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米糖糖想吃糖

7、这场戏我还要演

　　我那番言论说完，顾淮看着我试图从我眼中寻找着什么。我就安静地注视着他。从我眼神中顾淮似乎终于意识到我没有什么作假的成分，我原本在期待着他能给我回应，但是他下意识得转开了视线，不再看我。
　　没关系的，顾淮，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总会等到你回应我的那一天。
　　终于到了顾淮的母妃所居之处。
　　一进门，便有熟悉的药香。
　　这种药香我已经很熟悉了，顾淮的府里便是从未间断过熬药。
　　在这股熟悉的药香里，我见着了顾淮的生母。
　　她见着我，便微笑着招呼我近前让她仔细看看。
　　我听话地上前，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轻轻地搭着我的手：“好孩子，淮儿像我，从小便是药未曾断过。很遗憾我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现如今还要连累着你一起受罪。”
　　闻着房间里的药味，我沉思了一小会，扬起了笑容回握住了顾淮的母妃的手：“虽然这句话我已经对夫君说过了但今日当着娘亲您的面，我再说一次，哪有什么连不连累和受不受委屈的，和夫君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日子。”
　　听到我唤她娘亲，顾淮的母亲愣了一下，等我话说完，一滴泪就这么从她眼睛里滑落，砸在我手背上。
　　这一滴泪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一时之间我有点晃神。
　　还是顾淮的母亲打破了此刻的沉默：“你们难得来看我，都饿了吧，我让小厨房今日准备了栗子羹。”
　　一勺一勺舀着栗子羹的我，却有点食不知味，不知道是不是这房间里的药味太大，本来甜滋滋的栗子羹也让我品出一丝苦味来。我悄悄得打量着顾淮的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我想治好顾淮，想让他从竹椅上站起来，让他有健康的身体。他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为什么所有人会觉得我嫁给他是受了委屈，遭了连累呢。如果我能让他健健康康的，是不是就不用再反复证明我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并不是什么受连累受委屈的日子呢。
　　那时的我并未想到当时我做下的这个决定最后如利刃般的将我的心一刀刀撕开破风的口子，口子里回响的全是对我自己才从背叛中走出来又轻信他人的嘲讽。
　　那一日，我们喝完了那碗莲子羹，顾淮的母亲就那么温柔地看着我和顾淮，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直到我们打道回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我都有种甜蜜又幸福的满足感于是我便郑重地对顾淮道了谢：“谢谢你带我来见你亲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顾淮温柔地回应道：“我们回家了，见过了我亲人的我的娘子。”
　　我并不会什么治病救人，但医术高超之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就在我想着我什么时候出府寻人的时候，府外传来洛将军葬身火海的消息。
　　看着惊慌失措地过来通报消息的环儿，我突然想起来了答应顾源的戏还没有演完。
　　他要的是洛将军这个身份彻底消失，于是我之前曾配合着他，以洛青的身份接了他的指令，当着外人的面，带队出发剿匪。出城之后，顾源就找人装成我的样子继续带队，而我则被暗地送返城结婚。
　　现如今是顾源见我已经听他的安排，成了婚了，便让他那手下的人演出了一场收尾的戏。
　　我听着环儿讲述着洛将军孤身一人闯入敌营，那群山匪居然企图同归于尽，放火烧了山寨，洛将军未能从火场里出来。
　　看着环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讲得真有这么回事的样子，我不禁在心里给环儿的戏夸了夸，这演得可真是到位。
　　下一秒，我的手被顾淮紧紧地握住。
　　他柔声安慰我：“娘子，你别担心，不管怎样，你还有我。”
　　我愣怔了一会，这辈子的伤心事想了一遍终于落下了泪：“不可能的，不可能，哥哥说要回来补我结婚的贺礼，哥哥甚至还没见着过我夫君，你们怎么就能说他葬身火海，怎么就能在这胡说。。。”
　　演到这里，我竟泣不成声。
　　环儿突然过来紧紧抱着我放声大哭：“小姐，我的小姐，消息确实是真的，将军，将军他已经。。。”
　　跟我这拼演技来了？我看着哭的泪汪汪的环儿，嚎啕大哭的人有了，那我就来个悲痛欲绝吧。
　　我眼睛一闭，索性直接装晕了过去。
　　环儿急忙扶住我倒下的身子：“来人，快来人，小姐晕过去了！”
　　整个府里一时间乱作一团。
　　直到躺到床上，我也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顾淮焦急地问给我看诊的大夫：“怎么样？”
　　“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许是亲人离世，过于悲痛，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便还未醒来。”
　　“可有什么法子？”
　　“我这可开几服调理身体的方子，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还是得好好劝解开导夫人，莫再大喜大悲。”
　　“来远，随大夫去开药。”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
　　脸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顾淮抬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脸上，声音就像能够治愈一切伤痛的微风，带着轻轻柔柔的弧度，从我耳边轻轻响起：“快点好起来吧，我的娘子，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你别害怕。”
　　一种欺骗别人的不自在感包围住我。
　　说好的夫妻坦诚，可我现在却还在欺骗他，隐瞒他。
　　此刻的我为了演戏，紧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自然我没有看到，顾淮说着安慰我的话语，眼里却不见一丝悲伤，反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冷漠。
　　本来是装晕的，但是顾淮一直陪着我说着一些安慰的话语，我整个人就像被微风轻轻地抚平了所有的情绪，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便见着哭红了眼睛的环儿。
　　看着环儿这肿若核桃的眼睛，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哭得也太卖力了。”
　　环儿见我笑她，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小姐倒是睡得舒服，不过小姐倒是确实不用担心，葬礼之事王爷已经在操办了。昨天我见着王爷守了小姐一晚上，今天一早就又见着王爷去准备葬礼事宜了。”
　　许是为了验证顾淮所说，我还有他在不用担心的话，整场葬礼，我倒是确实没有什么插手的地方。
　　我乐得清闲，只暗自将我那帕子浸了点刺激眼泪的水。
　　葬礼上我用着那帕子硬是给自己整的跟那哭红了眼的环儿一样。
　　哭得有点累了，本来想再装晕回床上躺着休息，一想到上次顾淮守了我一夜，我便打消了再次装晕的念头。
　　口口声声跟顾淮说夫妻要坦诚，现在每每到了哭着演戏的时候我便有种亏欠感。
　　“听说了吗，洛将军死了，其下所有军队全部被皇上收回去了，尤其是那支战无不胜的凌武军。”
　　“可惜了洛将军，那可真是个将才啊，以少胜多的战役他打了好多场，听说军中只要看见洛将军都觉得这仗一定能赢。”
　　“那么厉害不也是死于剿匪，你说那么一厉害人物怎么就连几个占山的匪寇都没有搞定。”
　　在角落里听着别人在那的碎语，我狠狠拿帕子揉了下眼睛，哭的更带劲了，这次倒多少带点真正的情绪了。
　　这是真憋屈啊。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结局应该是战死于沙场，而不是因帝王猜疑，死在一场剿匪的戏码。
　　可是帝王的猜疑又谁能抗拒得了呢，除非自己走上那个位置，若真是走上那条路，无非是一个君要臣反的下场罢了。
　　这种自己参加自己葬礼的感觉说实话还挺奇妙的。
　　即使这并不是自己真正的葬礼，而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一个身份的告别。
　　洛青这个身份让我从之前赵家那座府宅中走出，是我在赵家府宅里限于复仇勾心斗角的结束，也是我在战场厮杀，结识好友，建功立业的那段日子的开始。现如今，我正在参加这个身份的告别仪式，正式告别那段复仇厮杀的日子，告别那段与顾源战场相识相助的战友情谊。
　　这场葬礼结束，我便不再是洛青了。我的身份是洛将军的妹妹，是顾淮的夫人。
　　此刻我好像明白我为什么会对顾淮心动了。我这辈子在赵家府宅里挣扎，在战场厮杀，所喜欢的人许荷却又是所托非人，复仇厮杀被骗，而某个温暖的午后，微风吹拂，阳光明媚，我回头，顾淮抚琴抬头与我对视，他一笑，挣扎于黑暗之中的我便一瞬心动，万劫不复。
　　我不想再做那个黑暗里挣扎的洛青，我想做在阳光下有顾淮陪伴着的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