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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 162 章 ...


  •   瞬息致暗。一团黑雾裹胁着浓浓的煞气眨眼间现形于刚刚熄灭的灯台前。

      挥袖拂开老者,蜡烛旁数缕白烟的环绕之下,是一张令人望之悸恐怪诞谲诡的笑面面具。

      笑面朝一旁用细布紧紧缠裹着的尸体移去。

      没有立架支撑,没有当空悬吊,尽管尚存些许歪扭和不协调的曲度,但直立于面前的确实是一个完整的人形。隐隐渗出的斑斑血迹间,还残留着笑面记忆中熟悉的嗅感和气息。

      氤氲月色辗转透进来一束微光,瞬间赶走了笑面仅有的半刻迟疑。因为他看见了,被细布致密缠裹的头颅上蓦然划过一抹光亮。

      那应该是,一个人的眼睛。目光冷利,却明眸澄澈灿若星河。

      被人摆了。

      笑面恶灵之所以到来,是为了确保他的目标彻底毁迹死透,而绝不是一头撞见他最不想见的死神。

      无暇迟疑。笑面化形一团黑雾直冲屋顶意图逃离,一旁的贺重云同屋外的辛可威紧随其后,转眼即不见了踪影。

      如果笑面恶灵的出场尚显低调,此番送离则是给足了犹来阁对他重视和排面。

      伴随着哨音的低吟,一支信箭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炫彩的烟火,无数盏光影沿着笑面逃离的方向次第点亮蔓延。

      天罗地网。我就问你收还是不收。

      风惊幔一口吹灭了火折子,灯台上的烛火重新燃起。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刚被二皮匠缝起来的尸体,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去扯拽两把。

      “你被裹成这样很有瘾吗?还有啊,你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追呀?”

      “你不是也说了嘛,我都被裹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追?”

      步跃夕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努力朝风惊幔传递着眼色,口齿不甚清楚地道:“赶紧把我身上的这些破布撤了撤了,脏死了。”

      算你说得对。风惊幔一面上手帮他脱壳一面禁着鼻子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你就不怕他再一次从你眼皮子底下跑掉吗?”

      “他跑不掉的,我为何要着急。”

      “你觉得他们几个加上带人埋伏在暗处的顾师兄能拦得住笑面恶灵?”

      步跃夕闻言,笑容中多了几分腼腆。“他们能不能拦得住我不知道。这不是有我呢嘛。”

      这人什么时候脸皮竟厚到这个程度了。风惊幔只是暗自腹诽,翻了个白眼儿的同时还是选择转移了话题。

      “这上面还真的是血啊,你们从哪弄来的?”

      “只能是那个死者自己的呀。”

      步跃夕转着身体配合她,略显无耐地道:“不然你以为,你跟可威在屋外说的和看到的那些就能骗过笑面恶灵吗?他是可以感受得到的。而且不止有气息,还有灵识。”

      风惊幔手上的动作一滞,“我懂了。所以说,笑面不熟悉九师兄的灵力,所以他是扮二皮匠的最佳人选,但是能在这个屋子里面扮演尸体的就只有你。只有你的灵力才能制造出灵识散去又汇集的假象,以此才能骗过那个恶灵入局。”

      “不错。脑袋转得蛮快的。”

      好歹是把步跃夕整理出来了,风惊幔却对着一片片染着血的布条发起了呆。“你说,死者的血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怨气,那如若怨戾之气够重,以布为线将它们织结成网,会不会窥探得到他心底的旧梦呢?”

      “嗯?这个我确实不得而知。或许,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自从结成了梦网于深海救下步跃夕,风惊幔的灵力技法的确较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当然,除去以上,同样提升的还有信心。

      并非不懂得轻重缓急,她知道血迹中的气息自然是距离死亡时间越近越容易加以利用,且成功与否少顷即可见分晓。

      口中默念有词,随即捻咒成决。忽闻风惊幔一声“起”,浸染鲜血且散落了一地的布条在风惊幔法力的加持下根根竖立了起来,继而凌空环绕成了一个人型。

      “哦,好厉害啊你。”

      步跃夕的赞叹入到风惊幔耳中却总觉得还有点儿别的意思。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只是接下来灵力输出后遇到的强烈阻滞是骗不了人的。

      大不了就是不灵光嘛,这个活儿自己还是接不来。

      风惊幔刚刚收了手,步跃夕却乐得在一旁道:“梦没有窥到,但是咒决和阵法都已经摆出来了。你就不担心没被你拾捡到的那些碎梦残片会连同你的咒决一起,把死者极富怨戾之气的灵识给召来吗?”

      “会、会吗?”

      风惊幔被他的一句话惊得大气都没敢喘。如此横死之人的灵识若当真被她召了来,他跟那个笑面恶灵还指不定谁更恶一筹呢。

      她越想越觉得后脊背有一丝丝的凉,方才转过的身体不由自己控制的想要回过头去看。

      还好还好。少了灵力的加持,那些布条已经自行散落在地,同寻常染血的细布一样,完全不像是被邪灵附体想找谁麻烦的样子。

      “唉,就差被你活活吓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下回遇见这么危险的事还是考虑周全些比较……”

      风惊幔正欲转身,脚下却骤然被什么东西缚住了,身体一时间无法挣脱突如其来的拉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步跃夕快救我!啊——“

      恐惧,大概只有在未知的情况下才会让人如此上头。

      步跃夕俯下身在风惊幔跟前蹲了半天,要是少了拍在她头上那两下甚至都换不回她一个抬头。

      “鬼叫什么。这些沾了血的布条已经被你折腾得够惨了,你既然用一只脚去踩了人家,那就别怪它去绊你的另外一只脚啦?”

      “什么?“风惊幔狼狈地爬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遍跟她摔在一起的满地的布片。自己这个丢人丢到家的狗啃泥的姿势居然只是被布条随意绊了一下这么可恶?

      “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都能忍住不笑,步跃夕大抵就可以立地冲破宿命的咒枷,再不必去做那个随时可能会长眠不醒的神了。

      “你还笑!”风惊幔丢出手中的火折子朝步跃夕打了过去,“要不是你故意吓唬我我能意会错吗?你这人损不损,损不损啊?”

      骂不过瘾,风惊幔觉得她这张嘴再不济还可以用咬的。步跃夕到底要比她高明多了,晓得什么时候该抛什么钩子。

      “你要再不松口,那个笑面恶灵可就真的跑啦。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去抓吧。”

      “坏了。”风惊幔将步跃夕一把推开,“你差点儿误了我的正经事。”话未讲完人就已经跑到了屋外。

      “你跑那么快有用吗?是我追又不是你追!”

      步跃夕原本没想自言自语的,奈何风惊幔闪得太快。他理了理头发,随后又自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犹来阁拉出这样大的阵仗来风惊幔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她的内心对自己还是蛮诚实的。这要是再没逮着这个脸就卡大了。

      相隔也没有很远,乌泱泱打在一处的到底是几个人她数了好半天才数了过来。最早追出去的辛可威和贺重云,在远处伏击的顾言迟,还有闻讯赶至的项无庸和彭千树。还鹰已经倾巢而出了,五个打一个还用起了车轮战。只不过在风惊幔看来……

      “唉,没戏。”

      风惊幔吓了一个机灵。这么丧气的话都敢实话实说更有甚者还要说出声来。她侧眼一瞧,还首花慈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

      “小丫头,跃夕没跟你在一起吗?”

      “当然在。”未待风惊幔回答,步跃夕的声音就已经自头顶上方传了过来。

      花大人回眼望见了步跃夕,两道慈眉当即笑成了一对弯月。

      “跃夕,来来来。”还首亲切的将他拉到了近前。“你是在观察,此笑面恶灵身上的灵力以及怨气是否同你的魇咒有关,我说的对吗?”

      “什么都瞒不过您。”

      还首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最好的。“

      步跃夕总是在最末的关头方才出手,每次皆如此。风惊幔原以为,他的目的不外乎两个,除了想救下灵邪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参与其中。

      现下想来,或许早前他确实抱有这样的心理,但不知自何时起,他的心已经于潜移默化间改变了。

      “那你的答案呢?这个笑面他到底是不是啊?“

      没有回应。风惊幔抬起头来,头顶上方只有一坨又一坨的空气。

      再观战局,笑面恶灵已经被还鹰们逼至了海边。此时正直末冬,海面上的冰层已然化开,无数碎裂的雪沫和冰屑被双方交战的灵力击溃,一时漫天冰雪四散飞扬。

      美则美矣。只不过,在如此天然屏障的掩护之下再不跑那就不礼貌了。

      弹指间,海面上空余纷飞的冰雪缓缓下落却再不见一个踪影。茫茫深海,其凶险未知不比陆地,如这般消逝不见实非一个好的兆头。

      水下。风惊幔想到此处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慌。

      笑面恶灵该不会就这样跑掉了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方才激战过的那一片海面上愈见焦灼,一脉水柱乍然间于另外一方的海底之下破冰而出。

      接应的船只快速聚拢,移动着的火光霎时间将这一片海面点亮。方才冲出水平面的漆黑一团骤然转变了方向,待还首、风惊幔以及身后众人奔至近前看清一些,重重撞击在岩石上又接连翻滚下落的正是那个戴着笑面面具的恶灵。

      如此颠覆性的反转应该是步跃夕的手笔无疑了。

      辛可威与顾言迟等人相继上岸,立于一旁边调息边注视着步跃夕同此恶灵之间的对垒。

      那应该,算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对垒。笑面在步跃夕强大的神力面前几无招架之功。区区几个照面,一直戴在他脸上的笑面面具便在步跃夕两指催出的灵力下一分为二。

      面具下的那张脸,在场的有些人曾是亲眼见过的。遍布伤痕肿胀不堪,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然而此际,反倒是曾经亲见过那张脸的人较之其他众人更为诧异。

      面具下的皮肤完好无损,肤色暗雅,眉目冷峻。

      面具之下还是面具,尚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将被掩藏的假面认作是真的。

      方澈。

      人群中的惊诧之音由弱渐强。哪里有人会想到,随意即可出资建庙散财积德的一方首富,有朝一日竟也同丧心病狂弑人如麻的恶灵同日而语。

      “方先生。”风惊幔惊呼的第一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方澈!夜居士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连他都不肯放过?”

      是呢。比起命丧方澈手上的其他死者,风惊幔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夜盏凉。

      她曾经怀疑过武神庙内的很多人,包括都厨甚至庙祝。居士遇害前几日的一个晚上,她用羽毛无意间窥见的那只诡异的眼睛分明就在武神庙的周围,步跃夕也曾提醒过她留意法会上举止异样的人。即便如此,她都从未觉得身为居士的挚友竟会做得如此决绝。

      风惊幔问话的声音并没有很大,许是夜盏凉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也是特别的吧。方澈背倚着石壁勉强站直身体,幽幽地回道:“是他自己找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可以放过你。”有底气这般讲话的一定是步跃夕。

      “呵呵……哈哈哈哈……”

      应该不曾有人见过方澈如此放肆地笑过。那笑声同时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达:这句话,的确很好笑。有些东西,注定了是用性命也交换不到的。

      “有本事,就来抓我好了。”

      方澈的声音宛若自地狱的深处攀爬而出。弯起的两边唇角,勾画出的是同样的诡诈和狡黠。

      或许他自己也觉得反抗已无意义,只是静静的背靠着石壁未有下一步动作。如无意外,方澈绝非步跃夕的对手。故而其他的还鹰皆没有妄动,渐成合围之势以观其变。

      突然,方澈迅速做了一个结印的手势,紧跟着身形扭转,整个身体向外扩充出一个格外分明的重影。细观去,双头四臂虚虚实实。

      “跃夕小心!他上次逃脱用的就是这个身法。”辛可威高声道。

      “他要趁机逃了。”

      还首的话令风惊幔点头称是。大敌当前,有人憋了大招会去逞匹夫之勇吗?逃的方向应该也不难猜,距离步跃夕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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