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依旧》今朝沐雨生

6、第六章

　　在家的徐郁臻并没有老老实实给他发消息吃饭。
　　但是也没走，他在房间床头柜的背后，捡到了一片琉璃的花瓣。
　　出于对自己模糊记忆力的回想，他去了楼下，三层楼都溜达了一下。
　　心里大概有数了。
　　顾拾忆七点到家的，工作并没有多到一定要在公司加班的地步。他和徐源也没有吵架，他们俩之间没什么要吵的。
　　顾拾忆是听话的，在任何地方都是低眉顺意，不过，这是表象。
　　徐郁臻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新闻没什么想知道的，看看动物世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他们俩也没说话，顾拾忆坐到徐郁臻旁边。
　　徐郁臻伸手，顾拾忆递给他一个苹果。他没接苹果，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顾拾忆倒吸一口凉气。
　　“我咬的吗。”他不是问句的语气。
　　顾拾忆把手腕抽出来：“已经处理过了。”
　　答又不答。
　　“下次别放琉璃的了，都摔坏了。”他把花瓣放到茶几上，“我也去楼下看过了，和这里一模一样，只缺了一样东西。”
　　不止是一模一样，杂物间还有一些备用的东西。
　　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无论他摔了多少东西，顾拾忆都能还原。
　　假装无事发生。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直也不相信，顾拾忆在身边就平安顺遂。
　　“琉璃库存有色差，怀林已经安排好了，过今天发过来，所以就不放在床头柜上了。”顾拾忆解释。
　　装饰品，易碎品，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比起收拾，修复，这些琐事带给徐郁臻的烦心才是最不可弥补的。
　　从他回来的第一天，楼上就能听到脚步声。
　　徐郁臻会梦游，也许不止一次地从楼上摔过，徐家的人会送他去医院，所以他每次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顾拾忆不是这样的，他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着，保护他，然后把他送回去，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同的事情。
　　也许还有个原因。
　　那就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够少，少到不足以单独拿出来说明些什么。
　　“你白天说的话我考虑过了，我没有问题，但我有个要求，我想留下来。”
　　电视节目适时进入安静的等待。
　　徐郁臻清楚的听见了每一个字。
　　他低头，笑了笑：“我又没赶你走。”
　　“你有，除了当时捡到我之外，你每次都在赶我走。”
　　从一开始有意无意地劝他回家，到回来每一次见面都会说徐嗣年或者怀林不错，再不然就问他什么时候走。
　　没有赶他走，也没有留下他。
　　“你留在徐家不是我能决定的。”徐郁臻辩解。
　　顾拾忆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我说的不是徐家，我想留在你身边。”
　　这句话好像听过。
　　徐郁臻把顾拾忆送走的时候。
　　顾拾忆嚎啕大哭，问他，是我不听话吗，为什么我不能留在你身边。
　　徐郁臻无法回答。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
　　“我已经够听话的了，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甚至连相亲我都去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顾拾忆是埋怨，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徐郁臻扭头看着他：“你很好，我只是觉得，少相处些，到时候，会果断些。”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没有感情，永远离开的时候，就不会难过。
　　顾拾忆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徐郁臻面前：“我能接受，以你的身体素质和一贯的生活习惯来看，你走在我前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哇……这么和长辈说话。”徐郁臻又被戳中。
　　顾拾忆叹了口气：“你也没什么长辈的样子。”
　　“顾拾忆，你不累吗？休息时间很短，还有花大量的时间照顾我，会更累的。”徐郁臻还是讲道理的。
　　顾拾忆点头：“这是你的看法，我尊重，但我的看法不是这样的，只要能经常见到你，就可以了。”
　　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恍惚，这种话，出现在他们两个中间，略微有些奇怪。
　　动物世界还在放着捕猎的故事，鲜血淋漓。
　　徐郁臻突然下定决心：“那就住段时间看看吧，有什么也别忍着，直接说。”
　　“好。”顾拾忆松了口气，“你为什么知道唐薇媛有男朋友？”
　　“……”徐郁臻虽然有时候分不清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刚刚说的话还是记得的，“你不是没有问题吗？”
　　“现在有了。”
　　幼稚，小孩行为。
　　“猜的，而且我猜他们家没人知道，连唐微凡也不知道是谁。”
　　“嗯？”
　　“利益既得者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有退路是好事。”徐郁臻有时候还是像长辈。
　　顾拾忆继续问：“那我会和她联系的。”
　　“这就相信她了？”
　　“我主要是相信你。”顾拾忆起身，“你还是吃清淡点吧，我去做饭。”
　　门口到了买菜的外卖，顾拾忆往外走顺便把水果刀也带走了。
　　徐郁臻腹诽，
　　信任？
　　看不到一点。
　　很快三菜一汤就上桌了，徐郁臻在房子里闲晃，顾拾忆大概是得到明确答案了，专心做事。
　　收纳的事情很多，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老宅的管家徐泽庚给这边送了徐郁臻的换洗衣服过来。
　　徐郁臻就像个会动的摆件，除了出现在有妨碍的地方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住下就住下吧，也不会太久的。
　　顾拾忆把睡衣塞到他手上：“你先去洗澡吧。”
　　嫌弃真是来的突然。
　　之后的每一天，也挺普通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说，徐郁臻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顾拾忆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平淡的日子在这个家是不存在的，一周安生日子都还没过好，家宴又开始了。
　　这次是欢迎徐知业回家，他的规培实习医院定了，和他的导师一起来广州，要待很长时间。
　　餐桌上还是那么六个人，徐嗣诚坐在主位。
　　旁边坐着徐源和徐知业。
　　徐源再往旁边，就是徐郁臻和顾拾忆。
　　徐知业旁边坐的是唐柔。
　　“这次回来是住家里还是给你安排新房子？”老爷子发话。
　　徐知业回话：“我住宿舍，和导师还是师兄们住一起，还是不想占用休息时间。”
　　“嗯，有规划是好事。”
　　“等小叔叔生日的时候，苏世宇也能来，他的导师来这边办座谈会。”他介绍。
　　苏世宇是苏世文同父同母的弟弟，徐嗣年的小外孙。也是医学生。
　　他们俩一直是同一个学校的，只是主修的方向不一样，老师不一样，学业安排也不一样。
　　他一开始就是八年制本硕博连读，苏世文和徐嗣年都很支持他。
　　徐知业是本科之后才决定继续读的，时隔五年，也是撕破脸大闹过的。最后还是爷爷不想听了，拍板决定他才能继续读下去。
　　徐嗣诚点头：“要来的人还真不少，多少年人没这么齐了。”
　　“是啊，估计会很热闹。”徐知业也喜欢热闹的。
　　来的人越多，保障也越多。
　　顾拾忆只觉得，人多意味着心思越多。不过这个饭局上，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必要。
　　唐柔难得温和，问了些学业的问题。
　　徐嗣诚又是提前离场，徐郁臻送他回去，餐桌上又剩下“一家四口”。
　　“徐郁臻最近是和你在一起吗？”唐柔没有任何铺垫，矛头指向顾拾忆。
　　顾拾忆摇头：“在一个小区。”
　　“小看你了，你是想要半个徐家吗？你以为徐郁臻会把他手上的实权给你吗？”唐柔拍桌子站起来。
　　顾拾忆没抬眼：“他居然有实权吗？那么久没去公司了，我以为已经是爸做主了。”
　　把矛盾抛出去，他一向是外人，不会把麻烦放到自己身上。
　　“说不定哥真能得到一半呢，爸有一半，分给你四分之一，我把我那四分之一也给你。”徐郁臻突然插话。
　　唐柔的剐了一眼徐知业：“你就这么没用吗？”
　　“那哥挣钱了每个月给我打点吧，哥觉得怎么样？”他好像没听出来话里的意思。
　　顾拾忆点头：“要是我能决定的话，当然可以。”
　　“谢谢哥。”
　　顾拾忆想把矛盾抛给徐源，但也不会否认，他已经快要变成众矢之的了。
　　“他不是你哥。”唐柔不喜欢他们两个做出这幅友爱兄弟的样子。
　　“那谁是我哥？唐微凡吗？”徐知业本来不想这么说话的。
　　“那我能得到唐家的股份吗？唐家需要我这个弟弟吗？”
　　大家都看得清楚。
　　唐柔在唐家也没有话语权，不过徐源是没有主见的，所以她还能插手徐家的事情。
　　就凭他差点弄死徐郁臻，她都不可能再被徐家作为家人接纳。
　　徐知业知道话说重了：“我也不能算没用，说不定以后心外挂我的号也很困难。”
　　“知业，少说两句。”徐源发话。
　　最后的圆场。
　　“爸年纪也大了，别人家都让年轻人当家做主了，爸就没想过把机会给哥吗？哥那么牛，您也可以早点休息。”徐知业不会只攻击一边的。
　　夫妻之间，共同的矛盾点能促使他们一致对外。
　　“爸你虽然基因不行，但爷爷眼光好啊，虽然我不会经商，但还找到了哥，爸你敢说你就没偷着高兴吗？不然爷爷直接把家产给叔爷爷了，我们还有必要在这里吃饭、吵架吗？”
　　徐知业像是突然就疯了，但语气是冷静的，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徐知业，你疯了吧。”唐柔给了他一巴掌。
　　力度不是特别大。
　　徐知业没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实习过程中你们要是有什么身体不舒服，麻烦避开我所在的医院，谢谢爸妈和哥哥对我学业的支持，我明天是早班，现在就要走了。”
　　徐知业站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老宅。
　　他确实要做些什么，不然不敢想象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得应付多少人情世故。
　　这样挺好的，最好就当家里没这个人。
　　顾拾忆也找到了离场的时机，他送徐知业走，开车。
　　路程很长，往返大概要四个小时。