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玫瑰花》月升鱼野

8、第八章

　　江若关了门。今天沙发上没人，以后也不会有人了。
　　他放的钱还在桌上，地上的衣服倒是被人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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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尽量逼自己去无视房子里的变化。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几乎是在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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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桌上有一张被折了好几下的纸，是江汜留给他的。
　　原来也不是什么都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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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走过去，轻轻把纸展开，纸巾涂涂写写，有很多黑团，还划了很多线，密密麻麻的，只能看清几个字。
　　这是江若第一次见江汜的字，字有点歪，但是看得出来很秀气。
　　她写的很用力，好像要把字刻在纸上。
　　江若努力辨认，他看到了他的名字还有一些看不太清，不过最后一句江汜没有划掉，只有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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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三个字是...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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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拿信的手有点发抖，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道歉让他觉得他的心脏好痛。
　　为什么给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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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那为什么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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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留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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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根本没有对不起他，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把妈妈伤害成这样的。
　　他好像一直都运气很差，差到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七岁他失去外婆，而十七岁又失去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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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等视线渐渐清晰，他看到了最后三个字。
　　那三个字比任何字都写的用力，很丑，很歪，不过江若还是认为很漂亮。
　　上面写着……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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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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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的笔墨被江若掉下来的眼泪浸湿了，他哭的很凶。爱他为什么要死啊？妈妈...
　　妈妈...
　　为什么爱我啊？
　　你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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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爱不是烫的吗？
　　可是妈妈的爱...
　　是冰的。
　　像隔着一层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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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来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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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爱？
　　为什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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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对爱情的认知浅薄的停留在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里，他小时候还荒诞地梦想着自己要变成公主，这样就会有王子来爱他。
　　可是王子爱上公主是因为公主的漂亮，坚强和勇敢。
　　而他...懦弱，胆小，沉默寡言，不善表达，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而且...他也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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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于野说爱他，妈妈也说她爱他，还说对不起他。
　　可他们没有告诉他为什么爱他，为什么喜欢他。
　　他哪里值得被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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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在江若还没弄清楚什么是爱之前，他自己好像把闻于野和妈妈放在了爱的那一边。
　　我...
　　爱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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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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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江若似乎哭干了他所有的眼泪。他感觉他的心脏要被捅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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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五点，江若就起来了，他并没有睡着。
　　一闭上眼睛全是楼下的尸体和一种羽绒服的味道，在恍惚间他还看到了外婆乡下的老房子，江若三岁之前都住在那里，外婆很喜欢那个房子，说是充满爱的房子。
　　有那么一瞬间，江若好想回去看看。
　　逃离这里。
　　去弄清楚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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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六点五十分，他坐上了回老家的沿途客车。
　　他在颠簸中想起了昨晚闻于野问他的问题，窗外的楼房渐渐变成了光秃秃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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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他好像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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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于野知道江若对他撒谎了，因为一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江若的位子都是空的。
　　闻于野去问班主任，班主任说他不清楚，是有特殊情况。
　　闻于野以为是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妈妈的离开。可是当第五天江若还没来时，他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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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站在江若家楼下时，他又有点后悔了 。
　　他知道江若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可是他不想江若一个人呆着，而且他还有要给江若的东西。
　　那是他欠江若玫瑰花。
　　闻于野的兜里一直放了一小枝玫瑰，并不是真的玫瑰，而是一朵琉璃玫瑰。这是闻于野烧的最好看的一朵，他想过很多种做玫瑰的方式，这种最特别。
　　因为在烧制的过程中能感受到玻璃在变软，变软之后又在冷却下变硬，这很神奇，就像是在重塑一个生命，而且在这过程中你还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是烫的。
　　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就是你在无意之间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从而耳根发热的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会给你带来一天的好心情，你会感觉你脑子就像住了一百只嗡嗡叫的小蜜蜂，很乱...但是很甜蜜。
　　那会成为你的动力。
　　他刚开始学的时候总是被烫到，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被烫的感觉有点像那天晚上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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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玫瑰在阳光下亮亮的，像碎玻璃。
　　闻于野不知道江若家在几楼，所以他只能在楼下等。
　　最底下的门开了又关关开又开，进进出出了好几个人。闻于野的开场白也换了好几个，可江若始终没有出现。
　　闻于野以为他不想出门，他只能一直在那里等，中午吃过饭也要过来站一会。
　　他每一天都揣着那朵玫瑰，等着江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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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意识到他永远也等不到江若下来时，那是期末考试完放寒假的日子。那时离闻于野第一次站在江若楼下等他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而闻于野却并没有意识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好多朵玫瑰了，加上高三的寒假的十几天，他一共烧了九十七朵。还没算上不好看的。
　　他是被住在居民楼里的一位阿姨告知江若不在的，而且住在三楼，水电闸早关了，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过在闻于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因为这就像是江若会做出来的事，他也不难过，他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只是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把花给他，就算会被拒绝...
　　他还是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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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三下开学的第一天，闻于野往江若的抽屉里放了一朵琉璃玫瑰。
　　江若的桌子一直没搬走，这个要求是闻于野提的。只不过和闻于野互换了位置，从他的前面搬到了后面。
　　中午的时候，闻于野又去江若家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总觉得江若会回来。就算不是今天，那万一是明天呢？...又万一是后天呢？
　　反正闻于野不想错过那一天。
　　走的时候，他在地上留了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