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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


  •   这条蛇实在是太狡猾了,最后一支竹签被莫清渠倒插进了自己那根歪梳着的辫子里。整支签身被发丝遮了个严严实实,若非步跃夕提醒,阿布即使趴在他头顶上被签子硌了怕也只当是根发簪。

      “这支签是我的!是我一刀一刀好容易刻出来的而且刻的还是我的头。你个坏人你赶快还给我!”

      阿布的一张脸气得红扑扑的,忽闪着一对翅膀追着莫清渠就要拼命。看架势这根签她是要定了。

      “把我卖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问你话呢那个姓步的!”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莫清渠哪里会真的同阿布计较。他应付得有些狼狈,重点抓得却极准。

      步跃夕双手一摊,很是无奈地回道:“额,那个……我只是觉得吧,鸟头签的发簪,跟你的气质不是很搭。”

      “你哪只眼睛觉得不搭的?这是支寓意极好的上上签好吧,我愿意用它来簪头发不行吗?”

      “上上签那也是我的上上签,跟你有什么关系!”阿布忙乱之中一开口扫到了莫清渠的脖子,看对方的表情貌似还挺疼。

      “唉哟把你给能的。你再动口我就把你连鸟带签一起丢进签筒,让你跟那些十恶不赦的阴魂恶鬼互咬你看可还行?”

      莫清渠威胁的话尚未放完整,头顶又被阿布的翅膀扇了一下,歪辫又歪了些,露出了竹签首端一颗呆呆的鸟头。

      “好一只不知死活的呆鸟。”莫清渠拧了眉毛,看起来是真的有被气到。

      “不好!打起来了。”

      “赶快拉架呀,为了一支签大打出手丢不丢鸟、丢不丢蛇?”

      “这、这、这架怎么个拉法?”

      “分开,先把他们分开……”

      原本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了。阿布同莫清渠眨眼的功夫便打成了一团,霎时间轻烟腾漫尘土飞扬,除了叮铃咣啷的打斗和一嗓高过一嗓的对骂声已然完全看不出个数来了。

      “咳咳!咳!”

      风惊幔刚摸到数丈开外的井沿边探出一颗头喘气,迎面便碰上了步跃夕的脑袋横在了自己眼前。

      “你好慢啊。”

      喊的倒挺像那么回事儿,闹了归其两个人没有一个过去拉架的,真不叫个人。

      索性就让这两个不省心的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吧,只要在武神庙正式重建之前。

      风惊幔站在神庙主殿的中心位置,身侧来来往往都是太卜寺遣来加紧赶工的匠人。

      依旧是相同的姿势,尽管面前暂时没有神像。风惊幔似是猜到夜盏凉当时为何会同意自己留在武神庙挂单了。数年间不知婉拒了多少道士修士和梦师,独独允了她许是因为这个姿态和眼神吧。

      她亲见过抛开居士身份的夜盏凉直视神像的那个眼神,同自己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确实很像。又或者,是风惊幔更像他。

      世子驾临,前呼后拥的跟了一群人,还是支都支不走的那种。

      “惊幔,工程进展得怎么样了?”

      秦恭俭同风惊幔讲话的语气和神情自始至终都未变过。“问到他们就总是说一切顺利,可不亲自过来看一眼我还是不放心。武神庙重建也算是大工程了,人手可还够用?要不然……”

      “够用够用,修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风惊幔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秦恭俭到底不比别人,一眼便望见了她眼中的迟疑。“既如此,那你担心的是什么?”

      未待风惊幔开口,但听外间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异响。不多时便有人来报,是屋顶的瓦掉下来了一小片,好在没有伤到人。

      “无妨,叫工人们仔细些,重铺就是了。”

      秦恭俭的话音刚落,身后侧墙旁支放颜料的架子突然断了一根梁,颜料涌出将方才漆好的墙喷花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唉。”

      风惊幔摆了摆手示意秦恭俭安慰的话就不用再讲了。这下他应该明白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了,风惊幔想。

      自神庙重建以来,她习惯的不止是这些小的意外,还有就是叹气。

      嗯?示意了就当真一声都没有了吗这么听话?她回头一看,颜料喷花了墙面还不够,额外又分了两滴刚巧溅在了秦恭俭的脸上。

      这就有点邪门了。了解便好,直接上了脸大可不必吧。风惊幔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又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什么也没有。偏逮着人家世子上颜色,竟还不如用她的脸呢。

      夜幕初垂,工人们也都开始相继散去。易彦师领着一众随从移步至殿外,室内仅余了风惊幔和秦恭俭两个人。

      “……拆庙实属无奈之举。我也觉得此事办得不应该,但我绝对绝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不用问,风惊幔告词中提到的“您”指的定然是魁佑武神了。

      秦恭俭对昔日那尊穷工极巧的武神像也是有印象的,纵使新的神像尚未造好,风惊幔在香案上临时摆了这么个……这么个做工粗糙的泥塑小人用来暂代这真的好吗?

      秦恭俭正想着,只见风惊幔叨念完了屈了膝准备跪于案前。

      “啪!”

      风惊幔的膝盖方才接触到蒲团,好好的一面蒲团居然被她给跪裂了。

      秦恭俭在身侧都看傻了,风惊幔甚至来不及反应,秦恭俭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旁边。

      “仙神明鉴,惊幔此举只为救人,并非心无敬畏而有意冒犯,还望尊上勿要追究责怪。云洲世子秦恭俭在此允诺……”

      “你允诺什么?”

      风惊幔打断他的同时一把将秦恭俭拉起,手劲儿居然格外的大。“此事与你无关,若当真要你代我承责岂不更显得我心无虔诚。武神若有心怪罪,要罚也是罚我。”

      风惊幔言毕重新跪好,轻合双眼两手执于胸前,“这样吧。将来如若我能成神,我便用尊上的名讳来命名,就叫青芒神,可好?”

      “啪!”

      秦恭俭方才跪过的那面蒲团也裂了。

      只是这一次跟风惊幔没有关系,是秦恭俭没站稳用力过猛给踩裂的。一句话害得小世子缓了好半天,满脸的纷繁复杂难以尽述。

      “惊幔,是这样哈。你、你、你这是想允诺、想补偿还是……”末几个字到底讲不出口。他的本意原是:你真是不想好了。

      风惊幔反倒被他这个尴尬的表情弄得一愣。“怎么了?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说着抬眼望了望头顶,又扫了几眼四周以及近身,“你看,武神他老人家也没说不喜欢啊?”

      “……”秦恭俭整个一无语住了。半晌方道:“好吧,你喜欢就好。”

      翌日清晨。

      阳光仿若尚未酒醒,慵懒的照在身上,光灿依然却不灼人。秦恭俭的车架早早便停在了溪边,坡上的这段路应该是他自己走上去的。

      步跃夕和风惊幔拾阶而上来到陵寝前,秦恭俭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鲜花和供果都是晨起后新准备的,风惊幔老远便闻到了碧粳糕的茶点香。

      这或许是太卜令柏昭大人唯一称得上爱吃的东西了。一旁不远处的陵墓前也是同样的祭拜规制,它的主人是霍纤入。

      见他二人来,秦恭俭似往常般同风惊幔打了招呼。难得,没有对步跃夕恶言相向甚至连个脸色都没甩。

      秦恭俭根本也没看他,就当没有这个人。

      祭拜完毕,三个人两两之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话,谈及的内容既不重要也不着急。

      也对,要紧的话也不会非要跑到城外五里两位太卜大人的面前来说。只是步跃夕和秦恭俭谁也不肯离开,三人就这样杵在这儿显得既奇怪又尴尬。

      这家伙怎么还不走?秦恭俭心下想着,你自己先滚也好,同惊幔一起离开也罢,我总归是要看着你先走才好放心。哪哪都有你,有你的地方就有应接不完的倒霉事。也不晓得惊幔是不是被你下了什么魇咒,整日就只知道围着你转……

      “语气不用这么重。你距离我这样近,你想些什么我听得清楚得很。”

      步跃夕的目光追逐着一只在头顶上方经过的翠鸟,悠悠地道。

      秦恭俭反应了少时才确定这句话是同自己讲的。虽然将信将疑,面上还是露了些许惊诧。

      “听得见更好。既知自己不受欢迎那我就不送了。请吧。”秦恭俭丝毫不肯示弱。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惹恼了我的人多数都会挨揍的。当然,风惊幔劝阻的话应该会管用。但是你例外。”

      又来了。风惊幔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俩走一个就不行吗?”

      “行!当然行。”

      “两个都走也不是问题。”

      两张嘴皆应得如此爽快,这其中没有鬼那才是见了鬼。

      难搞一号和难搞二号终于还是动了,只不过一个从风惊幔的左手边转到了右手边,另一个自右手边来到了左手边。

      你俩交换个位置有什么卵用?风惊幔刚想自己转身离开,便见秦恭俭身边的一名亲随匆匆赶来,称君上有命令世子速归。

      到底还是秦恭俭走先了一步。风惊幔在步跃夕的脸上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可还是怀疑地道:“是你故意找人叫走他的吧?虽然我看不出你何时使的手段又使了什么手段。”

      “我若说与我无关,你会信吗?”

      步跃夕笑道,而他的话仿佛永远令她猜不透。“是我。因为还有一个人要来。这小子若是不离开,那花大人又怎么出来呢?”

      什么?还首花大人?在哪?风惊幔越听越疑惑,“出来?从哪里出来?”

      实在是惊喜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无论步跃夕耍了什么手段撵人都值得被原谅。秦恭俭的车架还没走远呢,花大人便已然迫不及待的露了面,看上去确实是挺急的不能等。

      花慈兆是自一扇门里爬出来的,只是这门开在了柏昭的陵墓上。

      这也行。墓里有人,想来步跃夕一早便知道。风惊幔见他只是笑而不语,于是主动上前问道:“大人,您这是……”

      “小世子走远了吗?”

      花慈兆一面向山坡下望着一面不停地调整呼吸。“这小子居然来得这么早,来了又迟迟不肯走,真是要了命了。”

      不用禁鼻子,风惊幔都能闻到花大人身上浓浓的酒气。“大人,您该不会是去陪老朋友喝酒了吧?”

      “被你猜着了。”

      花大人自腰间摘下一只虽有些许褪色却格外精巧的酒壶,“两个老东西,酒量都不行了。当年他送我这只酒壶的时候,都不够我一个人喝的。”

      咱就是说,一定要进去喝是吗?风惊幔原本想再问一句的,奈何话至唇边却因花慈兆的话生出了些伤感来。

      “是啊,他的耳朵不是很好。离得远了,我同他讲了什么他听着不方便。”

      还首到底是还首。略去的是言语,略不去的是意会。“丫头,我下去墓里这件事别告诉秦恭俭哈。”

      “那是自然……”

      “那小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将墓道封得死死的,我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花慈兆回头最后望了陵墓一眼,“你们两个若是没别的事情,就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下山吧。”

      花大人进到墓里的事避开了秦恭俭却没有避开自己,风惊幔还以为当了她是自己人才会如此的,未曾想只是担心被秦恭俭封了他的后门。

      唉,又自做多情了。风惊幔慢吞吞地跟在他和步跃夕的身后下了山坡。

      她猜想还首应该是有话要对步跃夕讲,她挺大一个人,跟得近了不是,离得远了似乎也不是。踟蹰间忽闻走在前面的花慈兆大声道:“丫头,你是一早没吃饭吗走得那么慢?”

      “……啊、啊,来啦!”

      “花大人,在我饱受非议的时候曾经多次得您力挺,我还没有当面谢过您呢。”原来步跃夕是知道“谢”这个字怎么用的,风惊幔闻言立即回头朝日出的东向望了望。

      “严重了。我的所言所行皆是出于本心,为求心安尔,又何需言谢。”

      花大人弯了眉眼,笑意不在脸上而是融进了心里。“所谓境遇皆是出于缘法,你与云洲有缘,与犹来阁,与我,与柏昭大人皆如是。”

      “柏昭大人他……”

      花慈兆却在此刻打断了步跃夕的话。“柏昭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太卜。霍纤入之后,云洲便再无太卜。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没有回答即是默认了。花大人截了步跃夕的话原是不忍其为难。

      深海寻人十余载,不论是否出于师姐的嘱托,步跃夕对柏昭为自己所做的这些都不是一句感谢所能涵盖的。然而,除去感激,步跃夕的心底还有很深的歉意和无奈。他本以为,再无人能够读懂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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