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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 166 章 ...


  •   迎过喷涌而出的血柱,庄锦冲上前接住了方澈瘫倒的身体。

      源于心底的咆哮呐喊震耳欲聋,却意外的阻滞在咽喉未发出半点声响。眼中的血色一斑一斑揉进了庄锦的眉间,焦枯的唇不停的颤抖着,越是急切便越发不出半分音阶像极了被噩魇死死绊住了意念。

      一切皆非他所愿,却也是他的选择下可以预见的代价。往日种种已不可追,唯望他们之间的过往再没有轮回。

      方澈枕着他的手臂仿佛睡熟了,睡颜很是安稳。头顶上魂圈的颜色很快由松绿淡为月白,弹指即散。

      这是……终于准备去死了吗?

      还鹰们和所有犹来阁的众人戳在旁边充当了半天的背景板,此刻终于等来了结局。

      热闹看得久了,那股熟悉的配方反倒被人淡忘了去。自某人出现以后,就不曾有过哪个灵邪毫无悬念的去死。

      庄锦应该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他挥出一掌拦下猝然而至的一股灵力,同时身位调转将方澈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别误会。我来是想说,我可以救你们。”

      面前的这张脸虚弱苍白,口气颇大的一个“救”字原本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如果不是步跃夕在避开庄锦掌风的瞬间用近似于诡异的灵力护下了方澈即将散去的灵识。

      “步跃夕你疯啦?”

      声音源于一道瞬息移动的虚影。待众人看清时,莫清渠的人已经来到了步跃夕身旁。“你不要命了!”

      莫清渠本打算用掌心输出灵力给他的,奈何一旦如此,护在方澈身上的法力很可能会由于施术人自身灵力的突然变化而被打破。

      这种变化可大可小,谁叫魇神他老人家术法奇诡呢,熟如莫清渠也无法控制其间衔接的精准。

      说到底还是保命要紧。以莫清渠酷爱闯祸的性子,活了这么久就不晓得何为考虑周全。他只不过更加深切的知道,自己的命也是命。如果姓方的在他手里挂了,步跃夕还不得把他用荨麻的叶子裹了再支上竹签烤熟丢进海里去喂鱼。

      一个插不上手,另一个死撑着不放。只不过,他二人所做的这些都已然同庄锦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可以救下被魇咒意外诅咒的人,但是我不是;好生之德可以挽救回头向善的人,可惜他不是。”

      未待庄锦讲完,他便已将自己的灵力以及魂识同方澈系于一体,随后自断了心脉。

      对不起了。两条命搭在一起这么个自杀求死之法,就不存在死不透这一说。

      “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救人……”

      乍听之下还以为是步跃夕催促莫清渠赶紧过来帮忙的。尽全力护下方庄性命的是步跃夕,险些叫破了音的却是莫清渠的嗓子。

      很难理解吗?步跃夕毅然决然的加持了护心咒在莫清渠看来无异于同两名将死的邪灵同归于尽。

      但凡没有真疯谁会干出这事儿来。

      莫清渠本想叫过身后的风惊幔辛可威等人合力将步跃夕拉走有多远拉多远,孰料话未讲完,自己已然被步跃夕掀了出去丝毫没有留手。

      “我看你这口气还能喘多久——”

      “你个没良心的……”

      应该不止这两句,且骂得还挺难听。

      步跃夕早已分不出半分精力听他多说一个字。每一次的拼尽全力,皆是对其自身神力无可逆转的致命耗损。

      不愿直言相告的还十七和沐宁祖业已身陨魂消,夏空濛又知之有限,唯一能够获取更多线索的便仅余方澈一人,即夏空濛口中的还愿人。

      步跃夕设下的魇咒何以会应验成真,这些人究竟在一个怎样的空间又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一切尚在未知。他不甘心让仅有的线索随方澈彻底沉埋。

      “方澈,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声音随着步跃夕艰难维持下的气息止不住的颤抖,“你,还有还十七,是如何被魇咒所伤的。告诉我。”

      事已至此,即便还能开口,说不说的怕是全凭心情了。看得出来,方澈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上天的恩赏都已经谢过了偏就有人这么不舍得他咽气。

      “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冉遗为什么会把你从宿主中逼出来。”

      方澈没有睁眼,似是讲了一句不着边际的梦话。

      一句回答差一点遂了他和庄锦的愿。一念心神恍惚,咒决几欲在步跃夕骤然绷紧的神经下废弃出离。

      此言一出,沉积于步跃夕心底的疑团甚至比他方才问出那个问题的答案更加扑朔迷离。

      果然。方澈确实知晓很多事,且是步跃夕先前从未意识到的。

      “怎么样?我知道你一定想不明白。”

      方澈蓦地睁开眼,眼底蕴满了作为胜利者方配展露的得意甚至嘲讽。“挡了你的路焉知不是迫于无奈。你想不明白的事情那么多,又岂止这一件?”

      ……好吧。如果没有被苗恩华打伤,他从不知自己居然有如此雅量能容许一个恶灵在他面前嚣张成这个样子。

      步跃夕当即屈了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口中默念咒决迅速为方澈号了骨,随即转身来到他的背后隔空一指点在了他的肩胛下方。

      方澈的目光有一瞬微不可查的飘忽,不过很快便隐去了。

      他相信莫清渠的话是对的,步跃夕纵使倾其灵力也支撑不了多久,偷来的光阴既不能为己所用,他能做的便是阻止将自己最后的生命留给对手。

      “魇神最擅长的莫过于读梦了,不知道我的梦阁下读来如何啊?”

      不得不说,方澈的时机掌握得刚好。步跃夕的灵力方才在他的旧梦里遇到了阻滞,便迎头被梦主一语道破了玄机。

      他的灵力早已至强弩之末,任何突变都极有可能令护心咒瞬间终结。

      “不说话,一定是失望了吧。我的濯梦洗识决你可还满意?你那么想知道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会留给你……”

      后面更难听的话方澈还没有说出口,头顶上的魂圈已经由月白渐变为了透明。

      方澈最末移动了一下身体,同庄锦双背互抵,以一个靠坐的姿势结束了二人命途多舛的一生。魂魄消散,渐渐逝去在了云洲冬末的空气里。

      莫清渠和风惊幔一直在近处未敢太过靠近。对于步跃夕的身体,他们担心,但更多的则是相信。

      于他二人看来,魇神这么尿性再撑下一时半刻似乎也还可以,收了护心咒单纯是方澈自己作死。还不止,步跃夕的潜台词他们都已经碰好了,眼神交流下甚至出奇的一致——老子拼了性命不要只为续你的命,到头来只换到了一冷一热不能再多。冷的是嘲,热的叫讽。真他的倒霉催的你死不死啊?喂!喂喂?

      “步跃夕——”

      “跃夕——”

      完了完了。所以就是说,闲事就应该少管,图什么呢?

      本来就灵力不支还平白挨了一通连气带数落,好好的魇神就这么被气得背过了气。就,应该是,是被气的吧。早怎么没听说方澈这家伙嘴这么碎的……

      无论如何也是元气伤损。辛可威和顾言迟最先跑过来帮忙将他们的魇神大人抬上了莫清渠新到手的并行两轮车。

      一场鏖战就这样落幕了,空气中还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伤亡惨重。此时此刻,如果步跃夕猛然睁开眼睛说收回的护心咒实为自己灵力已至穷途难以支撑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灵力已至穷途难以支撑那都是好听的,是谁给的他们自信背过了气就一定是被方澈气哒?启蒙课都是厨房的水案师傅教的吗一个两个的那应该叫做差点儿没挂好吗?

      方澈巴不得他将气撒在自己身上步跃夕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只是让方澈失望了。真正能气到他的只有那些猪队友,灵邪于他而言远没有那么重要。

      或者说,重要的仅是信息和线索而非情绪。方澈的脑子里还是装进了很多步跃夕感兴趣的东西,一句冉遗将他逼出宿主身体的原因便可见一斑。

      既然不高兴聊,他便只能从方澈的身体和意念下手。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方澈的背上有两处交汇于肩胛的伤痕正是步跃夕要找的线索。

      所以说,得意得太早是很难笑到最后的。那两处伤,其中一处是在海边同步跃夕正面交手时被还十七的羽翼所伤,而真正令他感到蹊跷的恰是另外的一处。

      时日已久,缘由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另一重伤口上尚存的一丝灵力步跃夕刚好识得。

      那应该,也是源自还十七的羽翼。

      确切的讲,是还十七在献舍给步跃夕之前拥有完整肉身和灵识的还鹰的绚紫色羽翼。

      方澈知道,步跃夕既发现了自己背上的伤,方才由他主动抛出的那个问题便多半是送了人头。

      多年之前,如果方澈曾经亲眼见到了伤他的那只还鹰,亲见了那对绚紫色的翅膀,还十七躯体内的灵识并非其本主于方澈而言便已不再是秘密了。原因很明显,同为还十七的羽翼所伤,前后作用在方澈背上的又怎么可能是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呢。

      步跃夕反复斟酌,自己经还十七献舍一事除此之外确实再无破绽可言。可如此说看似合理,唯有一个问题他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玄机,那就是方澈为何要将此事告之苗恩华。

      抛开后者将步跃夕的神识逼离宿主的原因姑且不论,方澈同苗恩华之间从来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货真价实,泊船的海岸连同郑凡然的府邸处处皆为见证。

      若硬要论及远近亲疏,为庄锦设下血咒的苗恩华甚至还不及他这个犹来阁的假千统来得友善。

      解?无解。

      真是应了方澈的那句奚落:你不知道的事情那么多。

      还有一句话,方澈没有说错。他的濯梦洗识决用得确实还不赖,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招治敌,步跃夕这个魇神本应该一无所获的,如果对手没有那一瞬微不可查的眼神飘忽。

      魇神擅长读梦不假,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更擅长的是于梦主心神不定的瞬息捕捉到对己最为有用的信息。

      那是一个梦,是被方澈藏得最深的梦。

      沉沉昏迷了一个昼夜的步跃夕,脑子竟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除了想不明白的,其他的都想明白了。如果仅仅是被那条蛇头鱼重伤了身体那还就简单了。他是真的累了,真正意义上的累,不在身,而在神。

      步跃夕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睡觉是什么年月的事了。他睡得很安稳,没有一点声音。捎带着,还复刻了一个人的旧梦。那则他刚刚偷窥来的被方澈藏得最深的梦。

      ……殿宇中倾,屋毁梁断,檐角护花铃的悦响在急速且慌乱的音浪间纷纷坠落。水漫青砖,雕影垣壁,一只还鹰舒开羽翼,侧躯迎月破窗而出。飞离窗口时,紫色的翅尖扫上了一个人的背……

      殿宇。护花铃。破窗迎月……

      那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水。”

      “啊、啊,什么什么,水来了水来了。”

      步跃夕骇然惊醒,榻旁缭绕的苏荟沉香辗转漫过了他的鼻息。

      晓得用此香为其助眠想来是出自莫清渠的手笔。若非如此,步跃夕很想抬腿将窝在一旁打瞌睡的莫清渠踹下榻去。

      “胡吆喝什么?睡得比我还死。”

      听到屋内的声响,风惊幔紧忙掀了帘进来。当她见到步跃夕已经坐了起来还拉来个靠枕为自己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风惊幔的语气说不急又急,听着不气又很气。

      “我真怕你像上次那样睡下了就醒不过来。”手里擎着的汤碗冒着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那气熏得两眼微绯。

      自与风惊幔相识以来,约个架都能被伤成那个惨样子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一次了。加之又睡了这么久,小丫头怕是被自己吓得不轻。

      步跃夕正欲出言宽慰,莫清渠偏在这个时候窜了起来挤在他和风惊幔之间絮叨个没完。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被自己魇住了才会长睡不醒,我们又没有人刺激他是不是啊怎么你有吗?还有就是说,他老人家一定是还鹰中第一个醒过来的,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等一下。“

      “你放心好了,彭师兄和顾师兄他们伤得都不轻,还好医官已经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尚需要一些时日细心调养。”

      风惊幔不想他太过担心,便先一步接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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