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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逢阴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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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先声
城南属于旧城区那一块,周围都是些掉块掉色的老墙,由于年久失修,逐渐成了快被拆卸的危楼危墙。许多年轻人都逃离了这里的破败往四面八方走去,留下的都是一些想落叶归根的老人。
这样的斑驳杂乱,一直维持到数年前,一群少年骑着自行车到来,才同这里攀爬的藤蔓一起,赋予了城南生机。
据说,那一天车队初来这里之时,正是队长之位的角逐之日。他们一齐从远处的山坡骑下,车轮碾过了积水,压住了晨光。
最为遥遥领先的两骑,一黑一白,相互紧挨着交替领头,临近终点时,黑色衣服的少年最后成为了冠军。
而其中,最让城南的那群老人津津乐道的,既不是这场比赛,也不是少年们的神勇,而是那位新晋队长与副队长的拌嘴日常:
新晋队长笑吟吟地转身对身后的那位挑衅道,“怎么样?到底是难敌我一手。”
身后那人气愤回道:“再看十年,眼前究竟是谁家江山!”
从此,破旧的街巷不再破旧,成为了少年们驰骋的战场,迷失的角落不再迷失,成为了少年们自由的乐园。
正文——
新历29年除夕,共和国某不知名小城。
柏方禹提着几瓶从街边便利店买来的可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他呵了一口白气,凌乱的黑发下是精致的眉眼,冷白的皮肤被冻的有点透红,他将头又往围巾里埋了埋,于是头发愈加凌乱。
这个小城的天虽没有北方冻得人要死,却足以让他这才毕业不久的高中生冷得半死不活。
所以说他昨天为什么要中二的呼朋引伴来一场自行车PK啊?他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柏方禹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懊恼,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新历29年的除夕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小城里的人们贴上春联,街边的孩子们你追我赶,摔打响炮,到处都是红红火火。
不过,或许还是有一点不同,柏方禹这样想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犹豫着从口袋里伸出手,手心朝天,可以感觉到有几滴水珠落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湿润的,让他的手轻微瑟缩。他微微抬头望天,这节奏,好像要下雨了。
“喂!柏方禹!”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紧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跑过来,带着腾腾的热气,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着,一把从后背搂住了柏方禹的肩,“今天除夕,我看挺多人整了个时兴的发型,你要不也来个?”说着,他松开手,瞅了瞅柏方禹的头发。
“我想想,让理发师给你染成红色吧,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还没等柏方禹回答,紧接着他就自己摇了摇头,“不不不,或许染成紫色更好,毕竟紫气东来。”这回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里盛满了明亮的笑意。
柏方禹没有回这人不正经的话,他回了个鄙夷的眼神。对此,汤小名无所谓摆手,表示丝毫没有杀伤力。
“喂,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染,你红的,我紫的,大红大紫怎么样?”汤小名还是没有放弃他这个天才的想法。
柏方禹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人五行缺金,脑子缺根筋的筋。他放慢了脚步,脸色柔和地对汤小名说道,“小名啊,乖,到那边自己玩去好不好?”
汤小名:……倒也不必真把他当小孩。
听到这话后,汤小名向某黑心汤圆发起了攻击,柏方禹笑弯了眼,边躲闪边安抚地给他递了一瓶可乐。
噗嗤一声,两人打开了易拉罐。
“是不是要下雨了?”
“嗯。前有张岱湖心亭看雪,今有我汤小名雨中品茗。”
他仰头喝了一口可乐,然后咂巴咂巴嘴,“好可乐,好可乐。”
“汤小名,别玩尬的了,记得早点回家啊,你大哥我还有点事。”柏方禹把手中的可乐递给他,趁汤小名不注意,拍了拍他的头,转身往城南跑去。
“诶诶?你往哪里跑,你家不是在前面吗?今天除夕,小心蒋女士揍你啊!”汤小名摸了摸头,朝着柏方禹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柏方禹应了一声,他的心里有事,急着往前跑,挥了挥手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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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等终于到了城南,此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打了个激灵,脱下围巾裹在头上,最后停在了一条巷子前,他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喘气。
头发还是被微微打湿,几滴水珠沿着下鄂缓缓滑落,他轻微颤动着睫毛,稍稍恢复过来后,他直起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这个狭窄的半封闭的巷子里大喊道:
“大哥!马上要下大雨了,我怕你冻死,先到我家避避吧!”
“……”
“大哥?”
“大哥,你在吗?”
巷子里没有人回答,柏方禹又走近了一点,几个纸箱子和铁罐子后面都没有人。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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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方禹从小就有个习惯,在这个说大不大又说小不小的城里,他喜欢骑着自行车乱逛。
用汤小名的话来说,就是平时干什么都是懒得动弹,偏偏自行车一事最是热情。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汤小名还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来了句,年少时驰骋的风叫自由的风,而除了这一句,他还有诸多的名言,譬如什么没有在大雨中奔跑过的青春不算青春,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少年不算少年。
对此,柏方禹嗤之以鼻,只能说这家伙从小就喜欢玩尬的。
昨天,柏方禹照旧在这一块骑自行车,正打算与同龄的朋友会合,来一场速度与激情。
结果在路过一条巷子时,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黑影一撞,哐当一声,自行车倒地。柏方禹呲牙咧嘴的爬起来,正打算好好朝这人说道说道。要不是他穿的厚,这一招起码散架。
但是,还没等他站稳,一只胳膊就环住了他的脖子,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架在了上面。
柏方禹在心中暗骂,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偷袭那一套。
“听好了,小子,首先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其次,帮我到附近的药店买一些酒精和绷带,最后,不准报警,不准逃跑。”
这算什么,小城少年遇险记吗?柏方禹在心中暗暗记着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柏方禹作无辜状眨眨眼,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一丝丝的血腥味传来,他低着头,只能看见身后那人黑色的衣角。
“把东西带回来,必有重谢,若是有小动作,后果自负。”
男人把一些钱塞进柏方禹手中,像是脱力了一般把匕首放下。
柏方禹攥着手里的钱往前面走去,他没有回头,不清楚这男人有没有蒙脸。听声音大概二三十岁,并且手上有利器,就算受伤了,也不一定是对手。
不能轻举妄动,他想。
只不过还没等他走远,身后就传来了扑通一声,柏方禹心中腹诽,这人不会是晕了吧?很好,如果是活人微死的话,他尚有一战之力。
柏方禹缓缓回头,只见一黑衣男子垂着头靠墙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脱落。
蒋女士说得好,两个人相遇,先下手不一定为强,但是后下手一定遭殃。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遇到这种奇怪的事件,当事人还不准报警,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为了以防万一,他先确认一下,然后报警。
于是柏方禹环顾四周,随手拿了一根棍子,他慢慢靠近这人,然后用脚轻轻踹了一下他,“喂喂,这里不能睡觉,你现在感觉好不好?好的话我再给你来一下。”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黑衣男没有反应,“真晕假晕?”柏方禹嘟囔了一句。
他甩了甩手上的棍子,朝着这黑衣男比划了几下,总感觉不再来一下不安心。
手中棍子缓缓移动,最终指向黑衣男的头,柏方禹苍白的脸上沁出了一层汗,他的手心有点发麻。
仔细思考了一下,是这个人先人身威胁,他这算正当防卫,而且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是什么逃犯杀人犯,醒了就遭了。
柏方禹蓄力完毕,打算给这黑衣男来个最后一击。
就在他的棍子距离这人的头部还有最后几厘米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声音从黑衣男口中传出。
“等……等一下,我是第四区的执政官副手。”
“诶?!”
似乎是怕他不信,黑衣男伸出颤巍巍的手,向自己的衣服里掏去。
“别动,我帮你拿。”
柏方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蹲了下来,右手拿着棍子,左手在黑衣男的胸口前摸索。
很快,柏方禹就找到了一个黑色硬皮革的证件,他打开一看,上面有这人的大头照和现任职位,以及他的名字——
“魏乾元。”
柏方禹不自觉念出声。
随后,他合上证件,倒是笑了一下,先前没仔细看他的脸,现在一看,“别说,还挺帅。”
没有人回复,因为这人早就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明白了,他买完酒精和绷带之后,帮这人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不用谢我也不用找我,因为我是活雷锋。”
柏方禹朝着巷子喊了一句,也不管这人醒没醒,听没听见,挥了挥手就抬腿跨上了自行车,向着一段下坡路驶去。
他心大,这人伤成这样又不是他的事,联络器估计早就联系上人了,在这等着呢。
1月份的小城,才刚刚经历凛冬,料峭的寒意是万物寂静的回响,街道两侧的树枝光秃秃没有绿叶。
或许它们都在沉默中等待,等待漫长的冬季过去,等待自己生命的轮回,等待遇见春天,然后发出新芽。
而要说这个冬天带给柏方禹的唯一影响,和过去十几年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骑自行车的时候,扑在脸上的风过于寒冷。
途中,他紧握着把手,自行车的链条哗啦作响,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飞扬。
他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璀璨的眼睛里盛满了肆意的开心,他小声呼着一口气,突然又觉得汤小名说的不错,此时此刻的风确实让他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