希望，就冲着这份恩情，阿姐也愿意满足他的心愿吧。

　　只剩下画眉这一项了，卿愿却有些犯难，她不会画眉，从前都是阿姐或者其他姐姐帮她的。

　　玉冉接过卿愿手中的眉笔，反手开始给自己画眉，含笑吩咐她：“去帮阿姐倒杯热茶好么？”

　　“嗯。”

　　姐妹二人在这间小小的，烛火晃动的屋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和平静。

　　“扣扣”，敲门声传来。

　　卿愿表情立马变了，像是有人马上要从她身边抢走她的阿姐，转而一想，时辰没到啊。

　　玉冉摸了摸她的小手，朝门外问道：“何事？”

　　“主子吩咐我等给姑娘送上早膳。”门外的婢女低声答。

　　卿愿与玉冉对视了一眼，早膳？一般来说新娘子是用不上早膳的，会饿着肚子一直到仪式结束。

　　卿愿和玉冉没有吩咐，门外的婢女也没有动静。等卿愿走近石门，用力点劲儿才推开石门一丝丝缝隙的时候，门突然被凌云推开了一半。

　　顾忌着嫂嫂还是待嫁之身，他背靠着石门外替卿愿撑着石门，冲着卿愿傻愣愣地微笑。

　　“这是什么？”卿愿问婢女。

　　婢女答：“是浮圆子，主子吩咐说，姑娘不必忌讳那些歪理，不要饿坏了身子。”

　　寓意也很吉利，合家幸福团团圆圆。

　　想不到这两兄弟，还是有点心思的。

　　卿愿接过了婢女的托盘，打算折返回屋的时候，看见凌云还替她撑着石门，客气道：“你不用管我啦，去吃早膳吧，今天还有得忙呢。”

　　既然阿姐愿意嫁，那她也勉为其难，暂时和他们这群狼妖和平相处吧。

　　凌云听完，眼睛立刻亮起来，像是两盏小烛火在晃。

　　卿愿受不住这种目光，急忙进了屋子。等她把托盘搁在桌上，用手摸了摸碗壁，“阿姐，快来用膳，还是热乎的，也不太烫。”

　　“你用吧，阿姐不饿。”

　　“可是,玉萱姐姐说婚礼会很累的。”卿愿一本正经地回答。

　　“噗，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她自己都没有成亲，怎么会知道。”玉冉笑开，自从遇见了卿愿，她们俩回忆起一点点以往的小事情都能让她感到愉悦。

　　“约莫是之前去南越前，我们讨论祁王的时候说的。”卿愿努力回忆。

　　说到此，玉冉的声音又落寞下来：“不知道玉萱成亲了没有，有没有嫁给她的意中人。”

　　卿愿突然来了劲儿，大步走到玉冉身边蹲下来，急冲冲问她：“玉萱阿姐有意中人么？也是什么玉？什么月亮的那种么？”

　　玉冉笑容更大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卿愿的额头：“你呀你，让你好好读书，还以为你在祁王府几年会有所长进，结果还是这般。以后你遇见意中人说不出来玉说不出来月的，怎么办？”

　　卿愿的小脑袋被戳得一晃一晃的，赧然答：“那……就不喜欢那种什么玉什么月的男子不就好了么？”

　　“唔……不是玉也不是月的男子，祁王殿下那种？”玉冉逗她。

　　“才没有！而且哥哥可自恋了，说什么玉什么珩的就是他，才不要喜欢他那样的。”卿愿。

　　“是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吧。”

　　“应当是吧……”卿愿心里没底，下巴搁到了玉冉膝上。

　　闻着阿姐熟悉的气息，卿愿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她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紧张感，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婚礼，而是总有一种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感觉。

　　就在她发呆的片刻，玉冉从桌上的匣子里抽出一支玉簪带在了她的发间。

　　卿愿伸手想去拔下来看，却被玉冉制止了。

　　“诶，别动。”

　　“是什么簪子，阿姐我想看。”

　　“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玉簪，阿姐今日大婚，你什么发饰都不带么。来看看，有喜欢的么？阿姐送你。”

　　说着把她从膝上扶起来，打给桌上的匣子给她看。

　　匣子里珠光宝气，有于玉石有金银，还有亮晶晶的石头。

　　卿愿摆手拒绝：“这些都是阿姐的，我不要，况且阿姐不是给了我一支簪子了么？够了够了。”

　　“这也太素了点，这个吧。”玉冉素手在匣子里挑挑拣拣，选出了一支粉色的簪子。

　　“款式尚可，也适合你。来，我给你簪上。”

　　卿愿只好低头让玉冉摆弄，其实她“听话”、“乖巧”或者“撒娇”的缘由便是在此。虽然年幼丧母，但是遇见玉冉后，她和玉萱都把她当做小妹妹照顾。

　　喜欢安排她吃的喝的，喜欢给她买漂亮簪子和漂亮衣服，虽然也会压着她习字学武，但是都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在府上立足。

　　到了南越后，遇见祁王。那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卿愿也只有听从的分儿。

　　所以，到了乐游城后，她也习惯性的听从他们依赖他们。

　　不知道，礼奕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奚臣和银苓他们有没有逃出去。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再见面的时候还会认自己这个城主么？

　　没等卿愿细想，吉时到了。

　　“替阿姐盖上盖头吧。”玉冉感受到了卿愿瞬间僵硬。

　　“好。”

　　门外的凌潇也是紧张的不行，感受到了凌云揶揄的目光，忍不住给了他一石子。

　　没有吹拉弹唱，没有催妆障车。她的阿姐，只是在这一半辰光一半月光的山洞里出嫁了。

　　没有设置高堂，他们便拜的天地。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凌潇今日迎娶大赢赵氏之女，赵玉冉为妻。此生唯愿同吾妻长相厮守，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凌潇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从红盖头的缝隙间，卿愿看见了玉冉眼底的莹莹泪光。

　　那一瞬间她觉得，或许阿姐对这场婚礼是满意的是感动的，只是两人相遇相知的时机不对，可若是寻常的相遇，他俩怕也是不能在一起。

　　“礼成——”

　　凌潇扶起了同他一起跪地拜天地的玉冉，携手向卿愿和凌云走过来。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妖也是。

　　凌潇邪魅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这股笑容就不会像之前在瀑布之上遇见时的那般，让卿愿感到危险。

　　“哥，嫂嫂。”一旁的凌云先开口。

　　然后，所有人都等着卿愿叫人。

　　卿愿还是有些勉强，玉冉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轻松笑开，侧头对着凌潇说：“夫君，没准备给妹妹的见面礼么？”

　　凌潇听见这一声“夫君”，浑身上下一激灵，像是通电了一般。本来傲慢不逊的人突然变得清纯羞涩起来，这样看起来倒是和他那傻弟弟像是兄弟了。

　　看着自己哥哥这便宜样子，凌云偷摸摸做了个鬼脸心底一阵嫌弃。

　　凌潇因着自己夫人的一声“夫君”，突然开始正眼看卿愿了。

　　这小丫头救得值，救了她的小命，自己婚事也成了，夫人也有了。

　　“呃，这个是我疏忽，呃……”一向能言善辩的凌潇突然结巴了。

　　“不用了。”卿愿。

　　“下次……”

　　“姐夫，我不需要那些。我只需要你好好照顾我阿姐，你会做到的，是么？”卿愿鼓起勇气，死死盯着凌潇的眼睛。

　　“当然——”

　　“轰——”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山洞都震了震。

　　要不是被身边的人扶着，玉冉和卿愿差点跌倒。

　　“怎么回事？”凌潇问。

　　“是，是百真太子的侍卫们，他们开始点燃桃山的火井，现在桃山满山都在发生爆炸！”

　　“轰——”爆炸声越来越近了。

　　“离开这里。”凌潇抱起玉冉，冲下属们大声说。

　　凌云也抱起卿愿，几个健步跃上了山洞顶端，等他们刚刚跃出山洞时才发现，山洞外站着齐刷刷十几个蒙面侍卫。

　　看着这些侍卫眼里异样的颜色，很像是那些被妖术强化过的侍卫。

　　卿愿心想，怕是不好对付了。

　　“留下玉姬，其余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