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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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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庭臻摇摇头,解释道:“每个月都会有两周外出的,说是帮忙照顾一位已逝朋友的母亲,已经很多年了仍在联系,他现在开始做生意,不在家也很正常了。”
娄叙言回想起以前,每次吵过一架后总会雨后天晴般安稳一段日子,可这种安稳和黎明前的暴风雨没什么区别。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变得低哑:“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数学,不喜欢数字。”
于许庭臻而言这些只是冰冷的审判,合格就万事大吉,不合格就是一顿打骂和一身伤痕,用血肉之躯做审判的阀门。
幼稚的他想着通过数字来告诉许竟华他很努力,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进步,他以为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让他回头是岸,他高估了人的恶劣,也低估了母亲的忍耐。
许庭臻不止一次在许竟华不在家的时候劝过他们离婚,而余孟芸只是说在他们那里没有离婚的,会被人瞧不起,父母也会遭人白眼,看他着急的样子也只是把他抱在怀里静静待着,最终也没说什么。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不想再讨许竟华欢心了,他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东西,想考上大学带着余孟芸走,让他一辈子找不到他们母子。
娄叙言缄默着来,心口密密麻麻得泛着未知的刺痛。
声控灯的时长过去了,再一次陷入万籁俱寂的黑暗。
娄叙言咳嗽一声,灯又亮了。
许庭臻也在此时睁开了眼,“对不起,影响到你的心情了。”
娄叙言说:“憋在心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娄叙言眉头紧蹙,“难道没有备用钥匙吗……”
许庭臻干脆的说:“没有。”
娄叙言:“……”
沉默下的微末声音都会无限放大,只听见“咕噜,咕噜”声。
许庭臻的耳垂慢慢爬上红晕,身体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娄叙言趁其不备,颇为顺手的拎起他的包,伸手拉他:“起来,跟我回家。”
许庭臻呆了一瞬,“不用麻烦了吧。”
娄叙言没接他的话茬,一把将他拉起来,“今晚我收留你,作为报酬,帮我做顿晚饭可以吧。”
他松开手去开门,摸着钥匙的手心已经微微湿了,钥匙也像跟他作对似的捅了两次才插进去。
许庭臻跟在娄叙言身后进门,他对这间房子的记忆又熟悉又模糊,熟悉的是小时候经常造访,模糊的是自从十一岁以后就再也没进来过,对这间屋子的印象已经渐渐淡忘。
一进来,所有记忆又重新回溯,装修还是昔日的样子,进门右侧的白色柜门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实木电视柜上的划痕经年累月露出了内里,摆放在旁边的湖绿色花瓶里放着仿真花摆件。
许庭臻轻声道:“谢谢你。”
“你只会说谢谢吗?”,娄叙言回头看他,抿了一下嘴唇,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用跟我说谢谢这样的字眼。”
他觉得自己快要不会说话了。
许庭臻低头嗯了一声,放下书包去看冰箱的食材。
娄叙言在他走后泄气一样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烦死了!”
许庭臻看到冰箱上贴着的小蜜蜂磁贴,去开门的手悬在半空中。
他的心里被暖意照耀,阴霾随之散开了。
他探出头问在客厅里不知道做什么的娄叙言:“要加鸡蛋吗?”
“要。”
许庭臻往煮开的水里放挂面,娄叙言躺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想起以前。
姥姥鼻梁上挂着的眼镜都没来得及摘就一溜烟似的跑出来。
“小朋友们吃饭啦!”把菜往饭桌上一放,搓了搓手指,捏起耳垂。
端上桌糖醋排骨的冒着热气,颜色炒的很亮,飘着的香味就算站在门口都能闻得到。
许庭臻拉着娄叙言去洗手,两个人甩着水出来,娄叙言讨好似的给他递筷子,“哥哥吃饭。”
姥姥把第一块肉夹到许庭臻碗里:“庭臻太瘦了,多吃点。”
许庭臻露出一个笑脸,“谢谢姥姥。”
“哥哥吃肉。”娄叙言用小胖手夹肉有模有样地喂许庭臻。
娄叙言维持着喂他的动作,门毫无征兆的被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许庭臻脸色惨白地站起来。
许竞华脸色涨红,出乎意料地进来甩了许庭臻一巴掌,“你就那么没出息吗,非要到别人家蹭饭吃!”
熏人的酒气直钻鼻子,娄叙言张开双臂,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许庭臻面前。
“不许欺负我哥!”
姥姥把人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小许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是我今天做了糖醋排骨让庭臻来这吃饭的。”
许竞华睁大了眼睛,“您都那么大岁数了,就别管别人怎么教育孩子了,一会菜都凉了,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他扯住许庭臻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娄叙言眼泪汪汪的抱住许庭臻的腿,“哥哥别走……”
许庭臻在他爸发作之前来扯娄叙言的手,许竞华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搡了他一把,小孩子站不稳,往后退着就撞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东西无一幸免,香喷喷的糖醋排骨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竟在娄叙言的太阳穴处划了一道,火辣辣的刺痛,坐在地上又按了一手的碎片。
他停止了哭泣,小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手上也沾染了一片红。
“流血了吗?”他木讷的看着许庭臻,像一只木偶失去了神气。
许庭臻挣脱开许竞华的钳制,蹲下去捧着娄叙言的脸,眼睛更加红了,许竞华又来强行拉着许庭臻走,这次没有再回头。
娄叙言走进卫生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有了骇人的血,撩开头发,太阳穴那里却留下了一道浅浅,半截手指长的疤。
他拨开水龙头洗了手,没擦干,对着镜子弹了一下,将水珠甩在镜面上。
“真是对你没办法,我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你对我的好。”
许庭臻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娄叙言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了。
“小言,面好了。”他把面放下,指尖被烫的微微发红,下意识去捏耳垂降温。
娄叙言抬眸看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许庭臻僵硬一瞬,“不能那么叫你吗,对不起。”
“没事,你想怎么叫都行。”娄叙言掩饰性地搓了搓手指,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娄叙言看了一眼摆在他面前冒着热气的汤面,上面还有一个卖相很好的荷包蛋,他问道:“你没给自己留么?”
许庭臻愣了一下,“我……”
娄叙言已经把荷包蛋分开,夹了一多半放进许庭臻碗里。
许庭臻:“谢……”
少年警告的眼神让那个字卡在他喉咙里。
许庭臻只能低头搅动面条,装作无事发生。
饭后娄叙言坚持他来刷碗,把许庭臻推去自己房间写作业。
娄叙言的房间和客厅的温馨截然不同,墙壁是灰色的,除了床,实木衣柜和桌椅就没别的其他装饰物,极其简约,倒也符合娄叙言的审美。
他在书桌上看到一张铺开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东西,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听门外脚步声将近。
娄叙言进来同他一起写作业,那张密密麻麻的纸被他随手塞进了书桌下的抽屉。
许庭臻认真起来的时候神仙都招架不住。
在娄叙言叫苦不堪的情形下,被他同桌按着做了两套高难度的数学卷子以后,他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神近乎哀怨:"许庭臻,你是魔鬼吗?"
“我看了一下,你大题做的还不错。”
他不想再讨论万恶之源,于是他抱起被子,“你今晚睡这,我去睡沙发。”
许庭臻拽住他的衣角,“可是床很大啊,足够两个人睡的,再说就算去睡沙发也应该是我。”
“噢,那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娄叙言妥协的很快,毕竟他很少委屈自己。
许庭臻从他手里抱走被子往里挪,白皙的手拍了拍床边。
娄叙言:“……”
行,你赢了。
他关了顶灯,只留一盏壁灯在床头亮着。昏黄的灯光如薄纱倾泻而下,在空气中编织出一层朦胧的暧昧。
娄叙言仰面躺在床上,目光不自觉飘向背对着的许庭臻。
被子只盖到腰间,白皙的脖颈暴露在他视线里,细一看,衣领边缘露出的皮肤上还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像是落在白雪里的一滴血。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漫不经心的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许庭臻闷闷出声。
娄叙言本想再说点什么,下意识瞥了一眼书桌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了,早点睡。”他下意识想关上壁灯,忽而想起那个薄荷糖,又将手收了回去。
许庭臻很小声的嗯了一声,听上去是困极了。
安静的夜里,许庭臻平缓均匀的微小呼吸声,让娄叙言更觉得难以入睡。
他强制自己闭上眼,屏蔽了大脑不断推送给他的杂念。
娄叙言觉得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睁开眼发觉自己竟然站在学校的池塘里,冰凉的池水浸透他的衣衫,硕大的荷叶遮在他头上,一道身影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抬头看去,许庭臻正蹲在池塘边上,双眼含笑的看着他。
“水里泡着不冷吗。”许庭臻问。
娄叙言还真没觉得冷,只觉得像泡在温泉里,腰腹间凝聚着一股热意,蒸的他额头不自觉的冒汗。
许庭臻低下头,若有所思,将手指伸进池水里轻轻搅动,又抬到他眼前。
娄叙言看着凝聚到他指尖的水珠滴进池塘里,葱白的手指上沾着水渍,显得越发白净纤细。
娄叙言喉结艰涩地滚动,“你这是干什么?”
“玩水啊,你不觉得很好玩吗?”许庭臻的眼睛晶亮,像初雪消融,只剩了温软。
娄叙言又咽了咽,鬼使神差的问:“你要不要玩点更好玩的?”
许庭臻停下拨弄池水的手,问:“玩什么?”
娄叙言双手撑在池边,食指微勾,示意他凑近。
许庭臻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
谁知下一秒被拉了一把,直直栽进池子里,他呛了几口水,还是娄叙言把他拉起来才免于吞下去更多。
夏天的校服料子轻薄,被水浸透之后就贴在皮肤上,许庭臻的腰间被一只手紧紧固住,他抬眸看去,娄叙言正在盯着他,眼神里是从没见过的温柔辗转。
他的手掌抵在娄叙言胸前,手心下的肌肤在发烫,娄叙言牵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许庭臻的睫毛和发梢还在淌水,眼睛就这么盯着娄叙言。
娄叙言觉得心脏随时可以跳出胸腔,他竭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下一秒,一个湿漉漉的吻印在他颈间。
他的视线顺着娄叙言的眼睛,一直描摹到他的嘴唇,唇角弯起:“你心跳的好快啊,我的也是。”
就像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仗,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当陷入情网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不拼个大汗淋漓,精疲力尽是无法挣脱的。
汗水将头发黏在额头上,眼睛被潮湿盛满。
他伸出手,用大拇指去轻轻刮蹭许庭臻的眼角,看到那个位置泛红,心中蠢蠢欲动的燥意又愈演愈烈,干柴遇烈火般汹涌。
他睁开眼后身体脱力一样不想动弹,耳根也变得更加烫,仿佛用温度计一量可以看到即将升到头。
他慢吞吞的站在镜子前刷牙,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这一宿根本没睡好。
反观许庭臻,早已经起来连早饭都做好了。
娄叙言拉开椅子坐下,许庭臻给他盛了粥,他接过去,脑子里闪过混乱的片段,他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啊。”
许庭臻微笑道:”不是你说我们之间说谢谢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伸手过来,娄叙言条件反射地往后躲:“离……离那么近干什么?”
许庭臻诚恳说道:“我看你脸很红,想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没有。”
娄叙言简直不敢凝视他的眼睛,做贼心虚一样低头喝粥,以此来掩饰自己。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早饭,好像这副岁月静好的景象从他的十岁,一步跨到了十七岁,中间所隔着的不过是一场名为青春的小道。
快要出门时,娄叙言拉住许庭臻的书包带,递给他一盒牛奶。
许庭臻看了一眼不太理解,问道:“这是?”
娄叙言直言:“喝奶有助于长高。”
许庭臻:“……”
早上他收到了余孟芸发来的信息,她照例嘱咐许庭臻几句,又给他转了钱,他知道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也很好了,能让余孟芸睡个安稳的觉。
今天他们比平时出来晚了十分钟,娄叙言磨蹭着还在厕所用凉水洗了两遍脸才出来。
“上来,今天我带你。”娄叙言扶着自行车挡在许庭臻身前,是他耽误了时间,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许庭臻摆手,说:“不用,我可以坐……”
娄叙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头上因为睡觉出现的呆毛,忍住笑意说道:“可是就算等公交现在也来不及了,你不想迟到吧?”
许庭臻听了果断选择上车,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早自习。
不仅会罚站,还会扣学分的啊。
娄叙言单腿撑地,语气轻快,“抱住我腰。”
毕竟是他耽误了时间,不做什么实在过意不去。
许庭臻听话地环住他的腰,少年敏感的腰腹瞬间暴露了弱点,被触碰到瞬间身体僵直,虽然有点痒,心却被一种莫名的欢愉填满,让人贪恋。
背后的微风吹起,单车驶过小道。天空澄澈,树叶斑驳,少年,单车,朝阳,白云,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鲜活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