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心灵》醉千刀

3、醉酒

　　沈风京手下的这杯不休泪在心事重重下一点点完成。

　　35毫升的金酒被沈风京扣押了一些许，但并不影响太多，他不想让秦问枝太醉。

　　他拿起手旁的金巴利添了10毫升，然后是柠檬汁，他只添了本该分量的一半，反而是樱花糖浆多加了一点，还有shake。半杯冰的郁金香杯，扑满的气泡水，盐渍的樱花，最后再放进一片薄荷。

　　粉调的酒水上方有一片翠绿点缀，看上去清新甘甜，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苦。

　　“先生，这杯不休泪为您呈上，请享用。“
　　沈风京清冷又温柔的声音响起，秦问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

　　秦问枝右手还撑着脑袋，他斜睨着看着这杯不休泪，杯中的液体澄清，又泛着诱人的光泽，他鼻翼轻轻翕动，嗅了嗅。
　　他没拿起酒杯，左手把玄凤带到酒杯旁。
　　有些顽皮的打趣道“你不是很喜欢那位，哥哥吗？快尝尝，他专门为你调的酒。”

　　小鹦鹉甩了甩脑袋，轻轻啄了一下秦问枝，刚停下撑着脑袋的右手在玄凤面前。
　　没用力下嘴的原因是因为秦问枝中指的那道口还没有愈合，更甚至的是，血凝块的边缘有些冰渍。
　　它没见过这种情况，按照之前秦问枝大伤小伤愈合的速度，就这么小小的伤口在这好几分钟里早就该愈合才对。

　　玄凤叫了一声。
　　哥哥。

　　其实不用它告诉他，沈风京在旁边很早就注意到了。

　　暖色的灯光下，少年的手指骨节轮廓清晰，指腹饱满，唯有中指上那一抹不该存在的血色。

　　秦问枝也察觉到这一人一鸟的注视，满不在乎的用拇指搓了搓。
　　冰渍扎进血肉里，一小滩血水被他抹去。
　　他捏起酒杯，一口闷了。

　　这鸟什么毛病，一直逮着人叫哥哥。
　　鸟是不会尴尬吗？

　　还有，这酒怎么一会甜一会苦的。
　　秦问枝面不改色的放下酒杯，他嘴里挽留着最后一丝甜，还是甜多一些，他心想。

　　沈风京还没见过这么品酒的人，有些太过潦草了吧。
　　他眼里许多温柔，就这么看着秦问枝。
　　这么一口闷了，这其中的苦与甜，不知道他尝清楚了没。
　　尽管他作弊了，准确来说是被动作弊。

　　沈风京有私心，他自作主张，他想让秦问枝多品一点甜，少吃一点苦。

　　看着秦问枝手上的伤，他心里也有玄凤的疑惑。

　　他们两个不仅异于常人，也不同于嗜血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奇怪的存活者。
　　但按总数来看，大多数是人类，毕竟人类繁衍不像他们这种麻烦的生物，人类很聪明，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十分强。

　　沈风京在秦羽的书房里看过一本书，名叫《Magical people》。
　　是秦羽手写的，墨水渗入纸张，笔锋流畅有力，就这么写下了一种生命。

　　那个时候他才4岁，很多东西都不懂，有些词语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他拿着书去问秦羽。
　　秦羽说人类有趣可爱，大方善良，聪明才智，她讲着人类的历史故事，讲着这群生命马不停蹄的发展。
　　沈风京问什么她答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懂。
　　当沈风京说出想要和人类一起玩时，秦羽却提出了拒绝。

　　人类有生老病死，有酸甜苦辣，有欢笑，有泪水。
　　几十年的一生对他们短暂又漫长。
　　哭着降临，又哭着离开。

　　在蜜罐里长大的人，体会青春，恋爱，婚姻，生子，一生，这是幸福吧。
　　有幸福存在，苦难也油然而生。

　　秦羽见过一类人，他们只是活着，可苦难偏偏纠缠不休。

　　他们是在沙漠中的前行者，没有粮食，没有水，但是几里地外却有一片绿洲。
　　这条路需要生命，力气，金钱，或许还有更多，可偏偏他们什么都没有。
　　苦难和泪水，他们痛又无言，这些伤和痛，所有的一切只好归责于命。

　　沈风京不知道母亲为何谈论人类时总是如此悲观。
　　直到四岁的秦问枝在他六岁生日那天出现。
　　后来他弄懂了母亲的悲伤，也尝到了痛的滋味。

　　沈风京转身走出吧台，走近在逗鹦鹉的秦问枝。

　　玄凤，你说哥哥在哪里啊。
　　我好想他。
　　你说话啊。傻鸟。
　　傻鸟，我想见哥哥。
　　我错了。
　　傻鸟，我想告诉哥哥我错了。
　　当年，我不是故意的。

　　沈风京离他很近，听着他醉酒后的呢喃，眼底多了一丝潮意。
　　扶了扶秦问枝的肩膀，少年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眉间多了一皱，嘴里不停念着哥哥。

　　他眼里藏着雾，却没下起雨。

　　“枝枝，哥哥在这。”沈风京声音很小，嗓音里带着沙哑。

　　玄凤飞到沈风京的肩上蹭了蹭。
　　哥哥。

　　“雪球，他酒量一直这么差吗？”
　　小鹦鹉点点头。
　　然后叫道。
　　找哥哥。累。

　　“找什么。哥哥不是在这吗？”沈风京说道。

　　沈风京抱着胳膊，就这么看着秦问枝。
　　少年眼尾的痣在红透的皮肤下格外醒目，是他想念许久的。

　　看着这颗痣，沈风京的目光越发柔和。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秦问枝的感情不一般的。
　　12岁的沈风京被梦中的秦问枝死缠烂打。
　　他喊着哥哥，他说你疼疼枝枝。好不好。
　　他说他痛。
　　他一直在哭。
　　沈风京一直在哄。
　　梦里的秦问枝烫的吓人，他哭的浑身颤抖，睫毛被泪水打湿，一簇一簇的，眼尾的痣就像化不开的泪水。
　　沈风京拿他没办法，他用手抹去秦问枝脸上流不尽的泪水。

　　他想问秦问枝为什么骗他。
　　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又想得到什么呢。
　　我的心已经分给你一半。你还想要我的命吗？
　　枝枝。
　　枝枝。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的替他抹去泪水。
　　他摸了摸秦问枝哭肿的双眼，轻轻抚上眼尾的那颗痣。
　　秦问枝睁眼，用这副可怜样子闯入沈风京的眸中。
　　他用早已哭哑的嗓音喊着哥哥。

　　沈风京收回手，看着他眼尾抹不掉的黑色泪滴。
　　回应着他的呼唤，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