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妖行》爱慕黑尔

3、三

　　“总之，要是想恢复记忆，待在我旁边是最好的。”
　　一路过来，不管宋秋雨如何询问过去的细节，顾朝云总是轻巧带过，最后给出这么个回答。
　　宋秋雨尝试过下暗劲动用武力，但顾朝云对他的招数很熟悉，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最后，算是达成了「我待在你身边，你帮我找记忆」的朋友互助关系。
　　宋秋雨郁结，这人就是仗着自己对他莫名的熟悉感以及知道自己的过去而为所欲为。但他偏偏被拿捏了，于是到最后一话不说，对着城墙生闷气。
　　离得近了，能看见城墙高处挂着一副巨大的牌匾，镇荒城三字银钩铁划，为这沧桑的古城平添一股壮烈豪迈。
　　如今这座边荒巨兽，正在源源不断地接纳新来的人。
　　宋秋雨看着喜气洋洋的路人，突然想起周昌说的话，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到时候进城，就得仰仗哥哥了。”赶马的突然开口。
　　宋秋雨眉头一挑：“你要干嘛？”
　　顾朝云扫了眼人群，悠悠开口：“你就不好奇，这么多人进城干什么？”
　　“看。”他朝旁边努努嘴。顺着看去，不远处，一伙人拉着一大车的物品缓缓驶来，有乐器有服装，看样子像是唱戏的。
　　“混蛋！你这小子，对大爷我做了什么！”朝天辫小童突然从马车里跳出来，前额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大包，怒气冲冲地朝宋秋雨喊道：“为什么我的脑袋这么痛！”
　　宋秋雨不答，刚刚自己用手击他后颈把他打晕了。本想把他扶到床上，但是这人的身体异常沉重，自己又浑身无力没扶住，朝天辫直直倒下，脑壳撞在床榻上了。
　　倒是顾朝云笑呵呵地朝他招手：“醒啦，刚好要入城了，快去准备一下。”见小童依旧怒气勃发，他又慢悠悠地说：“不要忘了，现在我们是他的仆从。”
　　宋秋雨眉头又一挑。
　　小童瞪了宋秋雨一眼，转身回到车内。
　　“这是我弟弟，朝朝。”
　　“你刚刚说仆从，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朝云把马赶到城门下，“进城后，我们就是你的仆人了。”
　　这人真是，什么都不肯说。
　　“主子，该下车检查了。”顾朝云轻巧一跃，站在马车旁，双手作揖，戏谑地朝宋秋雨笑。
　　朝朝背着一个背包从马车里出来，看到这人表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略显嫌弃地站在顾朝云旁边，也随意地朝宋秋雨拜了拜。
　　士兵上前，示意宋秋雨下车。宋秋雨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枚令牌递过去。令牌呈五棱形，小而精致，黑色边框中嵌一层金色渡边，中央印着一片白色五叶草。
　　士兵看到这枚令牌，立刻弯腰行了个礼：“宫使大人。”
　　宋秋雨点点头，说：“我需要见城主，立刻带我去找他。”
　　“是。”士兵与身后的人小声交谈几句，匆匆进去后，马上就有人从里面迎出来，引着顾朝云往里走。
　　一进城，热闹非凡的街道映入眼帘，人群熙熙攘攘，处处张灯结彩，远处锣鼓喧天。
　　宋秋雨站在马车上，看着周围的人。
　　前方有士兵开路，马车正飞快地朝城主府驶去。顾朝云和朝朝站到宋秋雨旁边，朝朝此时倒是忘了头上的大包，用手肘了下宋秋雨的腰：“喂，混得不错嘛。”
　　宋秋雨没理他，问帮忙驾车的人：“城里最近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驾马车的年轻军官回答：“城主之子后日大婚，迎娶的是无恶宫月宫大人的女儿，因此人流众多。”
　　“城主大人爱戴百姓，又年事已高。此次独子大婚，城中自然张灯结彩，夹道欢迎。”
　　顾朝云凑上前，小声问宋秋雨：“这月宫大人，什么情况？”
　　听到月宫大人，宋秋雨反而理解了眼前的盛况。他回：“我和他不太熟，但每次宫里有宴会，她必然是最引人注目的。”
　　“比我还引人注目？”顾朝云又凑近了一点，精致的五官几乎贴到宋秋雨脸上。
　　之前对线的时候没有细瞧，现在突然看到这张放大的俊脸，宋秋雨忽的愣住了。他只觉得心尖一颤，想说的话到嘴边，也呆呆地吐不出来。自己似乎，以前也这样看过他的脸？
　　闪烁的片段转瞬即逝，像只狡黠的兔子在眼前一闪而过。宋秋雨感到一股莫名的别扭，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推开顾朝云的脸，目视前方，说：“那当然。”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耳廓外沿渐渐变成了淡粉色。
　　宋秋雨平复心情，嘴上却不饶人：“不要自作多情，别人可比你好看多了。”
　　“哦，是吗。”顾朝云冷笑，“那我真得见见他了。”
　　马车穿过闹市，直达侯府大门。
　　带路的人勒住马，为首的军官走上前，道：“这里就是城主府，城主在府内相迎。”
　　“走吧。”宋秋雨率先下车，朝朝在后头牵起马，道：“我去放行李。”
　　进门，未见人影，先闻人声。一道爽朗的大笑从内门传出，迎面快步走来一位精神矍铄，面色硬朗的老人。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刻痕，却也造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夫鹤道子，久仰宫使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仪表堂堂。”老人抱拳，“不知今日宫使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宋秋雨也不废话，直接发问：“城主可有收到周昌发的信？”
　　“宫使尽可放心。”鹤道子哈哈大笑：“城防早已安排妥当。这坠堕，翻不起风浪。”
　　“宫使近来任事，可能不知道老夫的本事。实在不放心，大婚在即，月宫大人即日也会到达小城。宫使若不嫌弃，不妨留下来吃杯喜酒再走。”
　　见鹤道子如此自信，宋秋雨点头应下。既然城主有把握办好，那他也无意打搅别人的喜事。
　　“那旁边这位，就是周昌先生了？”
　　方前处理要事不曾留意，现在一瞧，宫使旁边这位倒是生了一副天姿。饶是鹤道子遇人无数，也被其皮相所惊艳。
　　“...不是。这是......我的亲信。”宋秋雨顺着望去，顾朝云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倒像一名忠心的骑士。
　　鹤道子倒是不觉得。以他老辣的眼光来看，这人更像和宋秋雨有猫腻。不过他自然也不会说。鹤道子笑着夸赞：“要是犬子有你们一半优秀，我也能省心了。”
　　正说着，一名仆从急急忙忙跑进来，对鹤道子耳语片刻。宋秋雨看见他眉头慢慢皱起。须臾，鹤道子起身，抱歉地冲宋秋雨抱拳：“城中急事还需老夫亲自去处理。招待不周，望乞恕罪。”宋秋雨表示理解。鹤道子招来管家，吩咐几句后，急匆匆地走了。
　　“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在管家后头。趁着空档，宋秋雨问顾朝云：“为何周昌没有通缉你？”之前在马车上，宋秋雨确认了周昌的安全，但是到现在他既没有对鹤道子发出警示，也没有来镇荒城，令宋秋雨不解。
　　顾朝云正饶有兴趣地观察城主府，闻言回道：“因为他记错了。”顾朝云又露出笑容：“还记得那瓶「梦里醉」吗，甘醉的酒香模糊了他的大脑，醒来的时候，他只认为此次出任务的只有一人。”
　　“所以，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应该在回宫的路上。”
　　宋秋雨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接着试探：“从温泉山带来的？”
　　若真有如此药效，宋秋雨不相信自己没在宫里见过，而顾朝云看上去也不像与闻宫那个相识。除此以外，也只有温泉山的水鬼能做出来了。
　　“哈哈，那玩意不是我的。”顾朝云冲宋秋雨眨眨眼：“我说是从路上顺的，你信吗？”
　　宋秋雨无语地翻白眼。这种东西要是能随便偷到，无恶界早就乱套了吧。
　　“唔，前面有好东西。”原本左顾右盼的顾朝云突然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被两片人高的绿叶挡住的洞口，隐约能感到一丝精纯的灵气从里飘出，令人精神一震。
　　“这是城主苦心集来的玉灵石组成的池子，在里面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特邀宫使大人赏脸。”
　　“多谢。”宋秋雨又看一眼身后笑眯眯的顾朝云，难为地问：“可否让我带他一起？”
　　“当然可以。”
　　“那顺便把朝朝也喊来吧。”顾朝云得寸进尺。
　　宋秋雨又抱歉地看向管家。
　　管家连忙作揖：　“当然可以了。宫使大人带来的人都是贵客。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宋秋雨二人先行拉开叶子。内里别有洞天，平滑切割的大理石铺路，清冷延续到中央呈椭圆形的大水池，深绿色的叶片漂浮在水面上，间隙中竟不断冒出气泡，水汽上涌，中央镂空的石顶照下阳光，印在高石台缓缓流下的泉水，别有一番风味。
　　“想不到那老头还挺有雅致。”顾朝云上前，透过清澈的泉水看着底部堆砌的石头噗噗冒出热流，啧啧出声：“这么多玉灵石，这老头，宝贝是真多。”
　　宋秋雨指责他：“不要称呼别人老头，不礼貌。”
　　不远处是换衣服的地方。宋秋雨过去褪下衣物，再走出来时，看到地上胡乱散着一滩衣服，水里已经游了一条欢快的鱼儿。
　　顾朝云从水里冒出头，晶莹的露珠滑过他修长的颈部，流过雕塑般的肌肉线条，展现出他姣好的身姿。
　　宋秋雨默默低头，自己的身材也不差，奈何水里的更为妖孽。真是让人艳羡啊。
　　宋秋雨默默入水，顿时赞叹玉灵石确属精品。浑厚的灵气四面八方涌入身体，不断捶打着骨骼经络，精神气也有明显的提升。即便是普通人在此泡上一个时辰，也能强壮百倍。
　　门帘突然被掀开，一根朝天辫直冲池子。
　　“哈哈，小爷我来啦！”朝朝急不可耐地脱掉衣服丢到一边，一猛子扎进水里。
　　“爽！”
　　朝朝解下辫子，手上结了一个宋秋雨没见过的印，他的胸口顿时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圆圈，灵气犹如受到指引般不断涌入圆圈，甚至在其周围凝聚到了几乎肉眼可见的地步。
　　“这是什么？”宋秋雨震惊，他知道这一大一小都会法术，只是没想到如此惊人。那瓶迷魂酒和这个聚灵术，都不是平常修仙之人能够得到和学会的。
　　这两人来头不小。宋秋雨想，既然我和他们关系密切，那以前的我又是什么身份？顾朝云说是我最亲密的人，那道尊当初对我说的......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更何况顾朝云也不愿讲。宋秋雨暂时压下想法，毕竟自己待在他身边，总能想起来的。
　　朝朝周围已经形成了数个小球，池子里的灵气明显稀薄了许多。
　　约莫一刻钟，圆圈停止了吸附。朝朝畅爽地打了个饱嗝，红彤彤的脸不知道是泡出来的还是吸出来的。
　　“喏，给你一个。”朝朝抓住一个周身围绕的小球，丢给宋秋雨。然后，他把绑辫子的皮筋撑大，皮圈内缓缓出现一层漩涡，小球都被吸了进去。
　　朝朝重新绑好辫子，抬头看到宋秋雨讶异的目光，不禁炫耀：“牛逼吗小爷的宝贝。”
　　“就是个杂物间。”顾朝云游过来解释：“这个球提纯了灵气，更适合修炼。”
　　“你怎么不修炼？”
　　刚刚宋秋雨就很好奇了，他和朝朝都在练气，只有顾朝云，像个来游泳的在水里乱窜。
　　“我修了一会儿。”顾朝云潜下身子，从水里扒出一块玉灵石，在宋秋雨旁边打水漂：“泡久了对我意义不大。我修炼主要不是靠这个。”
　　灵气只是最主要的修炼途径。天下之大，其他的修炼方式自然也有。宋秋雨表示理解。
　　但还是好奇：“那靠什么？”
　　“靠这个。”顾朝云又扒出一块玉灵石，对宋秋雨神秘一笑，甩手打中了远处的朝朝。
　　“干什么顾朝云！敢打你小爷我！”朝朝也扒起一块石头，不甘示弱地扔向顾朝云。
　　自然是落空的。顾朝云从另一处水面探出头，吐出一口水，淡淡地嗤笑一声。
　　“混蛋！”朝朝瞪大眼睛，顺利接入挑战。
　　那边“硝烟”四起，这边宋秋雨看着他们打斗走神。刚刚顾朝云拾起的那颗玉灵石，在丢出之后，宋秋雨模糊地感觉到哪里不一样了。而顾朝云身上则多了一丝属于玉灵石的味道。
　　再多的宋秋雨也感觉不出来，只觉得这两人越来越神秘了。
　　“哇呀呀呀！”这么多下没中，朝朝明显上了兴头，双手牢牢一抓，准备掏一块等身大小的石砖。
　　旁边的宋秋雨一惊：“使不得！”
　　他赶忙游过去抓住朝朝的肩膀：“这是别人的池子，轻易不得损坏。”
　　他突然觉得脚底一空，低头看到已经坑坑洼洼的石砖。
　　一不留神已经破坏完了吗。。。
　　“算了算了，待会请你吃烧鸡。”顾朝云游过来拍拍朝朝，笑得灿烂。
　　“还是走吧。”宋秋雨起身更衣，玉灵石泉好则好已，一天泡一个时辰也够了。再者，他也无颜再泡下去。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
　　刚出门，管家就迎上来，殷勤道：“府里专门为大人准备了美食。都是当地特色。”
　　“不必了。”宋秋雨顿了顿，又说：“这个池塘，那个，有点损坏了......”
　　“无妨。”管家大手一挥，玉灵石哪有宫使重要：“池子维修方便的很，宫使不必在意。”
　　“那就好。”宋秋雨放下心。朝朝吵着想出去玩，宋秋雨向管家询问了周边街道。临着出门前，得知月宫大人晚上到，请宫使一起出席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