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妖行》爱慕黑尔

2、二

　　漫山大雪，终年常冻。一片雪花落在宋秋雨眉间，冰凉凉的触觉把朦胧的意识拉回。
　　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脚下又很厚实。嗯。他感觉自己像株小草。
　　这么想着，宋秋雨揉揉眼睛，发现手像荷叶一般薄。
　　不会吧。
　　宋秋雨睁眼，一根细长的，晶莹剔透的枝身和两片骨感纹理长叶展现在眼前。宋秋雨心念一动，两片薄叶立刻呈卷心菜般蜷缩起来。
　　“我变成草了！”小草拿叶片拍拍脑袋，颇为懊恼。旋即又疑惑起来：谁给我变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思考思考。嗷！一个笑起来贱贱的帅哥。我被拐了>～<。小草揉揉眼睛，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宋秋雨生生制止了自己的泪意，并疑惑自己怎么变得孩子气了。
　　“那人到底是谁？”小草想着，雪中忽然走来一个庞大的黑影，小草还没看清，天上一黑，自己被压在了毛茸茸中。
　　雪花消失不见，严寒也被挡在毛皮外。宋秋雨贴贴柔软富有弹性的“大床”，瞬间什么都忘了。
　　“我干什么来着？”小草懵懵懂懂躺着，像个小孩一样舒服地哼哼唧唧。“总感觉有点不对。”宋秋雨想，突然感觉脸被手指搓了两下，旋即又是两下。
　　“怎么回事？”小草浑身软绵绵的，只觉得意识逐渐脱离身体。天边传来小孩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场景越来越模糊。宋秋雨头晕晕的，他用手一撑，竟按着木板坐起来，再一睁眼，与床榻前坐着的小童面面相觑。
　　“呦，你醒啦。”小童头顶一根冲天辫，随着脑袋晃来晃去，讲出来的话却不似小孩一样可爱：“梦到啥了，哼哼唧唧的。说给小爷我听听？”
　　……
　　顾朝云坐前面赶车，忽得脖子被剑架住。
　　“这是何意。”宋秋雨立于身后，长剑出鞘，直指颈间，冷冷发问。
　　“呦，醒啦。”顾朝云笑起来，丝毫不在意颈边的利刃，昂头看向宋秋雨：“有没有梦到什么？”
　　怎么和里面那个一模一样？
　　宋秋雨冷哼一声，手中力道更甚。
　　他尝试性地加大力道，顾朝云的脖子也如他所料般毫无损伤。
　　“嘶，痛痛痛。”顾朝云表情浮夸地叫起来，伸出手直抓剑柄。宋秋雨犹豫一瞬，移开长剑，左手抓住顾朝云想反扣他。
　　顾朝云也趁此机会抓住宋秋雨往前一拽，拉得宋秋雨一个趔趄；同时双脚用力一蹬，顺势翻身压住了宋秋雨。
　　“我就知道哥哥不忍伤我。”顾朝云与宋秋雨头碰头，鼻息呼在宋秋雨白嫩的长颈上，酥麻感瞬间遍布全身，刺激得他浑身发软。
　　宋秋雨嘴唇紧抿，右手刚要有所动作，身上忽然一轻，顾朝云握住他掐诀的手，笑着将他拉了起来。
　　“我是你最亲密的人。”顾朝云拍拍灰，坐回马前，取出腰间的酒袋灌了一口，抬手丢到后面。
　　宋秋雨接过，一股浓烈的酒精与幽兰夹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醇厚却不失清香。独特的香味令他感到一丝熟悉。不等他再思考，顾朝云又出声了：“你以前可是天天抱着我睡的。”
　　“啊...真是怀念呐。”顾朝云一副意犹未尽的语气，偏头躲过凌厉砸来的酒袋，伸手一招，酒袋硬生生停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回到其手中，仰头灌了一口。
　　会法术，是修仙之人。而且刚刚自己下意识右手掐诀，不大可能在动作的一瞬间就被阻止。
　　“很了解我吗。”宋秋雨收剑入鞘。“看起来没有恶意，聊一下吧。”毕竟他真的很在意自己失去的记忆。
　　宋秋雨只有遇到道尊以后的记忆。他知道钱币的使用，也会日常生活。法术也是，仿佛刻在骨子里，清晰记得也能熟练使用。可是他的出生，成长，朋友，亲人，他的家，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找不出一点痕迹。
　　只有这次，在看到顾朝云的那一刻，那些久远的，他渴望的回忆，终于从深处挤牙膏般吐出了一点。
　　所以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了。
　　想到此，宋秋雨走到顾朝云旁边，不动声色地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哦，因为你装逼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好想打他。
　　“说来话长。”顾朝云笑着看向宋秋雨，眯了眯眼：“对了，酒楼那个人说你是道尊亲册的宫使？”
　　“嗯。”
　　“道尊长什么样？”
　　宋秋雨瞥了他一眼，又转头无聊地扫视周围，语气中有一丝困惑：“不知道...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整个人就像被一股白气包裹住了，浑身雾蒙蒙的。”
　　“哦...”顾朝云若有所思。
　　道路逐渐开阔，路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人群，都在兴高采烈地朝前方赶去。远处一座蜿蜒绵亘，青灰色岩砖砌成的古老城墙若隐若现。
　　“若是我没猜错，你在酒馆遇到我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情吧。”
　　宋秋雨盯着他，一言不发。
　　“以及在车里，你应该也有想起来一些事情吧。”
　　那算吗？宋秋雨想，自己变成了一棵草？自己以前是草吗？
　　“我想想，是不是有关雪山？”顾朝云接着说。
　　“你右半屁股上有一块胎记。”他突然出口。
　　“你做了什么！”宋秋雨拔出长剑，凌厉的眼神和刀锋一起刺过来。
　　“诶诶诶。”顾朝云手忙脚乱地拿酒壶挡住剑，迅猛的力道震得他手生疼。“我发誓我绝对没对你做过什么，你看你现在衣服也穿的好好的。那是我以前无意间看到的。”
　　“当然我以前也没做过什么。我只是想向你佐证一下我的身份。”顾朝云举手求饶：“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
　　他伸出一只手，可怜巴巴地望向宋秋雨：“握住我的手。”
　　“又想干嘛？”
　　趁宋秋雨犹豫，顾朝云一把抓住握剑的手。
　　像是触动机关般，颅内属于记忆的齿轮咯吱转动，宋秋雨瞬间失神，眼前场景变换，一片雪花落在剑尖，在长剑颤动中分崩离析。
　　宋秋雨感觉到指尖覆着一层温暖。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抓住他的手指，带动他舞出精妙的剑法。
　　“如何？”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宋秋雨抬头，一张模糊的脸注视着他，眼底深邃，能看出在笑。
　　宋秋雨感到心怦怦跳，他竭力靠近人影，手伸向脸庞想驱散迷雾。但是没用，身影逐渐暗淡虚幻，似乎马上就会消散。
　　嗡---
　　耳鸣骤响，雪景崩散，宋秋雨回神，雪里深邃的眼睛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在一起，定定看着宋秋雨。
　　“看来你找回记忆的契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