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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割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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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刻意放柔了的,与江稚鱼平常声线不同的矫揉造作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一般从季闻朝头顶劈了下来,瞬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一定是故意这么喊的!
季闻朝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紧握成拳,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而造成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轻飘飘地翻了个身,模样安逸又舒服。
“江、稚、鱼——”
咬牙切齿带着些怒火的声音在宿舍门口的位置响起,声音却不怎么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江稚鱼说的话,还是因为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江稚鱼就是故意要撩拨他。
所以也只能恶狠狠的盯着那道纤薄的似乎轻易就能掌握摧毁的背影,再从嘴巴里吐出无能为力后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声音。
更多的,也做不了什么了,无论再多做什么反应,都可能会被倒打一耙,过激的反应会像是把这个人放心上了似的,所以,不听,不看,不问,没有反应才能坚持表明自己的立场。
季闻朝磨了磨牙,强迫自己将那道故意勾着蜜的尾音从脑子里拔除,他绝不会,绝不会上江稚鱼的当!
也绝不会喜欢江稚鱼!
听着那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其中蕴含的不高兴的气息就差呼在江稚鱼脸上了,他险些没笑出声来。
哎呀,叫什么呢,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呢OvO
季闻朝不高兴了,江稚鱼就高兴了,他舒舒服服地蹭了蹭枕头,才不管季闻朝还睡不睡得着。
宿舍里安静下来,季闻朝深深呼吸了一个来回,转头进了浴室。
打开灯,关上门,洗漱台上的镜子里映出季闻朝那张已有成熟轮廓可以称之为男人的脸,那张脸上有羞恼,有气愤,唯独少了以往最熟悉的提到江稚鱼便会出现的厌恶感。
他打开水龙头弯腰掬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向下淌,脸上的表情随着凉水的洗刷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江稚鱼,江家最宝贝的小儿子,也是邻市首富家最宠爱的小外孙,从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尽管不怎么出现于人前,但是就连寻仇报复的人都知道,动江家大儿子可能没什么事儿,但是谁敢动江家小儿子,来自江家和白家的报复绝对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就凭江稚鱼之前做的那些事,就足够他死上几百回了。
季闻朝一直都知道圈里的二世祖们玩起来毫无下限,尤其是家里的小幺,既不用继承家业也不需要为家族做什么贡献,只要守住了最基本的底线,无论什么腌臜的玩法家里都能给他们兜底,但是季闻朝从来都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而且,江稚鱼也从来都没有实际对他做过什么,哪怕把这事儿摆到明面上,除了会影响两家合作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说不定还会落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就连他爸,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只不过是一些露骨的话和不知羞耻的照片而已,有什么必要小题大做,更何况该担心这些照片泄露出去的另有其人,你不会损失任何东西。
他不用想都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季闻朝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毫无防备就点开的照片,充满了-性-暗-示-的扭曲动作,白花花的一片,还有熟悉又令人恶心的-生-殖-器和被掰开的红艳艳的……
“呕——”
修长的手指攥紧了洗漱台的边缘,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生理性的恶心感让他控制不住地干呕,脖颈都因为用力而鼓起青筋。
太恶心了。
倏地,那张漂亮的令人惊心的面容跳跃着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浅茶色的眸子轻飘飘睨了过来,眼尾微微上扬着,漫不经心又极其放肆地打量着他。
季闻朝缓缓撑起佝偻的脊背,恶心感像是忽然被一种清凉的薄荷叶驱散了一般,那张秾丽漂亮的面容轻易遮盖了那些令他恶心无比的旧印象,甚至让他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割裂感。
那不该是同一个人身上出现的东西。
几乎是每一次,那少得可怜的几次相遇,每次不小心瞥到江稚鱼完整的面容,季闻朝都会产生一些割裂的感觉。
拥有那般长相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来。
这次相处之后,那种割裂感尤其强烈。
可是季闻朝之前确定过,那个人就是江稚鱼,即便没有确切的证明,他也不可能当面去跟江稚鱼对峙,更别说这种很容易一戳就破的谎言,没有什么需要冒充的必要。
而且,在他换了手机和联系方式之后,那种骚扰的信息就再也没出现过,似乎是有意的在兼顾彼此的体面。
他不想再多想这些事,等到安稳下来之后,宿舍会重新分,他也不会再跟江稚鱼住在一起。
季闻朝又掬着几捧凉水往脸上扑了扑,黑沉沉的眸子逐渐沁上令人心惊的凉意。
江稚鱼最好老实一点。
他发狠的想着。
如果他但凡敢对他做点儿什么,那就别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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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鱼的睡眠状态一直都很好,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一直睡不着。
T大宿舍装修精良,隔音做的也很好,江稚鱼没有听见浴室里传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只听见隔了很久才响起的两声开关门声,还有季闻朝拖鞋踩在地上慢慢走向床铺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侧头看过去,那边的人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床上,下一瞬,他床头的小夜灯也忽然熄灭了。
定时到了,宿舍内陷入一片黑暗。
还挺会赶时间。
江稚鱼想着,又翻了个身,刚刚恶作剧后的好心情也因为莫名其妙的失眠而变得糟糕起来。
啧,难道是因为他天生跟季闻朝磁场犯冲?
他有些无聊的胡乱想着,又不想看手机,于是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数羊是不是能睡觉来着?
不对,听说应该数水饺。
但是好幼稚啊,这样真的能睡着吗?
一只水饺,两只水饺……
……一千三百……呃,数到多少来着?
江稚鱼一点儿都不困,还因为数忘了而变得更精神了。
要不打会儿游戏吧,他现在怨气很重,能1V9!
打定主意,江稚鱼准备翻个身伸手拿手机,可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床晃动了一下,他愣住,整个人开始随着床的晃动而小幅度的摇晃着。
又地震了?!
江稚鱼瞳孔微微缩紧,蹭地一下起身下床,一边解锁手机翻找肖逸的电话,一边走到季闻朝床边弯腰去推他。
可是手还没有碰到季闻朝,手腕就被一股大力钳制住狠狠一扯,他站立不稳毫无防备地向前栽去,手机也从手里飞出去落在了季闻朝床铺下方。
“唔!”
他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季闻朝的身上,鼻子撞到了他的下巴,酸疼的感觉几乎瞬间就让他双眼噙满了泪花。
季闻朝也没想到江稚鱼会这么栽下来,他被砸的溢出一声闷哼,手无意识落在了江稚鱼的腰上收紧,整个人又气又怒。
他一直没睡着,只是在闭着眼睛休息,江稚鱼刚有动静的时候他就睁开眼睛了,当他看见江稚鱼拿着手机下床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季闻朝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心理阴影的照片。
江稚鱼想干什么?!难道想趁他睡觉拍他吗?!
后来那只手朝他伸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想要废了那只敢伸过来的手!
可是那截手腕太细了,入手时伶仃细弱的一截,柔软的跟没有骨头的绸缎似的,季闻朝甚至有种他已经把那截腕骨捏碎了一般的错觉,于是本能地收手卸了些力气,却没想到正好把他拽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汹涌着马上就压抑不住的怒气,沉沉的落在江稚鱼耳边警告着。
“江稚鱼!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找死!”
“你有病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比他的怒气更加强烈的响了起来,窗外的光映进宿舍,在地面上落下几道栅栏一般的光影。
江稚鱼抬起头,昏暗中他眸中的晶莹存在感极强,晃动着滚落了一滴砸进了季闻朝的颈窝里。
季闻朝浑身一僵。
他,哭了?
没等季闻朝反应,江稚鱼气怒的,有些恐惧的,又充满了委屈的声音再次冲击了季闻朝的耳膜。
“宿舍在晃你感觉不出来吗?!早知道就让你睡死在这里也不会过来叫你!好心没好报,下次我再也不会叫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撑着季闻朝的肩膀想要爬起来,腰上的滚烫存在感却那么强烈,那只手像是要把他的腰捏断一般紧紧箍着。
季闻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缘故他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宿舍哪里晃了,宿舍一直都稳稳当当的。
可是江稚鱼的反应不像是假的,他甚至能感受到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正在细微地颤抖着,他不想在他身上趴着,还想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江稚鱼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的鲜明的羞恼与生气。
“季闻朝!你捏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