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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卖身 ...


  •   方苟与刘玉海回到山脚下的家中,说了在柳坪茶庄的际遇,担惊受怕了两天的望春听见方枝儿尚且安好,不由得松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道:“狗子哥你还没吃吧?我们都吃了,我给你煮一碗面去!”

      方苟来到渔夫夫妻跟前,拎起一旁的那把菜刀,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夫妻俩哆哆嗦嗦:“你你你要干什么?”

      方苟幽幽道:“既然你们手脚不干净,那就干脆砍了吧,省得再祸害别人。”

      他们顿时惨叫起来,疯狂挪动屁股后退,可方苟两步就追了上来,猛地一举刀劈过来——

      “啊!!!!!”

      刀应声落下,只听见“啪”地一声响,捆住他们的绳子断开来,两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举起双手挡在身前。乱挥了半晌,才猛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一脸懵地看向方苟,只见他正拎着刀在手里把玩。

      “我这会儿没心思料理你们,快走,别再碍我眼了。”

      见他们傻愣在那儿,方苟哼了一声:“怎么,不想走啊?还想蹭我一顿饭不成?”

      这贼夫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了。

      坐下,方苟觉得口干舌燥,正想找些茶水喝,刘玉海的妻子适时倒来一杯凉茶放到他面前。方苟看向她,她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紧女儿往旁边缩了缩,想来早上受到的惊吓太过,此时仍心有余悸。

      方苟心中哭笑不得,没想到他平日不做恶人,一做起来,威力竟这般厉害,想来他还当真有为非作歹的天赋。

      刚喝完一杯茶,望春正好回来。这茶农家里什么都没有,连鸡蛋也找不到一只,只能草草做了一碗白水碗。幸好她采来荠菜拿酸醋拌了配面,看着甚是开胃。可方苟一点也不觉得饿,恹恹地看着面愣神。

      一旁的老叟见方苟迟迟没有动筷,便道:“吃吧,你已经奔波了两日,再不吃哪有力气去救你妹妹。”

      说罢,嗤笑一声:“话说你们这些能力超凡的人都有一个毛病,虽说能者多劳,可你们总爱把什么都揽身上去,疲于奔命,最后落得个累死自己的下场,何必呢?再是神通广大,你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方苟没那精力反驳,苦笑一下,有气无力地举起筷子,嘴里嚼着面条,一阵反胃突然涌上喉咙,登时作势要吐。伏在桌下干呕半晌始终没吐出什么来,只有冷汗冒了一身。

      他爬起来看那碗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什么气味都没闻到。

      怎么回事?他连嗅觉都没有了吗?还是因为他太累了所以才会嗅觉失常?

      他本来已经没有味觉,吃什么都味如嚼蜡,可之前还能闻到食物香气,食欲尚能保存,如今面在嘴里嚼成软烂一坨,只让他无端感到一阵恶心。

      方苟脸色发白,将面条大口大口扒进嘴里,没嚼几口又一阵反胃,他强忍着咽下去,继续吃,嚼也不嚼地狼吞虎咽,看着就是活受罪。

      “你真的是……”老叟目不忍睹,伸手过来一探方苟的额头,“原来是暑气太盛,中暍了。我让望春丫头煮一碗绿豆汤来,你喝完赶紧去睡一觉。”

      方苟心绪混乱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魂不守舍地等来一碗绿豆汤,一饮而尽后便在一张榻上睡了过去。这一觉,便从申时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他是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猛地睁眼,还懵着呢便下意识地爬起去开门。

      门外是昨日的王大通,只见他慌张道:“我阿娘说,那些孩子明天就要送出庄里去了!”

      方苟彻底醒透,一把攥住他手臂:“去哪里?云殿山?”

      “不知道,庄里的人正在收拾东西,管事还让厨房今夜做一顿大宴,现在整个茶庄都忙哄哄的了。我阿娘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看着办!”

      王大通说完便转身要走,可被方苟拽着不放,急道:“我要走了,庄里今天还要派人去买人,我得跟着去!”

      “还买人?三十几个孩子还是不够吗?”方苟凝眉。

      “我咋个知道,只听管事说庄里那个贵人也要去,指明要买小娃娃和女人。我们全部护院都得去给他当护卫,阵仗大得很!哎呀,我真不说了,都要出发了!”王大通挣开方苟,火急火燎地跑了。

      闻声赶来的众人皆一眼不眨地盯着方苟。茶农夫妻紧紧抱住女儿,怕他狗急跳墙抢人,老叟和望春则在殷殷盼着他想出什么法子来。

      方苟就跟煞神似的杵在门口,出神地思索着,神色变化莫测。须臾过后,嘀咕一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老叟道:“你要怎样?”

      他倏然转身,迎上众人的目光,咧嘴哂笑一声:“能怎样,狗嘴里丢骨头,给他想要的呗。”

      半个时辰过后,望春与茶农妻子打量眼前的方苟,忍俊不禁。老叟在一旁啧啧摇头:“就怕你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呀!”

      方苟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老爷子,你盼着我点好行不行?”

      望春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老爷子担心得没错。”

      只见方苟穿上一身藕色衣裙,头发简单绾了一个髻在头顶上,散发缕缕落在鬓边,脸上无粉黛,整一个就是荆钗布裙的农家少女。

      听着这不知是夸奖还是调侃的话,方苟有些纳闷地叹了口气:“我这便走,不在你们面前丢人现眼了。”

      正要出门,望春却跟了上来,他无奈道:“我这是要干什么,你还不知吗?”

      “我自然知道,正是这样我才要跟过来呀。”望春理所当然地说着,上下打量了方苟一番,“万一你选不上,我还可以试试呢。”

      方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随她去了。

      江边,渔夫蹲在巷角悄悄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一人从后面绕到他跟前杵着不走,一身藕色衣裙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渔夫不悦地拧起眉头,正要骂骂咧咧,怎知一抬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清秀脸庞,顿时咧嘴笑出了一朵花:“哎哟,好生俊俏的娘子,就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俊俏的娘子眯着眼笑道:“还寻思着拐人呢?手不想要了?”

      “啊!”渔夫顿时见了鬼似的蹦起连连后退,被一把揪住后领拽了回来,顿时跌坐在地上。这情景有如昨日重现,渔夫惊恐万分地嚷嚷:“我看看而已,没打算动手啊!你就饶了我吧!”

      “你不是舍不得老本行么?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方苟皮笑肉不笑,“我让你今天去暗市——卖人。”

      “我没有舍不得,真的没有!”渔夫嚷嚷着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愣,“啊???”

      渔夫就更加惶恐了,哆嗦半晌,慌道:“在暗市卖人得有乌篷船,我可没有啊!”

      难怪被那班牙子瞧不起,原来连买卖的门面都欠缺。方苟闻言莞尔一笑:“好巧,我正好有一艘。”

      渔夫顿时想扇自己嘴巴一耳光,可不是么?他就是蹲在这儿看着方苟等人从乌篷船下来的!转念一想,渔夫又道:“还得有红绦子,我也没有啊!”

      望春掏出一条红绦子:“已经准备好了。”

      渔夫当真是傻了眼,有种在劫难逃的绝望,悲戚戚道:“那我卖什么啊?难不成真拐一个来……”说着,他后知后觉地看向换上女装的方苟,顿时哑了。

      方苟笑吟吟道:“想什么呢,卖的自然是我啊。”

      时至晌午,烈日当头,藏在山野树林后的一片小小江湾浅滩竟然挤满了人,竟比镇子上那泊船登岸的江滩还要多人。岸边排满了一艘艘乌篷船,全都挂着红绦子,牙子们也不装模作样了,站在船头岸上摩拳擦掌,翘首以盼。

      如此盛景,真叫人不敢想象这是暗市。青天白日之下,这些牙子竟然这般猖狂吗?

      彼时方苟与望春正坐在乌篷船里,听渔夫道:“昨日宋家人来暗市买人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十里八乡的牙子全都赶过来要接这泼天的富贵呢。”

      还泼天的富贵。

      方苟怒极反笑,连连摇头。

      滩上人头攒动好比集市,七嘴八舌的嘈杂充斥耳边。原来不只牙子,连普通乡民也一起凑了过来,想着卖儿卖女,甚至是把自己也卖了。他们不知道宋家买人所为何事,只殷殷期待着趁机改命。

      “那可是扬州宋家啊,哪怕进去为奴为仆,那也是一辈子不愁衣食的好活计!赚了!”

      方苟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好。

      又等了半个时辰,喧哗声突然迭起。方苟探头望去,果真找到了王大通的身影。只见那群人为首者有三人,一个是身形臃肿的中年男子,虽有富态,却不比旁边两人一身雍容气度,想必就是柳坪茶庄的东家。他虽作领路人姿态,却落后另外两人一步。

      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皆是面如冠玉一身锦衣华贵。

      被护院簇拥着的一行人款款走来,如同一只肥羊误入了饿狼之群。每个人都双眼精光地盯着他们,铆足了劲儿将自己带来的“货物”,又或是自己,呈到他们面前。

      “老爷,看看这个六岁的小子,身子筋骨好得很,学武的好料子,以后也能当个部曲!”

      “哎呀你这小娃娃有个屁用!老爷,您看我!我练武已经十几年了,别说歹人,我连老虎都能打死一只!您买我绝对不亏!”

      人们争先恐后地招呼着,茶庄东家不耐烦地拧紧眉头:“只要孩童和女人,别的全给我退开。”

      “老爷,那您看看我如何?我既能做得一手好菜,绣工也不错……”

      “我这里也有个小娘子,才十岁,模样俏得很!”

      众人被勾起注意,便见一个少女被牙子揪在手里,神色惶然却不掩秀色。被这么多人肆意打量,少女更加惶恐地瑟缩成一团。宋家二人显然也有兴趣,驻足在少女前细细打量了起来。

      茶庄东家:“公子,这身形大了些。”

      这少女削肩细腰的竟然还被嫌身形大?再小的也只有娃娃了!

      又有一个牙子喊道:“老爷,我这儿有个小女娃!您看看!”

      只见这牙子将一个躲在脚边的女童揪出来,那女童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挣扎哭闹。

      宋家人当即眼神示意茶庄东家上去查看,只见那茶庄东家如同昨日宋家部曲挑选人那般,先看她的肩背,随后认真打量她的双手,道:“公子,这个尚可!”

      “给钱罢。”

      牙子当即大喜,连连点头哈腰:“五两银子就行!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茶庄东家二话不说就丢了五两银子过去,随后让护院将女童带走,然而那女童确实身形灵活,那牙子正要把她交出去,才松了点手,她便泥鳅似的脱了出来,钻到人们身下逃窜。

      “哎,快把她抓起来!”

      护院闻声追了过去,人们纷纷避开,顿时乱作一团。女童顿时无所遁形,眼见一个人就在前方,登时蹿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哭喊道:“救我!救救我!我不想被卖掉!”

      护院赶来,一把揪住她,她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抱得更紧,声嘶力竭地哭喊。一时之间护院竟然没将人拽开,顿时黑了脸,这女娃扒得死紧也就算了,怎的这人也纹丝不动地杵在这儿挡着?

      猛地抬头瞪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被狠狠瞪视也丝毫不慌,反而拱手笑道:“既然她不想被买,老爷不如买我如何?我也是不错的,还便宜些,四两就够了。”

      见宋家二人和茶庄东家不以为然,女子哈哈两声:“三两银子也是行的。”

      护院:“……

      女子狐疑试探道:“要不二两?”

      宋家其中一人冷嗤一声,茶庄东家登时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那女娃逮回来!”

      护院闻言双手并用使劲将女童从女子腿上撕开来,女童哇哇大哭手脚乱挥。护院便发狠地攥住她双手,跟拎着一只待宰的畜生似的提起来,正转身要走,一只手突然爬上他的臂膀用力一按,整条手臂顿时没了知觉,女童也从手中掉下来,被一把接住。

      竟然还是那女子!

      只见她将女童放下来护在身后,护院当即怒道:“你活腻了是不是?快把人交出来!再不识好歹,我要你好看!”

      此不识好歹的女子何许人也?

      除了方苟还会有谁。

      护院雷霆怒吼,方苟却只是垂头温柔地摸了一把女童的脑袋以示安抚,道:“她说了不想跟你们走。”

      那边牙子见有人要坏他好事,当即怒不可遏道:“这是我的人,我说卖就卖,干你屁事!”

      方苟抬眸,目光如刺倏地飞向那牙子:“拐来的就算你的人了?”

      这话一出,全场的牙子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顿时扑腾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方苟。

      护院二话不说冲上前要将方苟打扁,却见他比鱼儿还灵活,刷地一下溜走,此间用二指在护院腰腹处狠狠一戳,随即溜到护院身后。护院转身正要抡起拳头砸过去,方苟便以巧劲从下掐住他的手腕,一只手快如他手臂的几处穴位,顿时让他麻了半边身子。

      众人看直眼,惊叹于那快得跟一团虚影似的手法。

      “嗯,确实不错。”一道含笑的声音悠悠响起,只见宋家其中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轻摇纸扇,打量着方苟。

      他的招式中充满一股柔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灵敏又柔韧,确实适合去采那峭壁茶树。

      宋家另一人却不屑道:“不就是花拳绣腿。阿当,你去试试他。”

      一孔武有力的伟岸男子应声上前。方苟暗道不妙,此人看着比护院,甚至一般的部曲都要难对付。果不其然,此人行的不是短兵体术,而是变化多端的江湖功夫,方苟再怎么躲避,还是被一掌打中胸口。

      那一掌带着内劲,顿时震得方苟肺腑剧痛,随即一口腥气涌上喉咙,被他咬牙咽了回去。

      名叫阿当的部曲还要劈掌过来,眼看方苟再受一击就只剩得半条命,俊朗公子急声喝停。阿当只好转眼看向宋家另一人,却见他没有动静,惶然纠结半刻,最终还是收了手,只是将人擒住押在手下。

      俊朗公子匆匆走来,一边掏钱一边道:“牙子何在?这位小娘子我买下了。”

      早已躲进人群中的渔夫瑟瑟发抖,不知该不该应声出去。惶然看向方苟,便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俊朗公子又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猜想方苟是自卖,便要把银子交到他手上。

      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渔夫一咬牙冲了出去,颤着声音嚷道:“老爷,他是我带来的人!卖三两!”

      俊朗公子想起方才方苟为自己讲价的情景,忍俊不禁:“他不是说二两也行?”

      渔夫只好改口:“是是是,二两。”

      “给你五两罢。”俊朗公子正要给银两,宋家另一人突然道:“阿当,给一两金子他。”

      一两金子?!

      在场的人全都瞪直了眼,只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穷乡僻壤的暗市卖人竟然能卖出一两金子?!

      俊朗公子一愣,回头便见另一人高高挑着眉头睨着自己,轻蔑道:“是我先看上的,你想跟我抢?”

      俊朗公子笑而不语,另一人以为他妥协了,当即得意地嗤笑一声,目光投向那被阿当押住双手的方苟:“阿当,给我买下来,然后卸了她一只手。”

      话音一落,不少人霎时变脸,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抽了一口冷气。方苟眼神一沉,正要反抗,那俊朗公子的声音又响起:“兄长是要干什么,此人堪用。”

      另一人阴恻恻地笑着:“是堪用,姿色算不错,卸了一只手,能更听话。”

      他的笑容充满恶意,明白他意图的俊朗公子顿时哂笑一声,讥诮与轻蔑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将上前付钱的阿当拦住,拿出二两金子递给渔夫:“人我买下了。”

      渔夫捧着那金子,人都傻了。

      另一人当即怒道:“阿当,给三两!”

      俊朗公子:“四两。”

      另一人:“五两!”

      俊朗公子:“六两。”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这还算在暗市吗?

      另一人破罐子破摔地发狠:“阿当,直接动手!”

      俊朗公子喝道:“兄长难道忘了临行前爹是如何交待你的吗?还请兄长以大事为重!”

      另一人勃然大怒:“大事?在宋家我的事就是大事!阿当,动手!”

      一声令下,宋韫玉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阿当正要提起方苟的一只臂膀反手拧断——

      “十两金子。”

      一把自带三分凉意的清越嗓音倏然响起,随即一块钝器疾射而来砸中阿当的手背,叫他松了手。

      方苟的心猛地咯噔一跳,比众人更快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墨色缠枝纹锦衣的青年信步走来,气势凛然,明明身旁无仆从跟随,却令人望而却步,不是谢观澜是谁?

      方苟:“!”

      谢观澜怎么会在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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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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