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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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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Alpha的原罪之傲慢
第七区公立综合医院,Beta的汪洋大海,信息素的荒漠。
沈时昀的白大褂衣角掠过沾着陈旧污渍的墙角,脚步平稳地穿过充斥着汗味、廉价消毒水、食物残渣气息和病痛呻吟的嘈杂走廊。
脖颈上冰冷的金属项圈被高领制服遮掩,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无形的枷锁。
空气里弥漫的浑浊气息,对习惯了顶级Alpha信息素威压和Omega甜腻香气的感官而言,是粗糙的、陌生的,却也是……自由的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小昀医生”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
每一个转角,每一个诊室门口,那些不起眼的摄像头,都如同凌烨赤红眼眸的延伸,贪婪地捕捉着他的一举一动,分析着他的每一次停顿、每一次交谈对象的微表情。
他需要空间。一个凌烨认为无足轻重,却足以让他撬动未来的空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外科病房。
那里有最复杂的病例,最集中的痛苦,最忙碌的Beta医生和护士,也最容易找到凌烨“施舍”给他的那点“自由”所能利用的缝隙
凌烨的傲慢在于,他笃定一个Omega,一个刚被他标记的、柔弱的金丝雀,在Beta的泥潭里翻不出什么浪花,最多只能带回一些底层抱怨的“有用信息”。
他轻视Beta,更轻视沈时昀作为Omega的个体价值,只将其视为信息素源与玩物。这种轻视,就是沈时昀要利用的致命弱点。
外科病房的混乱远超想象。
走廊加满了病床,呻吟声、家属的哀求声、护士急促的脚步声、推车的金属摩擦声混杂在一起。
沈时昀的出现像一滴清水落入油锅,瞬间引来了无数道视线——好奇的、探究的、不怀好意的、甚至是赤裸裸的轻蔑。
“看,新来的Omega实习生?”
“啧,脖子上的项圈…是哪位大人的宠物吧?”
“这种娇贵玩意儿来我们‘工蚁病栋’干嘛?体验生活?”
“小心点,别碰着人家,碰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毒针,试图刺破他的冷静。
沈时昀恍若未闻,目光精准地扫过病房门口挂着的名牌,最终落在一个名字上:张卫国,Beta,男性,62岁,胃部占位性病变待查,拟行剖腹探查术。主管医生:李强(Beta主治医师)。
就是他了。一个需要手术探查的复杂病例,一个主管医生必然焦头烂额的时机。
沈时昀深吸一口混杂着汗臭与消毒水的空气,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内挤着三张病床,空气更加污浊。
最里面那张床上,一个面色蜡黄、腹部高高隆起的老人蜷缩着,痛苦地呻吟。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Beta男人正焦急地试图给老人喂水,水却顺着嘴角流下。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皱巴巴白大褂、头发油腻、满脸疲惫的医生,正是李强。
他正烦躁地翻着一叠检查单,嘴里低声咒骂着仪器不准、排期太慢。
“李医生?”沈时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病房里的嘈杂。
李强猛地抬头,看到沈时昀,尤其是他过分年轻俊美的脸和周身那与污浊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时,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语气极其不耐:
“什么事?没看我正忙着吗?新来的实习生?去护士站报到,别在这添乱!”
他下意识地将沈时昀归类为靠关系进来镀金、碍手碍脚的Omega累赘。
沈时昀无视了他的驱逐令,径直走到张卫国的病床前,目光快速扫过监护仪上的数据(心率过速、血压偏低),落在老人痛苦扭曲的脸上和异常膨隆的腹部。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结合前世的经验,瞬间做出了远超当前检查结果的初步判断——这绝非单纯的胃部占位,更像是肠扭转或绞窄性疝气导致的急性肠梗阻,随时可能出现肠坏死,引发急性腹膜炎,最终爆发感染性休克而亡!
“李医生,”沈时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病人腹部膨隆不对称,左侧更为显著,腹肌紧张呈板状,压痛反跳痛明显。结合他持续呕吐、无法进食、排气排便停止超过24小时,以及现在的生命体征,高度怀疑是绞窄性肠梗阻。必须立刻手术探查,否则一旦肠坏死穿孔,死亡率极高。”
李强愣住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时昀。
这个Omega实习生,只看了一眼,连基本的触诊都没做,就敢推翻影像科含糊其辞的“胃部占位”报告,直接下“绞窄性肠梗阻”这种要命的诊断?
狂妄!无知!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衅,尤其是在病人家属面前。
“你懂什么!”李强猛地拔高声音,带着被戳破专业能力不足的恼羞成怒,“片子就在这里!胃窦部明显占位!你一个实习生,连执业资格都没有,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什么绞窄性梗阻,危言耸听!出去!”他粗暴地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旁边的家属,张卫国的儿子,一个满脸风霜的Beta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吓住了,看看暴怒的李强,又看看神色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沈时昀,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茫然。
“李医生,”沈时昀的声音陡然变冷,目光锐利如手术刀锋,直刺李强眼底的慌乱
“你手中的腹部平片显示的是阶梯状液气平面,这是肠梗阻的典型X线征象!你所谓的‘胃窦部占位’,在CT上边缘模糊不清,密度不均,更符合扭转肠袢或嵌顿肠管的影像表现!
你拖延的每一分钟,都在加速病人肠道缺血坏死的进程!你在用他的生命,捍卫你那可悲的面子和浅薄的专业知识吗?”
“你…你血口喷人!”李强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时昀的手指都在哆嗦。
他无法反驳那些精准的影像学描述,因为对方说对了!
那份CT报告他看得也很心虚,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再等等更“明确”的结果。
此刻被一个Omega实习生当众戳穿,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够了!”一直沉默的张卫国儿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扑通一声跪在沈时昀面前,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沈时昀白大褂的下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医生!小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爹!李医生…李医生他…我们等了好多天了!我爹他快不行了啊!求求你了!”
这一跪,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的目光瞬间聚焦,带着同情、愤怒和无声的质问,压向脸色惨白的李强。
监控的另一端,帝国大厦顶层的奢华办公室内。
凌烨慵懒地靠在高背椅上,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屏。
其中一面,正是“小昀医生”实时传输的、经过AI增强处理的病房监控画面,沈时昀清冷的面容和李强的狼狈清晰可见,连声音都同步传递过来。
凌烨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赤红的眼眸里闪烁着玩味的幽光。
他看到了沈时昀精准到冷酷的诊断,看到了李强的无能狂怒,也看到了那个Beta家属卑微的跪求。
“呵…”一声低沉的轻笑溢出薄唇。
有趣。
他的小金丝雀,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有爪牙。
这种在底层泥潭里亮出锋芒的姿态,带着一种脆弱的、却异常勾人的倔强。
他喜欢看沈时昀挣扎,喜欢看他为了那点可怜的“自由”而殚精竭虑地表演。
一个Omega,用Beta世界的医学知识去挑战另一个Beta的权威?多么天真,又多么…不自量力的可爱。
凌烨的傲慢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笃信,无论沈时昀在Beta堆里如何扑腾,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看着猎物在自以为安全的范围内徒劳蹦跶。
他甚至有点期待,这只小雀儿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继续盯着。”他对着空气吩咐,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重点记录他接触的所有病例细节,尤其是…他提出的任何‘特殊’见解。”
他需要评估这只金丝雀的“工具价值”是否值得他暂时松开一点锁链。
至于沈时昀的“专业能力”?
在凌烨眼中,那不过是Omega为了取悦主人而展现的、稍微特别一点的小把戏罢了。
病房里,气氛凝固。
沈时昀俯身,轻轻但坚定地扶起跪地的汉子。
“起来。时间紧迫。”他转向面如死灰的李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立刻联系手术室,准备急诊剖腹探查术。
通知血库备血。我要求作为助手参与手术。
如果你拒绝,我会直接向医务科和院办报告你延误急危重症诊疗的全部经过,并申请医疗事故鉴定。”
“你…你敢!”李强色厉内荏,但声音已经发虚。
他知道沈时昀背后站着谁,那份《监护及信息采集协议》虽然被凌烨撕了,但沈时昀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护身符。
如果沈时昀 真捅上去,加上这个明显误诊延误的病人…他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李强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对旁边的护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按…按他说的!快!准备急诊手术!通知手术室!”
他不敢看沈时昀的眼睛,狼狈地率先冲出了病房去打电话。
沈时昀没有理会李强的落荒而逃。
他迅速走到张卫国床边,戴上听诊器,动作专业而迅捷地进行更详细的体格检查,同时语速飞快地向护士下达术前准备医嘱:
胃肠减压、快速补液纠正休克、抗生素皮试…每一项指令都清晰准确,带着久经沙场的指挥官般的笃定。
旁边的护士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服从,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
家属看着沈时昀专注而沉稳的侧脸,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充满了希冀。
沈时昀的目光扫过病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广角摄像头,他知道,
“小昀医生”正将这一切,连同他此刻展现出的、远超普通实习生的决断力和专业素养,一丝不漏地呈现在凌烨面前。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要让凌烨看到他的“价值”——一个能在Beta的混乱泥潭里精准发现问题、解决麻烦、甚至能压制Beta医生的“有用工具”。
这种“工具价值”,必须建立在凌烨的傲慢之上:凌烨越认为Omega的医学能力只是小聪明,越轻视Beta群体的专业水平,就越会对他展现出的“特殊才能”感到有趣,从而默许甚至鼓励他在这个领域获得更多“自由”。
手术,就是下一个舞台。
第七区医院的手术室条件简陋得令人心酸。
无影灯光线有些发黄,器械台是陈旧的搪瓷盘,麻醉机发出沉闷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消毒水和陈旧血液混合的味道。
张卫国已经被麻醉,安静地躺在狭窄的手术台上。
主刀位置站着的李强,脸色依旧难看,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发抖。
沈时昀站在助手位,已经刷手、消毒、穿好手术衣,戴好无菌手套。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盖了所有情绪,只余下绝对的专注和冰冷。
“小昀医生”的监控视角,通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清晰地捕捉着手术台上的每一个细节。
手术开始。
李强按照预定的“胃部探查”切口,在张卫国上腹部正中划开皮肤。
切口打开,腹腔暴露的一刹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只见腹腔内充满了浑浊的血性腹水,一段明显发黑、肿胀、失去活力的肠管(小肠)如同扭曲的巨蟒般袒露出来,肠系膜血管因扭转而绞索,搏动消失!
“嘶…”手术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脸色都变了。
李强更是如遭雷击,握着电刀的手僵在半空,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真的是绞窄性肠梗阻!而且肠管已经明显坏死!
“还愣着干什么?”沈时昀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手术刀划开凝滞的空气。
“阻断坏死肠段近远端,评估活力!准备肠切除吻合!”他的指令简洁有力,直接跳过了李强这个名义上的主刀。
李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处理坏死的肠管,动作却因为巨大的心理冲击而显得笨拙迟疑。
他试图切除坏死的肠段,但手抖得厉害,电刀下去,切缘歪歪扭扭,出血点控制不住。
“电凝止血!动作快!”沈时昀催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李强更加慌乱,电凝笔点下去,嗤啦一声,却因为手抖位置不准,反而烫伤了邻近尚存活力的肠壁!
“够了!”沈时昀的声音陡然转厉。
他一步上前,左手精准地按住李强持器械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和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下去!我来!”
李强被那冰冷的眼神和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慑住,下意识地松开了器械,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灰败,再无一丝主刀医生的尊严。
沈时昀没有丝毫停顿,右手闪电般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新电刀。
他的动作变了!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助手,而像一位重握权杖的君王!
肩背挺直,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着手术视野。
切除坏死肠管,动作精准、稳定、迅捷如风!
电刀划过,切缘整齐,出血点被瞬间精准电凝,几乎没有多余出血。
清理腹腔脓液和坏死组织,手法高效而彻底。
探查剩余肠管活力,手指轻柔却无比精准地滑过肠壁,判断着每一寸组织的生机…
整个手术室鸦雀无声,只有器械传递的轻微碰撞声和吸引器抽吸的嘶嘶声。
所有人都被沈时昀行云流水般、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美感的手术操作惊呆了。
那是一种千锤百炼的技艺,一种深入骨髓的自信,一种对生命组织绝对的掌控力!与之前李强的笨拙形成了天壤之别!
“吻合钳。”
“4-0可吸收线。”
沈时昀的声音平稳地在手术室响起,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器械护士下意识地以最快的速度准确传递。
肠吻合开始了。
这是整台手术最精细、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
沈时昀的手指稳定得可怕,穿针引线,在细小的肠管断端上飞针走线。针距均匀,张力适中,内翻完美。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和绝对的精准。仿佛他缝合的不是脆弱的人体组织,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仪器的组装。
监控光屏前,凌烨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前倾。
他赤红的眼眸紧紧锁定着画面中心那个穿着绿色手术衣、只露出一双专注到极致的眼睛的身影。
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傲慢?是的,他依旧傲慢。
他依旧认为沈时昀是他掌心挣扎的雀鸟。
但此刻,这只雀鸟展现出的、在属于Beta的战场上那惊艳绝伦的掌控力,像一道强光,刺穿了他认知的迷雾。
这不是小聪明,不是取悦主人的把戏。
这是一种…力量。
一种凌驾于信息素、凌驾于ABO性别之上、纯粹由智慧与千锤百炼的技艺铸就的力量!
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Omega身上见过,甚至在他接触的许多Alpha顶尖外科医生身上也罕有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感到一丝…陌生,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烈吸引的、近乎战栗的兴奋!
他的小金丝雀,究竟还藏着多少惊喜?
不,或许该说,他究竟“豢养”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凌烨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具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弧度。
这种力量,必须为他所用!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掌控这股力量!
这意味着,他需要给这只雀鸟……更大的笼子了。
手术顺利结束。
坏死的肠段被成功切除,吻合口完美,腹腔冲洗干净,引流管放置妥当。
监护仪上,张卫国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
当最后一针皮肤缝合线打结剪断,沈时昀缓缓直起身。
高强度精神集中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手术衣下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但他站得笔直,眼神清亮,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只是完成了一场日常练习。
他摘下沾血的手套,动作一丝不苟。
目光扫过手术室角落的摄像头,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金属外壳,与屏幕那端那双充满审视和欲望的赤红眼眸无声对视。
第一步,站稳脚跟。
第二步,展露价值。
现在,该索要“报酬”了。
沈时昀没有回更衣室,而是直接走向外科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几个下夜班的Beta医生正瘫在椅子上补觉或抱怨。
李强缩在角落的位子上,脸色依旧惨白,看到沈时昀进来,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沈时昀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贴着排班表的墙前。
他的目光扫过,最后停留在“实习生排班”一栏。
上面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连串的“病房”、“换药”、“门诊跟诊”等琐碎工作。
他拿起笔,在排班表上划掉了自己名字后面所有的杂项。
然后,在“手术室”一栏,工整地写下了“沈时昀”三个字,并在旁边标注:“优先参与急危重症及复杂手术助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补觉的医生醒了,抱怨的也停了,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沈时昀,又看看面如死灰的李强。
“你…你凭什么改排班?”一个资历较老的Beta医生忍不住开口,带着不满。
沈时昀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强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凭我刚才在3号手术室,替李强医生完成了张卫国老人的肠坏死切除吻合术。凭病人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炫耀,只有冰冷的陈述:“如果你们认为,第七区医院的外科,有能力独立处理类似急危重症而不需要我的参与,或者认为病人的命不如你们的排班表重要,那么,我立刻去找主任,申请调离外科,去最清闲的辅助科室。”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没人敢接话。
张卫国的事,刚才已经在手术室护士的小声议论中传开了。
李强的误诊和术中失态,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沈时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在手术台上被当众替换下来的李强,更不想背上延误治疗害死病人的罪名。
“另外,”沈时昀的目光转向办公室角落一个堆满杂物、布满灰尘的小门,
“我需要一个地方整理手术记录和病例资料。
我看那间废弃的储藏室就挺好。请安排人清理一下,明天我要用。”
那间储藏室,只有几平米,堆满了过期的文件和破损的器材,阴暗潮湿,无人问津。
在所有人看来,这简直是一种“发配”。
这要求卑微得近乎可怜,与刚才手术台上锋芒毕露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李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储藏室!没问题!我马上找人收拾!”
他巴不得把这个瘟神打发到角落里去,眼不见为净。
一个废弃的储藏室,换沈时昀不再当众揭他的短,太划算了!
他甚至觉得沈时昀有点傻,立了这么大功,居然只要这么个破地方?
其他医生也松了口气,看向沈时昀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视。
果然还是Omega,有点本事就想躲清净?真是上不了台面。
沈时昀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包括那些隐藏的轻蔑。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白大褂的衣角划过一个清冷的弧度。
监控光屏前,凌烨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沈时昀在排班表上强势地划掉杂务、独占手术室资源时的锋芒;也看到他索要那间破败储藏室时,被那群愚蠢的Beta轻视的“卑微”姿态。
凌烨发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嗤笑。
“手术台上的猛兽,下了台,却只敢要一个老鼠洞栖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赤红的眼眸里满是洞悉一切的傲慢和掌控全局的得意。
他太了解这种“反差”了。
这恰恰证明了沈时昀的“虚弱”和“识时务”。
手术台上的惊艳表现,不过是Omega在极端压力下爆发的、无法持久的光芒。
一旦脱离那个特定环境,面对Alpha的绝对威压(凌烨下意识地将自己等同于无处不在的威压)和Beta群体的排斥,他立刻就缩回了脆弱的壳里,只敢索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封闭的空间。
这极大地满足了凌烨的征服欲和控制欲。
他的小金丝雀,再锋利,也飞不出他的掌心。
那间破储藏室?凌烨毫不在意。
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就当是给立了功的小宠物一点额外的、无足轻重的“奖励”好了。
一个老鼠洞,能翻出什么浪花?
“准了。”凌烨对着空气,如同恩赐般低语,“盯紧手术室。
至于那个储藏室…随他折腾。”
他完全没将那几平米的空间放在眼里。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沈时昀在手术台上展现的、那令人着迷的掌控力所吸引。
他期待着,这只小雀儿在更复杂的手术中,还能带给他怎样的“表演”。
至于其他的?不值一提。
无形的牢笼,似乎松动了一寸。一道傲慢铸就的裂隙,悄然出现。
第二天,当沈时昀推开那间被简单清理过的废弃储藏室门时,一股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只有一扇高高的、蒙尘的小窗透进一点天光。
角落里堆着还没来得及完全清走的破损器械和。
然而,沈时昀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窥探的目光(包括那些物理的和电子的)。
冰冷的金属项圈贴着皮肤,他清晰地知道,“小昀医生”的监控依旧存在。
但在这里,在这个被所有人(包括凌烨)视为“垃圾堆”的空间里,他的行动,反而能获得最大程度的“忽视”。
他走到唯一一张摇摇晃晃的旧书桌前,上面放着一个崭新的、但型号老旧的医院内部通讯器——这是他向器材科“申请”来的,理由是“方便接收手术通知”,理由充分到连“小昀医生”都无法挑剔。
沈时昀没有坐下。
他伸出右手,掌心缠绕的绷带下,伤口已经结痂,但用力时依旧会传来隐痛。
他毫不在意地拿起通讯器,指尖在按键上快速而隐蔽地操作着。
他前世不仅是顶尖的外科医生,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对基础的电子设备和通讯协议也有着远超这个ABO世界Beta水准的理解。
几秒钟后,通讯器屏幕微光一闪,一个极其简陋的、只存在于医院内部局域网最深层的加密通讯通道被他悄然建立。
通道的稳定性极差,带宽窄得可怜,只能传输最基础的文字信息,且随时可能被医院的主防火墙或“小昀医生”的后台扫描察觉。
但这足够了。
沈时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便签纸——这是他昨天在混乱的换药室,从一个因工伤导致信息素感知紊乱而痛苦不堪的Beta老工人手中,“不经意”间获取的。
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他拿起通讯器配套的一支老式感应笔,在通讯器狭小的屏幕上,用极其简练、且夹杂着大量只有特定人群才懂的行业术语和隐语的文字,输入了一条信息:
【“工蚁病栋”,废弃“零件库”已启用。旧“设备说明书”需求:Beta群体对Alpha信息素异常敏感反应记录(非官方),尤其关注长期暴露于低浓度环境下的集体性生理/心理偏移数据。重点:第七区工厂区、巢穴酒吧后巷、地下诊所C区。可信来源优先。日落前静默。】
信息发送的目标地址,是一个隐藏在第七区庞大地下信息黑市网络中的、极其隐秘的节点,专门交易那些不被帝国官方承认的、关于Beta的“边缘”数据。
发送完毕,沈时昀立刻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将通讯器恢复成最普通的待机状态,仿佛它从未被用于通讯之外的目的。
他走到那扇蒙尘的小窗前,微微仰头。
窗外,是第七区灰蒙蒙的天空和被巨大管道切割的视野。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和尘埃,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投下微弱的光斑。
凌烨看到了手术刀的光芒,看到了他索要“鼠洞”的“卑微”。
他以为他看透了这只金丝雀的全部。
可他永远不会看到,在这间被傲慢忽视的“垃圾堆”里,在那台老旧的通讯器闪烁的微光中,一柄更锋利、更致命的手术刀,正悄然淬火成形。
它的锋芒,指向的不仅是病灶,更是这个腐朽世界赖以运转的、ABO等级制度的根基。
自由的空间,正以凌烨的傲慢为养料,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一寸寸地,顽强扩张。
第七章预告
黑卡的重量与粗粝的尊严,沈时昀拒绝凌烨给他的无限额黑卡,坚持要靠自己微博的实习工资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