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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间蒸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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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维扬刷开宾馆房门的时候忍不住心里吐槽:“三星?也就二星挂级。”
条件确实一般。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装修,灰白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地毯,漆成深枣红色的家具,斑驳脱落的墙纸显得室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体积巨大的立方体电视,偏偏屏幕还小,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试了试,果然,反映距离一米半之内,还得伸直手臂,这下倒不用担心靠在床头看不清楚屏幕上是男是女了,因为只能坐在床中部看。
他把箱子横放在矮柜上,走过去将装饰着奇怪图案的深色窗帘拉开,又推开窗子,房间里光线顿时好了许多。
戚维扬把头伸出窗外,贪婪地深呼吸着春季早上清冽的空气,站了片刻,走回床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这是得知消息以来第四次来广州。前三次均无功而返,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能够有期盼么?
四年零七个月。没有苏笏的消息已经四年零七个月了。
他轻轻捂住脸,几乎都不报希望了。
当初和苏笏在青岛的酒店里匆匆一别后,他跟着生母出国散散心。毕竟还是多年不来往,即便血浓于水,那股若即若离的疏离感总是在那里,淡淡的,偏偏就会在两人讷于言辞的时候从指缝间,从眼眶里冒出来,撒在四周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母子二人都拘得行动不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距离。
于是只好放弃。
戚维扬率先提出还是愿意在国内发展,黄树欣虽有心挽留最终还是觉得撒手让儿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许是对他最大的补偿。带着些许的不舍和更多的如蒙大赦般舒爽感,戚维扬回了国。
结果发现仅仅不到一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笏人间蒸发了,而且神秘诡谲。方台台嫁人了。胥黎去美国著名脑外科医院进修了。张小茶出国读书了。苏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需要联系苏婳——手机号停掉了。
苏笏的一切仿佛被人为抹去了一般。
市局一开始的答复是他离职了。然而戚维扬联系不到任何与苏笏有关的人。他开始怀疑,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可是赵启亮回来了,王景宁平调天津,张戈理退二线不知道跑哪里凉快去了,他屡问屡碰壁,恨不能背一纸血书到公安部门口静坐,总算从王景宁嘴里套出了让他难以接受的结果:苏笏执行任务失败,下落不明。
戚维扬眼前一片漆黑,天旋地转。他在宾馆里过了两天,决定不接受这样的答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
王景宁拒绝再见他。戚维扬在商店里买了水壶板凳太阳伞等上访人员必备物品,天天坐在天津市局门口,以一个有理有节的上访者姿态泰然自若地迎视着来来往往人群或好奇或躲闪的视线,每一个不幸经过身边的人都被顶着温文尔雅面孔的他文质彬彬地说:“你好,我是王局长的老乡,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当面致谢。”
如此这般两周后,王景宁终于让传达室放他进去。戚维扬大踏步走进去的时候胸口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王景宁拍着桌子大嚷:“你给那些钉子户作了什么表率!”
戚维扬不卑不亢:“我不是公仆,没有作表率的义务,只是坐在公安局门口又不违法。何况我哪一句是假的?”他盯着王景宁:“你帮了落难的黄彬,把那个自私自利的小孩变成了许杉,变成了戚维扬,让他活下来,终于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一切。现在,请你再帮他一次。”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找过,找不到,我想他可能早就不在了。”王景宁眼圈有些泛红:“当初是我劝他去的,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不能因为某些人和一时冲动就毁了,结果我害了他……”他扭过脸去。
戚维扬记得王景宁很照顾苏笏,他低下头,有些凄惶地说:“多一个人找,总是好的。我不希望由别人宣告他的生死。”
王景宁看了他半晌,没吭声,拿了张纸写了几个字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